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紅色風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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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執一望著伸出窗外的那一朵紅色風信子,開的是那麽鮮豔,一陣微風吹過,風信子在陽光下搖曳,濃鬱的香氣撲鼻而來,甜中帶有一絲苦澀。
她墊起腳尖,伸出手去拉下花朵,放在鼻前聞了聞,滿心歡喜。
“喂!”一個稚氣的嗬斥聲從背後響起,嚇得陳執一手一緊,便抓下了那朵風信子。
身後的小男孩上前奪過她手中的花,語氣微怒:“你怎麽能偷我家的花呢?一個小姑娘學什麽不好,學著偷花!”
陳執一本來也沒想摘下玫瑰,被他這麽一說,羞紅了臉低下頭,有些委屈,奶聲奶氣的說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再說了,我也沒偷啊,是你突然在背後說話,嚇得我才摘了花。”
這時,旁邊的門打開了,隻見小男孩慌張的將花藏在背後,一中年男子從屋裏拎著垃圾走出來,看見小男孩臉色異常,“怎麽不進門?”他的語氣冷淡,“剛好,你去把垃圾扔了。”男人將垃圾遞給他。
小男孩從背後騰出一隻手,接過垃圾,點點頭,看樣子他似乎特別怕這個中年男人。
陳執一站在牆邊默不作聲,看著男人轉身回屋,可就在回屋之際,男人的臉色突變,情緒也慢慢變得激動,看著那盆風信子,斥聲詢問:“我的花呢?”
經這麽一詢問,陳執一著實被下了一跳,低著頭一直不敢出聲,樓道口出奇的安靜,空氣中彌漫著憤怒的味道。
陳執一心中不安,小手指不停的繞圈,以為小男孩會把她供出來,卻不想……
“不知道。”小男孩稚嫩的聲音打破這沉重的氛圍。
中年男人顯然不信,他發現小男孩一直背著一隻手,“把手伸出來!”
迫於壓力,小男孩猶猶豫豫的將手伸出,鮮豔的風信子就明目張膽的躺在那小小的手裏。
“爸,對不起,是我不小心把花摘下來了。”
小男孩的話讓陳執一吃驚,她慢慢抬起頭,這才看清了他的臉龐,麵容清秀,明亮的眼睛在陽光光暈下讓陳執一有一種溫暖的感覺,他的眼神堅定,語氣平淡。
男子很是生氣,拉扯著男孩進了屋。
“嘭!”
門被用力的合上,可見男人的力氣有多大,垃圾散了一地,那朵風信子也掉落在垃圾旁邊,失去了鮮豔的紅。
四周慢慢恢複平靜,陳執一的目光聚在那扇門上,久久不能移開,她心裏有些愧疚,就在剛剛在男人詢問時,她為什麽不敢承認?
看著那地上的風信子,她緩緩拾起,眼淚無聲的滴落在花瓣上。
夜,透著微涼。
陳執一趴在窗前,黯然出神,想著今日那中年男人如此氣憤,也不知道小男孩會怎樣,她擔憂地看了看旁邊黑著的窗戶,卻發現一抹小小的身影蹲坐在窗台上。
是那個小男孩!
“喂!”陳執一輕聲喚道。
男孩轉過頭瞟了一眼,又轉了回去。
“今天謝謝你,你沒事吧?”陳執一小心的詢問著。
久久才傳來男孩的聲音,“沒事。”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陳執一也爬上窗台,和他背坐著,“對了,我叫陳執一,此一生隻執守其一的執一,是你的新鄰居,你呢?你叫什麽名字?”
“林言清。”男孩隻回答簡單的三個字,就下了窗台回房間了。
陳執一還沒搞明白是哪三個字,再詢問,已經沒聲了,她聳了聳肩,便抬頭看向滿星的夜空。
次日,陳執一來到期待已久的新學校,她是轉學生,本以為在新班級會不習慣,沒想到剛進教室,就看見熟悉一個的麵孔,她坐在他的旁邊,“林言清,沒想到我們是一個班耶!”不知怎的陳執一的心裏莫名的開心。
雖然他們算下來僅僅隻是見過兩次麵,但就是這兩麵,林言清便已經刻在了陳執一的心裏,大概是因為那個清秀的男孩帶給她的溫暖,所以才久之不散罷。
上課鈴聲響起,陳執一在書包裏胡亂找了好一會兒,才發現自己的語文書沒帶,她笑嘻嘻的看著旁邊,“林言清,我語文書忘帶了,我和你一起看,可以嗎?”
林言清無奈地將書移到中間,“書都不帶,還讀什麽書!”
陳執一聽了這話臉又紅了,想起昨日那句“一個小姑娘學什麽不好,學著偷花!”
她才發現林言清是真的毒舌!
語文老師一進教室就環視著下麵,目光陡然停留在陳執一他們身上,“你們倆,是誰沒帶書?”
陳執一剛想舉手,林言清就率先舉起,“老師,我沒帶。”
“既然不帶書,就證明你都懂,不需要看書,那你站後麵去!”語文老師很是嚴肅。
隻見林言清走向後麵,一聲不吭,陳執一埋著頭,每次在這種時候,她都不敢承認,還真是羞愧…
她想,大概是她自己的私心在作祟罷!
陳執一翻開課本,‘林言清’三個字映入眼簾,字寫的很好看,完全不像是一個五年級學生寫出來的,陳執一觸碰著這三個字,心底的弦也被不經意地被彈撥。
從那以後,陳執一每天都默默關注著林言清,白天和他一起學習,晚上就坐在窗邊等著他的出現,可是他好像再也沒有出現在窗台上,窗戶那邊永遠都是黑黑的。
很快便到了中秋節,陳執一收拾著書包,“林言清,中秋放假你要出去玩嗎?”
“不知道。”林言清收拾完書包就背著離開了。
陳執一看著他小小的背影,感覺他總是跟別人不一樣,就連他們之間說話,他也隻是寥寥數語,即使他們是鄰居,好像也從來沒有放學一起回去過。
中秋本是一家團圓的日子,但是隔壁的窗戶永遠那麽冷清,陳執一看著盒子裏已經開始褪色風信子,也不知道林言清現在在幹嗎?他會不會吃月餅呢?
陳執一掏出一個五仁月餅,想了想,便歡喜的在包裝袋上寫下:林言清,中秋節快樂,記得要吃月餅哦!
她爬上窗台,將月餅扔進那個黑黑的窗戶,“林言清,林言清,中秋快樂!”陳執一的聲音很小聲,雖然不知道林言清能不能聽見,但她就是想親口說一聲。
中秋夜,一輪圓月升於頭頂,陳執一坐在窗台上,邊賞月,邊看看隔壁的窗戶,此時此刻,她多麽想他再次出現在那窗台上,但是到了深夜,也都沒有出現。
收假了,陳執一同往常一樣,很開心的去上學,因為她終於可以見到林言清了。
到了教室,卻看見自己座位旁邊空空的,平時林言清來的最早,難道是他起晚了?
可是,直到一堂課都結束了,他都出現,陳執一有些失落,聽別的同學說,他好像已經轉學。
陳執一怎麽也不相信他會轉學,一放學,便飛奔回家,她敲了敲林言清家的門,卻一直沒有回應。
陳執一這才發現那株伸出窗外的風信子盆栽不見了,樓道的安靜,讓她覺得難受,她‘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林言清就這樣消失在陳執一的視野裏,徹底隻留下那段隻有陳執一的回憶。
那年,陳執一十歲,林言清十二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