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5、舊事重演,是否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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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世華堂!
這一夜,景祥隆幾乎無眠,腦子裏麵總想著在紫竹苑用膳時候的味道。若換做平常禦醫,甚至章青雲親來,恐怕都不會覺得這餐中有任何問題,因為飯菜極可口,海鮮湯味道也十分鮮美,在外人看來,的確是一頓挑不出毛病的飯菜。隻是,景祥隆不同。
二十幾年前,皇宮之中十阿哥永玥是如何夭折,或許沈納瑞永遠都不清楚了。景祥隆扶著額頭,回憶起往事的時候,心中難免有些抑鬱難過。舒妃葉赫那拉氏受盡榮寵,更讓乾隆委以當時的太醫院院使沈納瑞來親自養胎。那時候景祥隆不過是太醫院裏頭一名被沈納瑞提攜起來的禦醫,當時也是令妃——便是如今的令皇貴妃——魏佳氏的禦用太醫。令妃雖嫉妒舒妃有孕,可以她的力量根本無法撼動舒妃的地位;而當時乾隆隔三差五的就往令妃這裏跑,也讓舒妃心裏不舒服。令妃不敢明麵與舒妃爭,便尋了她最信任的禦醫景祥隆來商量。景祥隆當時也沒想到一直看起來與世無爭的令妃居然也存了這樣惡毒的心思,但思前想後,此事令妃已經告訴他知曉,他若不按照令妃的意思做,恐怕他也難活。可沈納瑞對他有知遇之恩,還當他是最好的朋友,一時之間,景祥隆真的很難做出抉擇。
不過後來,景祥隆還是為了自己,做出了那個決定。他曾經在醫術古籍上看過,關於原麝一事,對於麝香的運用也是得心應手;所以他在千方百計得了原麝之後,便尋了理由去沈府,將一小塊原麝悄悄落入沈府井水之中。而那時候。舒妃腹中胎兒已滿六個月,其實景祥隆也不知原麝究竟有沒有書籍中說的那麽神奇,於是他便將留在身邊的另一小塊化在水中,總是入茶品嚐。麝香這東西,對於孕中女子的確是毒藥,但是對平常人卻也無害。終於。舒妃雖誕下十阿哥永玥,永玥卻沒來得及在這世上多看幾眼便死去。此事累及了沈氏一脈,再加上後來令妃嫁禍了厭勝之術一事,舒妃一脈算是徹底沒落了,而沈府也跟著被發配,遠離京師。
景祥隆歎了口氣。回憶起從前,他當真做了許多豬狗不如的事情。為了地位,為了景府的後人。可如今呢?剛剛在紫竹苑的菜湯之中,他似乎嚐出了些從前放了原麝的茶水味道;再觀景雲瑤的作為,景祥隆實在不敢讓自己心中那個想法再在腦海中旋轉了,因為實在太可怕。
景雲瑤怎麽說身體裏也流著沈納瑞的骨血,難不成。這正是現世報?不可能,不可能!景祥隆忽的起了身,幾步到了床邊。翻身就睡,明日,明日他要再去延禧宮,如若真是原麝的話,他有辦法驗的出來!
忐忑不安的第二日很快便到了,早上時候,景祥隆竟是沒有等景天佑幾人,自己便先行坐了馬車趕往皇宮。他已經等不下去了,他想在上朝之前,便知曉結果。葉春怡的狀態已經好了許多,最起碼不用人攙扶也能下地走路,吃東西也總算有了食欲,隻是她知曉,自打皇子沒了的那刻起,她這一生的沒落結局,便已經猜想的到。
景祥隆的這般早到讓葉春怡有些始料不及,聽聞景祥隆想再查看曾經的藥碗,她也沒說什麽,隻是讓其他宮女帶著去瞧便是。景祥隆將早已備好的螢光粉末在藥碗、藥鍋上都細細的塗了一層,看到那上麵殘留下的螢光粉末之後,感覺整個世界都陷落了。
一旁的宮女見景祥隆呆呆的立著,半天不出聲、也不動,便有些後怕的上前,一福身子對其道,“景大人,可有何不妥?”
