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天馬蹄疾 第三十八章 贈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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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翊去書房見準嶽父景虎,特意繞道走,避開景蘭的住所。
    從楚王府回到景府,趙翊總共就見過景蘭三次,每次見麵都覺得有些尷尬,最主要的是,重新麵對這位少女,他不知道說些什麽好。
    因此,能不見還是不見的好。
    不過世間的事情就是這麽奇怪湊巧,你越想避開的人,卻越容易遇到。
    有一句說:前世冤家,今世夫妻。
    可見這世間很多事情,避是避不開的,更何況是同住在一片院牆內的兩個人呢。
    在通往西院書房的走廊上,形色匆匆的趙翊迎麵撞上了一個人,當肩膀處感覺到柔軟,耳邊聽到驚呼聲時,趙翊就知道已經晚了。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趙翊忙打恭作揖認錯,那速度比他出刀的速度還快。
    景蘭的臉一片紅暈,臉上的神色似嗔似怒,一雙如秋水般的眼眸緊緊盯著趙翊,片刻後,她忍住了心中的怒氣,平靜道:“你怎麽都不好好看路的?”
    趙翊見景蘭身後的小丫頭侍女在勉嘴偷笑,更覺得尷尬難持,訕訕道:“我在想明天去軍營的事,就沒注意。”
    兩人沉默了片刻,還是景蘭打破了沉默:“你這是要去哪兒?”
    “那個……那個景將軍讓我去書房見他。”
    當著景蘭的麵,趙翊不知道如何稱呼那位未來嶽父為好,最後嘴裏還是蹦出了個中規中矩的軍職稱呼,反正這麽叫總不會錯。
    景蘭紅著臉點點頭,最後細聲細語地說了一句:“到了戰場上,好好照顧自己。”
    趙翊躬身低頭道:“我知道的。”
    等到景蘭和那位小丫頭侍女走遠了,趙翊才重新站直身體,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遠遠地還聽見那個小丫頭侍女在說:“姑爺一個大男人,竟然會害羞臉紅。”
    趙翊苦笑一聲,他寧願景蘭如以前一般,對他表現出恨恨的樣子,一見麵就叫他壞小子,要打要罵的,總好過現在溫柔的尷尬。
    西院的書房中,景虎正凝神注視擱在兵器架上的一把通體黝黑的刀,這把刀的特別之處,一是刀柄為雙龍盤繞,二是刀身紋路繁複雜亂,很難識辨。
    趙翊走進書房時,景虎的目光也沒有從刀身上移開。
    “趙翊見過景將軍。”趙翊拱手行禮。
    景虎聽到趙翊的聲音,目光才不情願地從那柄刀身上移開,轉頭看趙翊時,臉上已經露出了一絲微笑。
    “翊兒你來了。”
    景虎說完又自顧自地笑了兩聲,又說道:“其實,我倒是挺想你稱呼我為嶽父大人。”
    趙翊見這位未來嶽父一點都不客氣,心裏倒也坦然了,改口道:“嶽父大人。”
    景虎頓時哈哈大笑起來,心情似乎因為趙翊的一聲“嶽父大人”而變得十分的舒暢。
    “翊兒,你過來。”景虎衝趙翊招了招手。
    待趙翊走到身邊,景虎指著兵器架上的那柄刀說道:“你來看看這把刀,覺得如何?”
    經未來景虎的提醒,趙翊才把注意力放到那把刀上,隻見這把刀初看倒沒有感覺出什麽異樣,但趙翊仔細深看後,頓覺得一股肅殺之極的殺氣從刀體中透出。
    趙翊端詳半天,搖了搖頭說道:“回嶽父大人,小婿看不出這刀的特別之處。”
    景虎一手捋須看了趙翊一眼,然後微笑道:“你既能說它有特別之處,就已經很不錯了,這柄刀名叫太白,從名字上就知道,它是一把主殺之刀。”
    趙翊點點頭,老實道:“小婿確實從它身上感受到了一股驚天的殺氣。”
    景虎圍著兵器架走動兩步,歎息一聲後,帶著些感慨說道:“這把太白先後有過兩位主人,上古時期的魔神蚩尤和春秋亂戰時期的戰神白起。”
    聽說這把太白竟然是魔神蚩尤和戰神白起用過的佩刀,趙翊肅然起敬,對於兵家來說,這兩個人是兵家中兩座難以逾越的大山,是眾多兵家弟子心目中的兩尊“兵聖”。
    隻是可悲的是,兩位兵家聖人因為殺戮太甚,在被一向提倡仁義道德的儒家把持的廟堂中,二聖的神位始終未能進入武廟。
    景虎對著兵器架上的太白拱手一禮,將太白歸入一個鏤刻著猛虎紋路的褐色刀鞘中。
    然後轉身拉著趙翊走到一旁的案席上坐下。
