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侯家的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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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二十二章侯家的處境

    下午,陸續又有幾個郡的官員來吊唁。侯嶽便跟在自家老爺子後麵做陪,然後捧了一大疊子的換聯回院裏,雪不知什麽時候又開始飄了下來,落得侯嶽一頭一肩。

    屋裏燒了一個大大的火盆,一邊的書桌上,小寶哥正寫著字,隻是他的耐心實在有限,寫字寫的齜牙咧嘴的,蝶兒在一旁幫他磨著墨,看著他那樣子,便偷偷的對他做鬼臉,小寶哥教她的樣子弄的有些不好意思,便故做一本正經,一筆一畫的在紙上寫了起來,時不時又回頭看了看自家媽媽和妹妹。

    一邊,小淘抱著小醜丫,一字一句的跟她對著話,小醜丫回應的很慢,這丫頭雖然對別人的動作和話語反映慢,但並不表示她就笨,相反她很聰明。如今大了些,漸漸的知道了自己的短處,也開始本能的懂得利用一些先天優勢,於是她總張著笑臉,眉眼彎彎的,這笑臉,絕對是大殺器,見到這樣的笑臉,誰能不寵不愛不疼,於是,才回柳城一天的工夫,這小家夥收到的禮物足以把她自個兒淹沒。

    “你倒是清閑……”侯嶽一進門,跺著腳上的雪水,今日陪那些個官員真累,由於李建成帶兵打敗了劉黑闥,於是這廝便效法李二的經略山東策略,大肆拉攏幽州一係的官員,比如說原來的羅藝,現在的李藝就投靠了李建成一係,於是這些人便總是有意沒意的想把他往太子一邊拉,侯嶽初時還嗯嗯啊啊的應兩句,後來便眼觀鼻子鼻觀心,由著自己老辣如薑的老爹去應付。

    侯老爺子在一旁也瞧出問題來了,便將整理挽聯的事交給他,侯嶽這才得以脫身,大冬天的,背上居然出了絲絲冷汗。

    “我是想幫忙啊。可家裏的喪事細則由那姑母照應著,又有大嫂在後麵管著,我這臨時的插手進去,豈不是要讓大嫂多想,幹脆,我就樂的清閑,去陪陪二嫂,然後同小醜丫磨嘴皮子。”小淘起身,拿了塊幹汗巾,幫侯嶽打去頭上肩上的雪花,在龍陽,除了偶爾一次下過一會兒小雪珠外,基本上很難看到雪花,而這柳城卻是冰天雪地的世界。

    “也是。”侯嶽點點頭,他們半途回來,這事情早就有了章程,他們中途插手反而不好。

    隨即又道:“即然沒事,那來幫我整理挽聯,按官職,地位從大到小排。”侯嶽將一大絡子挽聯放了下來,到出殯的時候。也是要按這個順序來,可出不得一絲差錯。

    於是兩夫妻忙了一個下午,才把這些挽聯排好。

    正月初十,正是出殯日。

    送葬的隊伍很長,那青羊道長在前麵領著路,侯海的墓穴是由他開的,這道人自從那一年幫侯嶽和小淘對八字,說二人合的八子乃是旺夫旺宅之命,後來,侯家雖然起起落落,但到如今,早已脫離了最初商人這個階層,不說侯海和候嶽,就是侯老爺子也有個五品老頭之銜,已算得上是新興的官宦,人人都說青羊道人道行高深,於是近年來他的業務量是直線上升,那錢也賺的盆滿缽滿的,青羊觀更是整修一新,看上去氣象萬千,隻是青羊道人近來卻發富了,看著有些腦滿腸肥,哪裏還有半風仙骨。

    一路吹吹打打,唱著挽歌直到侯家墓地,方柳兒哭的幾欲昏死,小淘在邊上緊緊的扶著她,生怕出一絲意外。

    守墓人早已守候多時,侯海的墓穴就在侯夫人的右邊,時辰一到。便入土歸葬。

    守墓人持節唱著:

    有生必有死,早終非命促。

    昨暮同為人,今旦在鬼錄。

    魂氣散何之?枯形寄空木。

    嬌兒索父啼,良友撫我哭。

    得失不複知,是非安能覺!

    千秋萬歲後,誰知榮與辱。

    但恨在世時,飲酒不得足。

    ……

    那聲聲聽來,倒有一種對生死的灑脫。

    所謂逝者長己矣,生者如斯夫。幾天後。方柳兒也漸漸的平靜了下來,小淘每天都要花半天功夫去陪她,每每看到方柳兒在縫製小衣的時候,小淘便擔心,方柳兒沒日沒夜縫著,男女各一套,如今已經縫到五歲時大小的衣服,小淘每每勸的時候,方柳兒總是淡淡的笑著,卻總是岔開話題,說起跟在侯海身邊駐守葦澤關時的情形,常說,侯海教她騎馬,夕陽下,漫漫黃沙地。如亙古永恒。

    不知為什麽,小淘聽到這些,總有一種心驚肉跳的感覺,於是便常常私下的叮囑方柳兒的使女和婆子,讓她們仔細的盯著二夫人,切不可有一絲的輕忽。

    晚上,小淘同侯嶽說起二嫂的反常,侯嶽倒覺得小淘多想了:“我看二嫂平靜多了,二哥剛去,唯有腹中的孩子是她的寄托,她天天縫製小衣也是正常。等時間長了,孩子生下來就沒事了。”

    可小淘這心裏還是沒底,有些慌慌的,嘀咕著:“就算是每日縫,但也不至於從小縫到大吧,那感覺倒象是怕自己以後不在孩子身邊似的。”

    侯嶽想想也覺有些不對,就道:“那你多去陪陪她,多勸勸,多盯著點。”

    “這自不用你說。”小淘道。心裏又想著,在孩子未出生前,那方柳兒應該不會有什麽別的念頭,心中不由長歎。

    又問道:“今天你們父子三人窩在書房窩了一天,在商議些什麽啊?”

