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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床上的那個皮膚開裂，正在往外滲血的“龍人”，亞瑟和費奧娜哭成了淚人，連安東尼也淚流滿麵。
    “女兒！”
    亞瑟回憶起了往事，他還記得那個冬天。
    六歲雅妮絲站在雪地裏，讓父親把自己舉高。
    亞瑟還記得將女兒舉高後，女兒那純真可愛的笑臉，那個笑容他一輩子也不會忘記。
    還記得那年龍血戰士血脈測試，雅妮絲根本不合格，亞瑟還很失落，雅妮絲反而小大人一樣反過來安慰自己。
    那年亞瑟陪雅妮絲和安東尼去芬萊城參加魔法天賦測試，雅妮絲有著雷係超等、風係上等和地係下等的天賦，精神力更是上等，直接被恩斯特魔法學院破格錄用。
    亞瑟永遠忘不了雅妮絲那時的表情和話語。
    平時總是一副小大人模樣的雅妮絲，竟然哭成了淚人，然後雅妮絲擦幹眼淚，表情還特別堅定地對他說：“父親，我會好好修煉的，總有一天我會成為聖域魔法師，讓巴魯克家族再次複興起來。
    而且我還要抓一頭聖域龍，讓你和弟弟都成為龍血戰士。”
    還有很多，很多，這些記憶猶如幻燈片一般，一一在亞瑟腦海中閃過……
    可是床上那躺著一動不動，就像個支離破碎的瓷娃娃一樣的“龍人”，真的是自己那會動會跳會笑會向自己撒嬌的女兒嗎？
    亞瑟腦海中美好的幻想與慘烈的現實交織，一時間竟然讓他愣在那裏，分不清什麽是虛幻什麽是真實……
    費奧娜走近床前，一邊不住地流淚，撫摸著女兒那身體上的傷痕，很快她那雙嫩白的素手便都被染得鮮紅。
    雷洛有些愧疚：“我已經盡力了。”
    “謝謝你了，不過輕聲點好嗎？我不想吵醒她。”費奧娜輕聲道，雖然語氣很輕柔，可是聲音卻有著哽咽嘶啞。
    雷洛一愣，映入眼簾是一頭碧綠的秀發，原來那費奧娜根本就沒有看他，仿佛她此時的世界裏隻有雅妮絲，根本沒有其他人存在。
    費奧娜盯著那雅妮絲龍頭一樣的臉，仿佛依稀能從熟悉的輪廓中，看出女兒以前的模樣。
    她牽起女兒那布滿裂痕和血跡的手，放在自己的耳邊貼著臉，叮囑道：“你可要快點好起來啊，母親可還等著你給我織圍巾呢。”
    費奧娜沒有一天不再感歎，以前那個總是要自己親親抱抱舉高高的女兒長大了，越來越高了，離她也越來越遠了。
    費奧娜還記得那年女兒從恩斯特魔法學院歸家，自己當時就坐在前院院落裏，給丈夫亞瑟和兒子安東尼縫補衣服。
    沒想到女兒會回來，費奧娜當時還特別驚喜，不小心還用針把手給紮了。
    雅妮絲當時特別心疼，責怪她怎麽不買些衣服。
    包紮過傷口之後，雅妮絲隨口問道這是給誰縫的衣服。
    費奧娜至今還記得，當她說是給亞瑟和安東尼縫補衣服的時候，那雅妮絲別扭和失落的表情。
    “為什麽就不給我縫補衣服呢？”
    “傻孩子，你父親和弟弟都是男人，穿的衣服隻要外麵看不出破損，都不會在乎什麽。可雅妮絲，你是女孩子啊，而且我也最疼你，怎麽舍得讓你穿打了補丁的破舊衣服，我可是早就給你準備好了新衣服啊！”
    雅妮絲剛開始還不信，隻覺得母親是在安慰她。
    可費奧娜轉身讓雅妮絲和她一起進入屋內，很快她就從櫃子裏拿出了一套漂亮的紫色長裙，給雅妮絲試穿。
    雅妮絲穿上去，立馬發現大小正合適，這正是她的母親為她定製的長裙，她頓時知道母親所言非虛，臉上立刻有了笑容。
    那是值得費奧娜銘記終生的笑容，也值得用拚命守護的笑容，那是雅妮絲發自內心深處最純真的笑。
    “真好！”雅妮絲這才真正了解到，原來哪怕自己常年不在家中，依然會被自己的母親所掛念。
    一種洶湧澎湃的感情在她心底湧動，雖然並不陌生，卻依舊讓她心裏暖洋洋的，這種感覺真好。
    而雅妮絲永遠也不會知道，為什麽那個長裙上沒有灰塵，也沒有褶皺。
    因為每個費奧娜想念雅妮絲的日日夜夜裏，費奧娜都會把這件長裙拿出來撫摸，仿佛在撫摸女兒的臉。
    然後，費奧娜會給這件衣服仔細的清洗一遍，接著再認認真真折疊好，放入櫃子裏。
    眼看著長裙由小改大，再到完全變換了材料和顏色，女兒終於回家了。
    可現在……
    費奧娜伏在床前，心如刀絞，泣不成聲。
    看著眼前的情景，安東尼心裏有一種直覺，也許他可能以後再也見不到自己的姐姐了。
    那個總是喜歡捉弄他，讓他無可奈何的姐姐。
    同時也是那個立誌成為聖域魔法師，要抓一頭聖域龍放血，給自己激活龍血戰士血脈的姐姐。
    還記得那年自己測試龍血戰士血脈不合格，父親失望的表情。
