171、偷真的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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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醫世華堂!
    “奴婢隻求一生跟隨大姑娘。”即使遭逢巨變,身心皆受創,但醉竹的言簡意賅仍舊如前。
    “醉竹,寒煙替我背罪,你替我受苦,你們兩個,我是決計不會虧待的。如今我已調了寒煙專門伺候哥哥,哥哥也喜歡寒煙,日後,寒煙做了哥哥的妾室,也是好的;至於你……”
    景雲瑤話還沒說完,醉竹卻第一次不合規矩的打斷了她的話,一福身子字正腔圓道,“大姑娘,奴婢已經是殘花敗柳,奴婢什麽都不求,隻求大姑娘日後不棄就是。”
    “你不想嫁個好人家嗎?一輩子伺候我,這話我聽著自是舒心;可是醉竹,你有沒有想過,女子最大的幸福是什麽?況且日後,若我死了,你又該如何?”景雲瑤實在不明白醉竹的想法,自打醉竹跟著她開始,醉竹就好像成了她的死士一般,生死相隨,處處維護;這倒還好,可以理解為護主之心,做到了一個奴婢該有的本分,可為何不願嫁人呢,難不成就因為她已經是不潔之身了嗎?
    “若大姑娘死了,醉竹自會隨同撞棺而死,不會苟活。”醉竹低垂著頭,說出了這番讓景雲瑤心驚的話。
    “醉竹你……唉,這又是何苦呢。”景雲瑤知道醉竹的性子倔的像頭牛,她也不願勉強她,隻得暫時聽了她的話。
    “這世上,男子多薄情,三妻四妾也為常事。且看府裏,幾位夫人鬥來鬥去,甚至把大姑娘都牽連進去。奴婢不願活的那般累,奴婢隻想好好的陪著大姑娘,此生再無牽掛。”醉竹說這話的時候,語氣中的感慨讓景雲瑤心中一動。
    “醉竹,你隨我來。”景雲瑤招呼著醉竹。一主一仆往念嫣苑外走了去。
    念嫣苑的位置處在景府的角落,兩邊都是花園,側麵便是景府祠堂。當初沈從嫣就是看中了這裏的清淨,才不顧景天佑的反對,選擇在這裏落腳。景雲瑤帶著醉竹,兩人上了遊廊,左拐右拐的,很快便到了景府祠堂。醉竹開始時候是念嫣苑的四等丫頭,隻能守門,哪裏都去不得;如今雖被提成了二等丫頭。一直跟隨景雲瑤,可也從未進過這樣莊嚴肅穆的地方。
    景雲瑤長長的吸了口氣,一步邁進了祠堂。距離上一次來。又是個把月過去,每一次她來這裏,心情都是極為沉重的——又有誰願意看著自己的牌位就放在麵前,底下還燒著幾柱高香?
    “醉竹,上香。”景雲瑤對醉竹吩咐著。醉竹雖沒做過這樣的活兒,手腳卻是靈活麻利,眼見著景雲瑤跪在榻上三拜之後,將香插入爐中,才默默開口道,“娘。女兒繼承了娘的一身醫術,本該治病救人;可如今,女兒身不由己。為了保護住現有的一切,女兒必須要出手了。還望娘泉下有知,不要怪罪。”
    景雲瑤說著,又對著沈氏之位三叩首。後一大段時間的靜默,她都在為自己接下來的做法而懺悔。醫乃仁人之術。必具仁人之心,德不合佛者不可為醫。景雲瑤心中默念著,或許這一次,她是真的不配為醫了。
    從祠堂出來之後,景雲瑤的心情多少有些低落。醉竹見了,雖不願開口,卻也不忍道,“大姑娘莫要如此,大夫人泉下有知,也定會應允大姑娘此番作為的。”
    “你可知作為一個醫者,若無仁慈和普愛眾生的心,是根本不配稱得上‘醫’字的。”景雲瑤無奈搖頭,唉聲歎息。
    “可若連命都沒了,哪裏還有機會為‘醫’?大姑娘隻是在保命,而並非害人。”醉竹這番話,倒是直接說到景雲瑤心裏去了。她回過頭,上下打量了醉竹幾番,後終於掛上了釋然的笑意,又道,“知我者,非醉竹不能也。”
    “隻不過奴婢尚有疑問,百思不可解。”
    “哦?”景雲瑤饒有興趣的望著醉竹,她最大的好處是向來不多問的,這次倒是破了規矩了,“但說無妨。”
    “上一次七夫人差點滑胎之事,大姑娘既已通曉其中關鍵,為何不在那時便捅破一切呢?那可是對二夫人一個極大的打擊,主母這個位置也不會那麽輕易的回到她手裏的。”醉竹有些疑惑的望著景雲瑤,那一次,她還真以為景雲瑤是無計可施了。
    “那一次啊,”景雲瑤回憶著,嘴角露出一個苦笑,“我之所以提出要去看看七娘,是做給三娘看,要她欠下我這個人情的;況且雨瑤畢竟與我關係尚算不錯,我也不能讓她失望。而我所以隱瞞下來,裝作不知,一是為了讓沈從薏放下警惕,二則,七娘畢竟是沈從薏的人,誰知道她們是不是在引我入局?畢竟,那孩子沒掉,七娘也安然無恙,不是麽?”
