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澄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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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道裏光線稍微暗點。教室都空著,她爬到三樓,聽到裏麵的房間有聲音傳出來,走過去敲門。
來開門正是當初明潔的班主任,一個半老而和善的老頭,頭發都要掉光了。
“是找我麽?”老頭問,“請進吧。“說著側身把她讓進辦公室。
明澈身上出過汗,猛一進空調房裏,身上的汗瞬間變冷了,她冷的毛孔站起來,裙子黏黏的粘在身上特別不舒服。
辦公室不大,三排卡座連著伸到窗邊上。隻有三兩個女老師,坐在後麵靠窗那裏,年紀明顯輕很多。
老師們剛開完總結大會,正在辦公室裏聊天,都等著放長假,氣氛十分輕鬆。明澈一進門,大家紛紛抬頭看她。
明澈擦了下額頭上的汗。“我是明澄的姐姐。”
聽她這樣一說,後麵幾個女老師停下動作起來看她。
“明澄?噢是的。那個明澄。”老師很快反應過來。
“明澄這孩子高二的時候就轉學了啊?”
崩的一聲,就像弦斷了一樣。明澈心裏咯噔一下。臉色更白了。
老師不停的說可惜,這孩子腦子特別好使,本來是個理科狀元的苗子。
又問她,“怎麽你弟弟轉學你不知道的麽?”
明澈無話可說。
“他來辦轉學我就不同意,要他家長來,他說沒家長。再問就不吭聲,站在那裏不動。”
老師埋怨了兩句。“這孩子死倔,什麽脾氣啊這是。不想說話怎麽問都不開口。”
“本著對學生負責任的態度,我們是不會答應的。學校有程序,轉學退學都得監護人來。您是他監護人吧?”
“監護人是我。”明澈聲音啞了,她覺得自己發聲有點困難。
照理說我們要通知您一聲,可我們找不到您啊。不過後來他姐姐過來了,我們就給辦了手續。
老師猶自心疼不已。多好的苗子。
明潔麽?
明澈把手放回口袋裏,大拇指拽著其他手指,一個個的拽過去。
“那。。。”明澈默默的。“您知不知道他轉去哪裏?”
老師就生氣了,很激動的說:“誰知道呢,他一直不肯說啊。”
後排那個年輕很多的女老師,二十幾歲,人很清秀,突然問:“是哪個?是不是高一三班的明澄?”
旁邊一個男老師就答了,“還能有哪個明澄?不就是那個一天到晚逃課還考第一的明澄。”
這首屈一指的名校裏,出眾的孩子實在不少。可是明澄一直跟人不一樣。
在學校裏,要想出風頭,成績好是首要條件,長的好看也是必須條件,運動文藝也得有拿得出手的地方,才能在這種環境殺出個印象深刻來。還有一類人,就是壞學生,除了成績,其他硬件要求都一樣的。不能好,壞也得壞得出腔調來。
女老師低下頭,在桌上假裝整理文件。
那個時候她剛畢業,代過幾天明澄他們班課。
明澄從小長的特別好看,一直好看,成績又好,下球場的時候有種舍我其誰的氣勢,當時真是圍觀者眾,儼然有看殺的潛力。
他還不聽話,三兩天翹課,上課時候也是不專心,大部分時間睡覺,小部分時間走神。老師叫他起來,站起來長身玉立,比老師還高一個頭。一張臉漂亮的不像話,黑漆漆的眼著你看,一句話也不說,能把女老師當場看得臉紅。又壞又漂亮。
一點也不像個高中的孩子。
剛畢業的女老師有點不好意思說,但是那個時候明澈在學校真的很受矚目。
女老師低頭悶了半晌,才憋出句話來說“我不知道他轉哪裏去了,不過我的學生肯定有人知道。
她突然抬頭看著明澈笑起來。“我幫你問問學生,你號碼留給我,問到了告訴你。”
明澈覺得她笑起來的樣子有幾分不一樣,但是又說不上有什麽問題。
“我剛從外地回來,還沒安頓好,要不這樣,您留我個號碼,我一會把號碼發您?”
女老師把自己的號碼寫在小紙條上遞給她。“沒事兒,我肯定問的到,你等我電話吧。”
明澈感激她的熱情,淡淡的笑了笑。
她一笑起來就有種安寧的感覺,可惜臉色蒼白,氣色不好。
本來聊著天的人慢慢停下來,一時間很安靜。
她感受到大家的目光都停在她身上,說了聲謝謝,開門走了。
外麵光線強烈,她下意識的以手遮眼,慢慢的走進陽光下。主道上很蔭涼,她卻繞到操場上,頂著太陽慢慢的走了個來回,渾身大汗,她不想避開,隻覺得烈日灼心。
她走後的教師辦公室裏安安靜靜的,過了好一會兒,不知道誰突然冒出一句。
“果然美人親戚三尺之內必有美人啊!”