    自己從小到大第一次發脾氣，第一次跟姐姐吵架，然而那次一向要強，跟自己寸步不讓的姐姐卻第一次沒有跟他爭吵，反而處處讓著他。
    因為他的姐姐雅妮絲也知道，那天是測定龍血戰士血脈的日子。
    也正是這樣，幾天後魔法測試，自己依舊是沒有任何變強的希望，可姐姐卻認真許諾了一定要讓自己和父親都成為龍血戰士。
    安東尼從那天開始，便期待著，期待著……
    早知道是這樣的結果，安東尼寧願終生都不成為龍血戰士，寧願姐姐和他都沒有修煉變強的希望，寧願他們做一個普通人，隻有數百年的壽命。
    他也心甘情願，他隻求自己的姐姐回來。
    然而，這樣的姐姐以後可能再也沒有了，也不會再有了。
    “姐姐！”
    安東尼跪伏於地上，雙手不時用力錘擊地麵，淚水順著他的手臂流淌到雙拳上，淚水混合著鮮血滴落在地上。
    “雅妮絲姐姐……”
    愛瑪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她也想起恩斯特魔法學院宿舍小院裏，那個總是認真修煉，可以傾聽她很多抱怨和互相分享秘密，愛笑又對她和別人都很好的雅妮絲姐姐。
    那個一身紫衣，宛若精靈的女孩再也不會出現了。
    艾伯特也想起了，那個被愛瑪介紹到自己那即將成立的傭兵團內的女孩。
    那是一個可以把她當做男人看的修煉狂人，在修煉上比團裏的每一個男孩都要努力認真。
    可這樣的人也不失身為女孩的溫柔細膩，每次團隊有什麽爭執，都是她出麵調解的。
    而且她還在雷係魔法的修煉上，幫助了他很多很多，在他眼中雅妮絲就是一個即將成為聖域強者的超級新星，他很榮幸能成為她的朋友。
    而雷歐和基蘭也無不懷念雅妮絲，記得每次他們兩爭吵，都是有雅妮絲居中調解，才不會讓一場無意義的爭執漫無止境地持續下去。
    而他們也習慣了爭吵，也習慣了雅妮絲為他們調解，雅妮絲總是能一針見血地說出很多能讓他們停止爭吵的大道理，可現在……
    雅妮絲的身體又一次開裂，生機漸漸斷絕。
    雅妮絲的靈魂太強了，強到了超過了下位神的極限。
    可是她的身體太弱了，即使雷洛用上位神力給她強化，也沒有多少用，隻是強化到聖域巔峰。
    一來命運規則畢竟擅長於靈魂，上位命運神力也不是多麽地擅長強化身體的強度。
    二來神力隻有強化自己的神分身才能獲得最好的效果，即使是自己的本尊身體強化程度也不及神分身。
    如果再把神力外放到體外強化別人的身體，又能有多少效果還真不好說。
    第三是雅妮絲身上畢竟含有青龍血脈，雷洛用命運神力的強化其身體的效果並不好。
    所以雅妮絲此時的靈魂和肉體並不匹配，靈魂過強身體弱小，身體無法承載靈魂，所以她的肉體開始了無法抗拒的大崩潰。
    而且就是雅妮絲的身體提升到主神器層次又怎麽樣，到後期雅妮絲的靈魂還在不斷衰弱，可依舊極強，但卻不再吸收靈魂精華了。
    雷洛能想到的辦法都試了，可根本沒用，他盡力了，也無可奈何了。
    當肉體被毀掉，必死無疑，也沒有其他好辦法能保住性命了。
    輕易修複肉體，那就是神的實力了，連聖域都沒有達到的雅妮絲，是沒有辦法辦到的，除非有人立刻給她一顆生命源珠認主，否則她確實是沒救了。
    然而情況緊急，雷洛又上哪給她找生命源珠呢。
    當肉體生機消失，雅妮絲的靈魂受到冥界地吸引，相信幾秒鍾內她的靈魂就要進入冥界了。
    雅妮絲那龍人模樣的身軀緩緩破碎，身體像是泄了氣一樣軟了下去，而雅妮絲的靈魂則是飛出了身體，就要被冥界給強行攝去。
    凡人可無法抵抗冥界對靈魂的吸引吞噬的。
    雷洛突然心中一動，將那即將飛往冥界的雅妮絲的靈魂，攝入到了太陽神戒之中。
    太陽神戒要自行煉化這無主靈魂，可是被雷洛阻止了。
    房間內一片寂靜，除了艾德裏安和埃詩裏顯得沒心沒肺的，眾人都在為雅妮絲的離去而傷心。
    雷洛看著眾人太過傷心，正準備分享雅妮絲還沒有完全死去的好消息。
    可他的心裏卻突然一顫，那太陽神戒之中，雅妮絲的靈魂依舊在不斷衰落著。
    雷洛猶豫了再三，還是決定先不告訴他們這個消息，讓他們習慣於雅妮絲的離去，總比先充滿希望然後再絕望來的好。
    況且，如果那雅妮絲真的能好運地活下來，雷洛再告訴他們這個好消息，讓他們驚喜驚喜也不遲。
    考慮到以後可能有用，雷洛收取了雅妮絲的一滴鮮血，放置於空間戒指中。
    雷洛沒有說話。
    而屋內的眾人也都沉默著，無聲地吊唁著雅妮絲的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