    “還是大姑娘思慮周全,奴婢是萬萬想不到了。”醉竹一聽,這才安下心來。
    “但是那一次的退讓,不也是成就了這一次麽?”景雲瑤卻忽的掛上了自信的笑意,甚至抱起了膀子,得意的仰著頭——她倒是甚少有這種表情,看來還真是有了不錯的計劃,“我既然聯合了沈傲珊,就得讓她得到沈從薏的信任才行。但目前,沈從薏最信任的人是誰,醉竹,你可知道?”
    “大姑娘是說……黃澤?”誰都知道沈從薏身邊的這個黃澤,是打皇宮裏出來的,為人機靈的很,最得沈從薏歡喜。
    “就是她,必須掃清了黃澤這個障礙,讓沈從薏孤苦無依,她才會全心全意的去信任沈傲珊。所以,我們的第一步,就是……”景雲瑤笑眼望著醉竹,等她說下去。
    “扳倒黃澤。”
    這個難熬的夜晚終於到來,見夜色深了,景澤嵐該是睡著了,景雲瑤才悄聲的出了門。今晚的月色極美,也沒有冬日的寒冷,冰雪早已融化,倒是有了些春夜裏的味道。景雲瑤踮著腳尖往屋頂看,因為她並不確定袁東躍這個時候會不會在——畢竟之前,袁東躍和青芷的事情她也是知曉一些的。
    “景大姑娘,你找我啊?”景雲瑤正毫無形象的攀著簷柱使勁瞭望的時候,身後響起了一個熟悉的男聲。
    景雲瑤自是嚇了一跳——她的確跳了一下,很名副其實——轉過身一看,袁東躍正笑嘻嘻的站在她身後。今兒個倒是奇了,往日裏袁東躍都是黑紗遮麵的,今兒個怎麽還露臉了呢?
    見景雲瑤訝異的目光,袁東躍撓撓頭,微笑間露出一排整齊的小白牙,倒是給他陰柔的美中增添了幾分可愛,“少將軍說了,屬下在景大姑娘這裏也算是熟客,所以不用總是用黑紗遮著了。”
    熟客?章白玉這笑話還真是冷,與他這個大冰坨的身份相得益彰。不過景雲瑤現在沒工夫想這些,她來找袁東躍,可是有事相求的,而且,是相關她計劃的大事,“袁公子,我有一件事情,想找你幫忙。”
    “少將軍說了,景大姑娘的吩咐就是他的吩咐。”袁東躍對著景雲瑤一拱手,立即一副恭敬的模樣。
    “什麽吩咐不吩咐的,”景雲瑤立即覺得有些惶恐,“其實……我是想讓袁公子幫我偷幾樣東西。”
    “……偷?”袁東躍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
    “不錯,因為這東西,不能光明正大的去要,那會壞了計劃,”景雲瑤有些抱歉的望著袁東躍,讓他一個暗兵部隊風風光光的小隊長去做小偷小摸的事情,的確是委屈了,“而且這一次,還是去偷香。”
    “……偷香?!”袁東躍再度把驚恐兩個字明明白白的寫在臉上。
    “不是那個偷香,是偷真的香。”景雲瑤見袁東躍的樣子,就知道他想歪了,忙幫他糾正道,“我的意思,是想讓袁公子幫我去二娘紫竹苑的香坊裏麵,偷一些胭脂出來。”
    “可是屬下是男子,哪裏知道景大姑娘要偷哪種胭脂呢?”袁東躍可是頭大了,盡管他是長得有幾分女氣,可不代表他平日裏會塗脂抹粉啊,姑娘家的東西,他哪裏懂。
    “所以啊,我是求袁公子,帶我一道去。”景雲瑤這話一出,袁東躍的臉登時就綠了。這一次,不但是偷香,還是帶著女子一道去偷香,這還真刺激。不過既然之前章白玉有吩咐,他就不得不為之,盡管心裏有幾分不願,也隻得點頭道,“那要等夜再深幾分才行,不然萬一哪個丫頭沒睡,暴露了就不好了。”
    “好,都聽袁公子的。”景雲瑤見袁東躍答應了,心中自然高興,對著袁東躍拜佛似的拜了又拜,兩人訂好了時辰,方才回了屋。畢竟這次是去偷東西,她不能穿的這麽明目張膽,所以餘下的時間裏,景雲瑤翻箱倒櫃的找了幾套從前的冬衣,顏色越暗的越好,頭發也綁成一個辮子,高高的束了起來;身上多餘的首飾全部卸掉,這樣再從銅鏡中看的話,景雲瑤都不敢相信,那個素麵朝天的女子就是自己了。
    待一切準備就緒,屋外響起了袁東躍吹出的三聲暗哨。景雲瑤立即會意,打起了一萬分的精神,對著鏡中的自己小聲道,“沈從嫣,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