    景虎從旁邊的火爐子上提起銅壺,往案幾上的茶壺中倒開水衝茶,待過片刻之後,景虎又拿出兩隻陶製茶杯,然後拿起茶壺斟滿兩杯,將其中一杯放到趙翊的麵前。
    王子出身的趙翊,什麽樣的茶具,什麽樣的泡茶方式,什麽樣的名貴茶葉,他都是見識過的,眼前這一幕,無論是從茶具還是景虎的泡茶方式來說,都是趙翊見過的最粗俗最簡單的。
    不過尚未入口品嚐,便已經聞到了茶香,這一點倒是不錯。
    “謝謝嶽父大人。”趙翊謝了一聲,然後恭敬地端起一杯茶。
    畢竟是未來的嶽父大人,少年再怎麽樣也得留下個好印象不是,因此,在景虎麵前,趙翊每說一句話,每做一個動作都是小心翼翼的。
    景虎喝了一口茶,放下杯子後,看著趙翊說道:“翊兒,明天你就要入軍旅了,你的身手我倒不擔心,聽蘭兒說,你曾經以一人之力殺死過一條巴蛇,有這樣的武道修為,在你這個年紀是很少見的。”
    趙翊挺直腰杆端坐著,一臉認真地聽取未來嶽父大人的教誨。
    景虎繼續說道:“但是兩軍對壘的戰場,並不是憑借一己之力就可以取勝的,當然……”
    景虎歎了一口氣,又說道:“如果你是一位達到地神境的兵家聖人,或許可以憑借一人之力扭轉乾坤,隻是在現在的紅塵世界,這樣的人物不知道還有沒有。”
    “因此,翊兒你要知道,在戰場上,對一個將領的要求,除了勇敢以外,也需要見識、決斷和隨機應變的能力,為將之道,智、信、仁、勇、嚴,說得就是對一個領兵之將的要求。”
    景虎不知道趙翊有過三年的軍旅經曆,更不知道趙翊曾經做過一州之軍的步兵校尉。
    但是趙翊沒有表現出一絲的傲氣。
    他猶如一個學生聽了老師的用心傳授一般,誠懇地說了一聲:“翊兒受教了。”
    景虎滿意地點了點頭,又動手給兩人的杯子斟滿茶水。
    “翊兒,你說一說,咱們楚國當前所麵臨的形勢。”景虎說道。
    趙翊拱手行了一禮,思索片刻後,才說道:“當前的楚國地處四戰之地,來自三方的危險時刻懸在頭頂,東北有東海王的覬覦,北邊有戎國的隨時南下,西邊有成都王占據大江上遊,隨時會順江而下。”
    趙翊見景虎一雙虎目灼灼有神,緊緊盯著自己看,便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反觀我楚國,所有的兩州之地,被大江從中隔開,一旦荊州有難,交州因大江天塹阻隔,未必能及時救援。”
    趙翊見景虎麵色如常,沒有絲毫變化,便暗自咬牙,繼續說道:“這是我楚國在地理上的弱點,因此,要使楚國轉危為安,就必須消除地理上的危險。”
    景虎微微額首,問道:“那你以為我楚國要如何做,才能彌補這地理上的弱點?”
    趙翊拱了拱手,說道:“待解除東海王的這次危機後,我楚國應當找準時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突然出兵攻占西邊的梁州,與現在的荊州連成一片,如此,我在江北就有了回旋的餘地。”
    景虎的灼灼目光盯了趙翊好一會兒,才緩緩點頭,臉上露出欣慰之色。
    “你有這般見解,做為楚國世子倒也算基本夠格了。”
    趙翊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麵對未來嶽父的拷問,他還真有點緊張,生怕有班門弄斧之嫌。
    盡管他趙翊已經是一位身經百戰的將軍,但依然勉不了這個俗,往常他麵臨大敵時,這種緊張都未曾有過。
    景虎長身而起,快步走到兵器架的旁邊,雙手捧起那把太白,然後又走回席邊,將手中的刀往趙翊麵前一送,口中鄭重說道:“翊兒,這把太白就贈與你,算是嶽父給你的禮物。”
    趙翊一臉震驚,卻沒有伸手去接,也沒有說話,隻是緊緊看著景虎手中的太白。
    “不要推辭,希望你能帶著太白,給我們楚國打出一個更好的未來。”景虎語氣堅定道。
    聽到景虎如此說,趙翊再不遲疑,改坐為跪,伸出雙手去接刀,臉上的神色猶如跪在祖宗靈位前禱告一般,鄭重,肅穆。
    太白入手極其沉甸,一股肅殺之氣,直透肌骨。
    “多謝嶽父大人贈刀。”趙翊謝道。
    景虎那張習慣了嚴肅的臉綻放出燦爛的笑容,他一個送禮物的比收禮物的還高興。
    隻是他在心裏難免也有些唏噓感慨。
    這把“神刀”他一直收藏著,連自己的兒子都沒有傳。
    世間事難以預料。
    他竟然將這把看得比自己性命還重的太白,傳給了才認識一個月,而成為自己的女婿又隻有那麽幾天的趙翊。
    或許這裏有因為趙翊是楚王世子的緣故,但景虎心裏似乎更相信另外一個原因。
    人選擇刀,刀亦選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