“沒有,沒有。”景祥隆搖搖頭,以錦帕將藥碗藥鍋中螢光粉擦去,後遞回給宮女,便失魂落魄的離了去。
下朝之後,景祥隆破天荒的沒有回太醫院,匆忙的趕回景府。沈從薏本是在安慰不肯離開房屋也不肯開門的景澤楓,可當聽說景祥隆不但回了景府、而且正往紫竹苑這麵走的時候,她還有些莫名,不知景祥隆想要做什麽;但既然來了,她總要接待,便隻好先放下一旁的景澤楓,讓憶翠看著,後自己前往迎接。
誰知景祥隆到了之後,也沒有太多言語,隻是說聽聞紫竹苑的茶是最好的,今兒嘴饞,定要來嚐嚐。沈從薏雖明白景祥隆根本不可能無緣無故的過來喝茶,但她這裏的茶可是決計沒問題的,便又親自去幫景祥隆泡了茶,雙手奉上。
景祥隆接過茶盞,微微側了蓋子,嗅了一下,後頷首開口道,“嗯,這香氣,是清溪玉芽吧。整個景府啊,唯有你這裏的茶最多、最香了。”
“爹謬讚了,快嚐嚐看。”沈從薏說著,垂頭立在一旁伺候。
景祥隆緩緩將嘴唇靠近,先吹一下,後抿一口,終於,最後一絲希望都打破了。他訕訕笑笑,後問沈從薏道,“你這裏的茶香,多半也與井水有關。咱們府裏每個院兒的井水都是獨立的,可也怪了,惟獨你這裏的井水最為甘甜。”
沈從薏當真是納悶了,景祥隆今日自打進屋起話題就一直離不開水,可當真是讓人摸不透心思。不過麵兒上,她還是大方的笑笑,對其道,“爹說是,那便是了吧,就當上天特別眷顧咱紫竹苑,讓咱紫竹苑的井水甘甜可口,可以泡出極香的茶、做出美味的飯菜。”
“嗬嗬,縱觀咱們景府這幾個姑娘,屬雪瑤長得格外水靈好看,多半也是用這井水日日沐浴洗臉的過吧。”景祥隆說著,又抿了一口茶。
沈從薏捂嘴笑笑,後道,“雪瑤若是聽了爹這話,定是高興壞了。爹說的正是了,何止雪瑤,就連楓兒都是日日以這井水沐浴呢,隻不過楓兒的命就不如雪瑤好了,他還是黑兮兮的。”
果然,景澤楓日日以這水滋潤,若水中含有麝香的話,那他不便與沈納瑞一般,成了一個活生生的麝人了麽。麝人對自己身體無害,可是若她常常接觸懷孕之人,又為其親自泡藥煎藥,接觸了懷孕之人身邊的一切事物,那葉春怡的畸形胎,並胎死腹中之事,就全部說得通了。
“爹,爹?”沈從薏望著出神的景祥隆,不知他在想什麽,隻是覺得,今日的景祥隆實在太過怪異,說的話奇怪不說,就連行為都與平常老謀深算的他差了太多。
景祥隆發現沈從薏在叫他,便訕訕笑了笑,後道,“對了,剛剛過來的時候,看到你在楓兒房前說什麽,可是楓兒怎麽了?”
“唉,”沈從薏歎口氣,回想起今日絕食又誰都不見的景澤楓,著實心急的很,“爹,說出來也不怕您笑話了。楓兒他自知做錯了事情,無法再麵對家人,打今兒一早起,便把自己關在屋中,不用膳也不見人,從薏在外頭勸了許久,他竟是連一句話都不回。楓兒他啊……唉。”沈從薏說著說著,眼圈就紅了。
誰曾料到,景祥隆居然沒有如沈從薏想的那般冷臉,而是接連跟她一同歎息,開口道,“我隨你去看看楓兒吧。”
沈從薏訝異的嘴巴張老大,半天才合上。她激動的攥著拳頭,眼含淚花的對景祥隆道,“爹,爹您不怪楓兒給咱們景府丟臉了嗎?爹……爹您……”
“別說了,我也有不對,”景祥隆搖搖頭,總覺得頭暈目眩,這個殘酷的現實擺在他麵前,他當真不知該如何做才是了,“無論怎麽說,楓兒都是我的親孫子,我不該對他那麽嚴厲。況且此事……他不過也是受害者而已,我又何必在他的傷口上撒呀呢?”
“多謝爹,多謝爹。”沈從薏大力的抹了一把眼淚,便在前頭帶著景祥隆往景澤楓的房門口而去了。
而此時,憶翠正端著托盤,在門口苦苦規勸。遠遠的看到景祥隆與沈從薏一道過來,她連忙先福身問候,後聽沈從薏問情況如何,她才道,“回二夫人的話,大少爺還是一聲不吭,裏頭也沒有什麽動靜。”
“楓兒,楓兒,你祖父親自來看你了,你快應一聲啊!”沈從薏趴在門上,耳朵緊緊貼著,聽著裏頭的動靜。
景祥隆見沈從薏說沒有用,便自己也開口道,“楓兒,我是祖父,你快些開門,祖父要看看你。”
聽聞真的是景祥隆來了,眼睛腫的桃花一般的景澤楓登時又淚如雨下。他吸了吸鼻子,拖著濃重的鼻音開口道,“祖父,楓兒對不起您,對不起景府,楓兒沒臉再見您了!”
“楓兒說的這是什麽傻話,你是我的孫子,是我看著你從一個蹣跚學步的小男孩長成一個身材壯碩的大小夥子,你是我花費了半生心思教導出來的孫兒,之前,我承認,我是對你太過嚴厲,其實這次的事情與你並無太大關係,你本就覺得委屈,我又……”景祥隆說著,痛苦又慚愧的紅了眼,半天才接話道,“我又對你說了那些昏話。楓兒,祖父這輩子甚少與人道歉,但是這一次,祖父誠心的對你說一句,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