此言一出,頓時幾個年輕點的老師就忍不住紛紛的笑起來。
剛剛那個女老師把書啪的一聲扔在桌上,罵了句花癡。
另外一個男老師就接腔了,“曖昧之心人皆有之啊。”
“這一家子都是俊男美女啊。弟弟這樣好看,姐姐也很不錯啊,都是極品啊。”
於是哄堂大笑。
時間近午,陽光灼熱,路上白茫茫一片,燙的不敢下腳,鞋子軟綿綿的,像火燒一樣的熱。
青州也是四季分明的城市,但是氣候溫柔許多。熱起來也帶了幾絲涼風,晚上更是清爽的不像樣子。相比之下,安城就是個烈性美人,熱和冷都強烈奔放,如同她的美色一樣,消受不了的人就享受不了她的好。
現在的明澈就有點難以消受這份烈性。
她從學校出來,曬得紅彤彤。胃裏一陣陣抽的難受。
公交車站等了半天沒有車來,腿腳開始發軟。看旁邊有家麵館,先進去坐了會。叫了碗麵,喝了口熱湯,感覺身上汗一陣陣的冒,就問老板附近有沒有賣藥和賣手機的地方。
先去買了點胃藥。這幾天胃虐待的夠嗆。
藥房裏人看她臉色蒼白,看著她吃了藥,怕她中暑,硬拉著她休息了會看臉色好點才讓她出門。
她掙紮著上了公交,回到旅館,一身的汗也沒顧上洗洗,就先躺下了。躺了半天緩了一陣。看看太陽要下去了,洗了澡又出門。
昨天公交車上看到過一個營業廳,不過三兩站的路,她找了過去。
推門進去,玻璃門外熱的著火,裏麵冰的發怵。
她先取了號,走到那貼著新號碼的地方看了看。工作人員遞了筆給她也沒要,幾個號碼看了看記住了。她對數字敏感到過目不忘。
她身份證遞過去,櫃台後麵的人問她選什麽號。
她隨口報了個號碼,櫃台後麵的漂亮女孩子在電腦上敲了一陣。
她又突然說:“不,還是不要這個了。”
她又報了個號碼,兩指在桌子扣了扣,顯然十分糾結。“還是這個吧。”她記得這幾個數字,但是明顯有選擇綜合症。她總是需要多想兩遍才會做決定。
她低低的將幾個號碼念了兩遍,念的非常快,外人根本分辨不出她在念什麽,這個時候她看起來會有點神經質。畫著淡妝的櫃台小姐不由的抬頭瞧她,她才撿著最後的一個號碼報出去。
她點點頭。“對,就這個。”
買手機倒簡單,她沒多少錢,直接跳過各種智能手機,她指了指櫃台裏最便宜的黑色老人手機,“就這個。”
辦了卡,號碼發給那個女老師。
然後發了條短信給明澄。什麽也沒說,留了個名字。她不指望他會打給她。但是她理所當然的相信明澄一定會看到這條短信。
看看時間不早了,她揚手叫了輛出租。
一路往市中心開。明澈坐在司機旁邊,“趕時間啊?現在晚高峰,進城路堵的厲害。”
她倒不趕時間。這麽多天等了,也不差這一時半刻。
車到一個高檔公寓停下來,明澈下了車。
她好幾年前來過一次。這是安城首屈一指的高檔地段。現在看看,這一片發展的隻有更好。
建築物高聳如雲,頭上倒有一片青天。
她隻希望明潔還住在這裏。否則也不知道哪裏去找她。
在門外一直站著,太陽雖然快下去了,依舊暑氣逼人,她的臉上有不正常的潮紅。
站的累了就走動兩下,時間過的很快,日轉月移,華燈初上。
她漸漸腿酸。
明澈索性在馬路牙子上坐下,抱著腿揉捏。
年輕的保安先是從大堂內看她,後來又時不時從她麵前經過,最後抓了抓頭問她,“小姐你沒事吧,需要幫忙麽?”
明澈無力搖頭,起身走了兩步,坐的腳發麻。
“我等個人。”
“是我們這兒的業主麽?要不然給她打個電話,這都等了這麽久了。”
“沒事兒。”她複又坐下。“我反正也沒事。”順便也想想事情。
放空放空。冷靜冷靜。不要想前塵往事,專注當心,專注這件事情。
“你要不要進去大廳等著?這外麵怪熱的。”
她還是搖頭,保安一轉頭進了屋,再出來時候居然帶了瓶水給她。
“喝點水吧,天太熱。”
正說著,就聽到一陣轟隆隆的馬達車,一輛車呼嘯開來,接近大門的時候,很囂張的長按喇叭。小保安慌張的跑回大堂開門。
突然燈光大亮。司機打開遠光燈朝著明澈閃了閃。
這燈光讓人幾乎眼盲,明澈閉上眼,沉默的站起身。
車門打開,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走下來,繞到駕駛位,俯下身來。窗玻璃降下來,兩個人說幾句話,那個男人就走了,走之前,盯著明澈看了好幾眼。
司機又按了聲喇叭,明澈眼睛眯成一條縫,摸索著往前走。
她走到車前,車窗降下來,一張驚世絕豔的臉,描著無懈可擊的妝容,明豔嫵媚不可方物。
正是明潔。
她終於熄了那刺眼而盲的燈。
明潔走下車,衝保安勾了勾手,保安小跑的過來,她就手把鑰匙丟給保安,衝著明澈一點頭。
“走吧。”
她轉身先走,鮮紅的細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麵上鏗鏘做響。
十分耀眼,是那種烈日一樣的光芒四射。
她行走起來婀娜多姿,流淌著一種別樣的嫵媚。
明澈沉默的跟在她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