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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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航星下!
因為超凡力量的流行,從古至今,東陸上就不缺神魔誌異與奇異怪談。加上本體文化中本就傳承著鬼神之密,輪回之事,所以在場的三人很快就各自腦補出一些事。
石頭生性單純,見這隻異獸含淚喊‘媽’,下意識便想起了輪回轉世,覺得還真可能是的孩子回來了,所以在看向陳緣的時候,眼裏全是激動。
宋竹則比較穩重。雖然類似死者轉世,或是化鬼化獸,隨後重現人間的事,他聽過很多。但也聽過不少妖邪揣摩人心,隨後趁機作祟的事,所以他對陳緣則多了一個心眼。
而比起這兩位,江姓婦人的心態就複雜多了。
婦人的本名叫江婉,本是豪族弟子,因家道中落,所以很小的時候就被迫獨自外出謀生。
幸運的是,雖然江家家道中落,但至少闊過。所以在家族出事之前,江婉是受過家族培養的。靠著給人寫字寫信,江婉不僅沒挨過餓,因為字寫的漂亮,她本人也漸漸出名,甚至靠著這一手好字,重回士族交際圈,隨後結識了蘇湖陳家的陳天月。
因為聊的投緣,所以在之後的日子裏,二人經常一起參加各種雅集與文會,一邊提升自己,一邊提升雙方的感情。
隨後不出所料的,二人成婚了。一年之後,二人還生了一個男孩。
事情發展到這裏,江婉回顧自己一生,本以為是苦盡甘來。雖然家族遭受劇變,讓自己吃了不少苦,但生活終究是回到了正軌,接下來隻要按部就班,就能平靜的度過一生。
但讓人想不到的是,這種平靜生活才持續了一年,便又被劇變所打破。而這次劇變的源頭,則是陳家。
眾所周知,陳家是個器傳家族。
與一般的血脈家族與技傳門派不同,器傳家族中最重要的東西是‘器’,所以在陳家,是沒有嫡庶之分的。無論你是誰,隻要能獲得家族傳承的器的認可,便可以當上家族的話事人。
隻是家族的話事人雖然看著風光,但要付出的代價可不少。一旦被家族的六神器選中後,執掌者除了再也不能離開蘇湖外,十年內也必定會被神器抽幹精血,最後早衰而亡。
更恐怖的是,這六神器對陳血脈的態度是很挑的。一般來說,在抽空現任執掌者後,這六神器並不會在整個陳家內隨機挑選下一位執掌者,而是很大可能順著上任執掌者的血脈,對他們的後人進行挑選,直到這一脈絕戶,很少出現例外。
但陳月天就是這個例外!不過不是走運的例外,而是倒黴的例外。
在上任龍鳴鼓的執掌者去世後,龍鳴鼓直接跳過上任執掌者剛滿十五歲的女兒,找上了陳月天,給陳月天一家帶來一聲晴天霹靂。
當時陳月天才二十五,雖然正值青年,處於上升期,很大可能可以熬到執掌者的十年大限。但當時的陳緣,也就是陳月天的兒子,才一歲。
哪怕陳月天能為兒子硬抗十年,但在他死後,陳緣也才十一歲……十一歲啊!雖然十一歲處於生長期,也能說是上升期,但底子畢竟太薄。真輪到陳緣的話,估計不出三年就要賠著陳月天一起上路,隨後他這一脈絕戶。
一想到這裏,江婉直接哭成淚人,陳月天也陷入了沉默。
雖然在這之後,陳月天一家住上了執掌者的大院,享受著全族,乃至整個蘇湖地區的供奉。從各種山珍海味到各式奇珍異寶,可以說是予取予求。但都要絕戶了,你就算給個皇帝又能如何?
江婉看著陳月天日漸消瘦的臉龐與日漸增多的白發,心疼不已。而一想到自己娃兒以後也會走上相同的路,更是經常白日哭昏半夜哭醒。
陳月天對此很是內疚,卻沒辦法。為了讓自己兒子擺脫這個宿命,也是為了給江婉一些希望。他在查閱了家族史記與各種資料後,便抱著陳緣,帶著龍鳴鼓,悄悄進入蘇湖深處,從此了無音訊。
江婉則在家中日盼夜盼,等陳月天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帶著兒子……不,至少能讓兒子擺脫宿命,平安歸來。
而這一等,就是十年。
得知陳月天帶著兒子與龍鳴鼓失蹤後,整個蘇湖也跟著江婉一起提心吊膽的等了十年。
他們有的人是怕龍鳴鼓遺失。龍鳴鼓在六神器中負責鎮妖,一旦遺失後果不堪設想。有的人則是細算了一下族譜與親緣,怕陳月天與他兒子在出意外早逝後,龍鳴鼓會在第二天直奔自己而來。
但這一切都未發生。
十年後,龍鳴鼓回歸陳家,重新挑選了一個執掌者。雖然看似沒問題,是大限而歸。但算上陳月天執掌龍鳴鼓後失蹤前的這半年,龍鳴鼓在陳月天這一脈手中的總時長,足足長達十年半。
所以有很多人推測,龍鳴鼓回歸,不僅是是因為陳月天死了,是因為陳緣也死了。加上陳緣一直沒回家,更是把此事坐實,所以……江婉差點瘋了。
十年的等待與煎熬,結果卻是一無所有。
在這之後,江婉拒絕了族內的安排,一人來到月亮灣,這個接近蘇湖深處,算是人與自然分界線的地方,獨自居住。
因為族內管了撫恤,江婉不用為生存擔心,所以她有事沒事就往蘇湖深處跑。雖然多次遇險,有的是有驚無險,有的則是被人救了,但自己也幫了不少遇險的人,所以周圍的人都很愛戴她。
而支撐著江婉一個人守在月亮灣,並不斷深入蘇湖冒險的信念,便是找到丈夫與兒子,哪怕是屍體。而她最大的願望與經常做的夢,便是丈夫與兒子能回來。哪怕回來的是他們的魂魄,哪怕隻能見一次。
所以,當一個信念在催眠與支撐了自己多年後,江婉突然看見一條大魚含淚喊自己‘媽’,哪怕這是假的,甚至是這條魚因為種族特性,隻能發出‘媽’的聲音,她也願意相信這是兒子的魂魄回來了,然後好好養著。這樣至少心靈上是得到安慰了,不是嗎?
江婉跪倒在水中,抱著陳緣變成的大魚,雖然在笑,卻淚流不止。
宋竹不知所措,看了看江婉,再看了眼大魚,隨後一回頭,看到自己的弟弟也在流淚,當即拍了下他的腦門。
石頭不悅,說“哥,你打我幹啥?”
宋竹怒其不爭,小聲說“你不覺得有問題?”
石頭摸了摸眼淚,說“我隻覺得感動。”
宋竹“…。”
沒辦法,宋竹隻能跑到江婉身邊,說“江妹子,要不你先上去休息?”
江婉搖了搖頭,說“不,我要賠著他。”
宋竹一聽,是‘他’,而不是兒子,或是什麽奇怪的稱呼,覺得還有救,便說“但這麽冷的天,又是晚上了,一直在水裏,你身子遭不住啊。”
江婉依舊搖頭。
宋竹歎了一聲,說“這樣吧,明天我去趟族裏,弄個大缸回來。到時候你把魚養缸裏,養在屋裏。但現在咱們先上去,你說行不行?”
石頭終於開竅了,說“對啊,,你這樣是不行的,要不先上樓?”
江婉有些猶豫。
宋竹說“你放心,今天晚上我跟石頭會輪流守著他。不讓他逃走,也不會讓其他東西傷到他,你看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