    聽到小淘問起這事,侯嶽便皺了眉頭道:“是關於渠少開的那個馬車行和城東商行的事情。”

    當年,開馬車行是侯嶽給侯海提的議,資金全是侯海出的,然後由渠少出麵經營,侯海當時的意思便是不想讓曾經跟著自己的兄弟沒個活路,可不想,渠少倒是有本事,一來,他路子廣,二來也有鑽勁,馬車行經營的不錯,後來受小淘貶賣西瓜的啟發,他又找上侯海,侯海又追加資金,開了城東商行,渠少這幫人,路子本來就野的很,又因時局混亂,各地物價相差很大,於是就成了正兒八經的倒爺,那城東商行倒成了日進鬥金的聚寶盆,而侯海在這裏麵是占五成收益的,這五成股份,以前一直是渠少代侯海掌管著。如今侯二哥去逝,渠少就將這五成股份交給他侯老爺子。

    按律令,這部份財產必須由方柳兒腹中的孩子來繼承。

    “老爺子的意思是,由我暫是代管這五成股份收益,若方柳兒腹中的孩子為男,則等他成*人之即,便將這份收益交給他,若是女兒,成*人後,隻能得一半,另一半則上交家族。”侯嶽說著又歎道:“真是個**煩呀,我看大哥神色,似乎很不高興。”

    “為什麽不讓二嫂自己掌管呢?”小淘也皺了眉。

    “這個時代,一切從家族的利益出發,按唐律,二嫂寡居三年後,是可以再嫁的。自然不便由她掌管。”侯嶽道。

    “可這本是家族的事情,侯峰做為侯家的家主,按說這股份應該由他掌管比較好,老爺子此舉倒底是何意?”小淘覺得這裏麵有問題。

    “我想這一點怕是同太子李建成有些關係。”侯嶽道,輕抱了小淘的腰,蝶兒忙一臉通紅的帶著小寶哥和小醜丫下去。

    侯嶽對上小寶哥臨去的鬼臉,卻是一點也不在意,繼續道:“那建成太子即然拉攏了李藝,那麽現在柳城也就等於是太子李建成的勢力範圍,而我背上打了的是秦王的烙印,本來,有二哥這個將軍在後麵撐著,那李建成或許不待見咱家,但為了顧全大局,也不至於對咱家下黑手,可現在二哥故去,太子建成自沒了顧忌,那對咱家肯定是一手拿糖,一手拿大棒,侯家現在家大業大,但在這些皇子王孫的手裏,也不過是小菜,所以,以目前來看,侯家要想維持家業,就必須向李建成靠攏,可爹畢竟是老辣之人,如今朝中,秦王明顯勢大,所以,二哥這份收益,老爺子是在我身上加法碼,若是太子順利上位,大哥說不準就能弄個出身,柳城侯家或許還能更上一層,而若是秦王上位的話,以我現在的發展,再加上這筆收益,那麽便很快能讓侯家複起。老爺子做的是兩手準備。”

    小淘叫侯嶽的分析鬧的頭疼:“那李建成是秋後的蚱螞,那李藝最後似乎又是個反唐出逃的結局,咱們不說應該跟他們劃清界線,邊邊兒的躲著吧,但再怎麽著也不能讓侯大投靠他們那,哪有明知死路還往上撞的。”

    這事實擺在那裏啊。

    侯嶽糾結的揉了揉眉頭,他又如何不知,但對於處於大時代的小人物來說,有時候雖然知道結果,但你仍不得不違心去做那錯誤的選擇。這是沒法子的事情,看現在柳城之勢,侯家要想保存,就隻能跟上太子的腳步,聽說那柳城令的案頭,已擺了厚厚一疊子狀紙,均是狀告侯家侵占良田的狀子,這應該就是李建成的大棒吧。

    其實侯嶽多次跟侯大說過,讓他一定低調,該放手的利益就放手,過多的利益抓在手上,很可能會引火燒身,隻可惜侯大從未把他的話聽在心裏。

    一時無語,隻有火盆裏的碳火發出吡撥的聲音。

    正在這時,慶叔帶了一個人進來,小淘起身一看,卻是小刀,便立馬將他迎了進來,接過他的披風,那上麵,已經是厚厚的雪一層。

    “小刀,你怎麽來了?”小淘好奇的問道。

    小刀喝了一口熱茶,喘了口氣,這幾天,他一直馬不停蹄的往這邊趕,放下茶杯,小刀從懷裏拿出一份卷宗,裏麵夾了一張朝廷專用的紙,侯嶽接過一看,居然是一份空白的手教,上麵蓋了秦王的大印。

    唐初時,因為李淵,太子建成,秦王各有官署,再加上為了戰爭的方便,朝廷的旨意便有三種形式,分別是唐皇李淵的敕,太子建成的令,秦王的教,這雖然方便了戰爭,但也讓各地官府無所適從,最後形成了慣例,先收到誰的就按誰的令辦,就連李淵都曾發怒過,說自己的手敕居然還比不上秦王的手教。

    “這是什麽意思?”侯嶽一臉疑問。

    “秦王讓我帶你的,說你用的著。”小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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