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苦難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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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對於蠻人的戰鬥力報以嘲笑。
    甚至,他們對於是否需要派遣一支軍隊深入沙漠進行支援和肅清這個命令都存在疑惑和不滿。
    “凱瑟琳,哪怕是為了你弟弟,你也應該先照顧好自己。”
    在一處靠著山壁的陰涼地暫時休整的過程中,正大口往嘴裏灌著劣質葡萄酒的老兵對著一旁正在小心的解開部分甲胄,在避暑之餘避免卸甲風,滿麵灰塵的少女歎息道。
    與旁邊一有空閑就喝酒賭牌,花天酒地的同伴們相比。
    她的裝扮堪稱樸素。
    並且包裹中也沒有任何同戰鬥無關的東西。
    在甲胄之下,是縫著補丁的衣物。
    看上去整件衣服都像是被破碎的破條拚湊而成的。
    看著一臉寒酸,連火銃中的彈丸都是上次沒用完剩下的。
    老兵看著這個跟自己女兒的年齡也差不多的少女躲在角落裏啃著廉價的黑麵包。
    大概又是那一次教會在平民窟布施的時候留下的。
    按理說,作為傭兵,他們的收入已經算是不錯,畢竟拿的是賣命錢。
    養活自己正常生活還是沒有什麽問題。
    但是,那隻是理論上的情況,實際上這個時代,脆弱的個體應對不了任何的風險。
    他的表情柔和了下來,走到少女麵前,寬慰著,遞給了她自己備用的酒壺。
    “喝點水,馬上就要到了。”
    是的,馬上就要到了。
    他看著不遠處已經將半身藏在密林之後的太陽。
    他估算了一下,大概距離完全天黑的,行軍變得極為危險還有兩個時辰。
    不到三十公裏的路程,絕對可以趕到。
    這也是那些被派來指揮,或者說督軍的城主衛隊的將領們同意隊伍在此處暫時休整的原因所在。
    而抵達之後,說不定就要立刻投入戰鬥。
    先讓哨所的部隊先打吧,這支隊伍能磨蹭多久就磨蹭多久。
    “我有,多謝了,老泰斯——”
    凱瑟琳推脫道。
    但泰斯如何不知道,她的水壺中的水早就用盡。
    備用的水壺大概能裝的水量隻有平時的一半。
    而走到現在,還能剩多少呢?
    她的臉色即使被風塵鋪麵,可依然是肉眼可見的慘敗。
    幹澀而崩裂的嘴角讓老泰斯在心中歎息著。
    多好的姑娘,可惜了。
    “算你欠我的。”
    他強行將水壺塞進了少女的懷中。
    “現在不要考慮醫藥費的問題了,你現在最該關心的是你自己,如果你倒在了這裏,你覺的一個癆病的殘廢能活多久。”
    “沒有人繳費,第二天他就會被扒光了扔到街上。”
    他說道。
    少女張了張嘴,想要反駁自己的兄弟並非是殘廢,但是半響,她垂下了頭。
    她知道,麵前的老人講的是實話。
    “你也要多為自己考慮考慮——癆病是個無底洞,治不好的。”
    凱瑟琳小口的抿著水,她不發一言。
    但老泰斯知道,她再一次沒有聽進去。
    癆病,是一個城邦中最常見的病症。
    它自動的控製窮人的數量,並淘汰病弱的個體。
    雖然不致命,但卻會讓一個本該供養家庭的成年人變成稍微幹點活就會喘氣的——在大多數隻能從事低級的,高強度工作的人們看來的廢人。
    對於大多數生活在城邦之中的而言,終日勞作微博都收入養活自己都尚且困難。
    機器轟鳴作響,每天因此而受傷殘疾的人數以千計。
    但人們除了接受還能做什麽呢?
    從天剛方明到點上能薰瞎掉眼睛的油脂蠟燭。
    從七八歲孩子到掉了牙齒的老人,為了生存,所有人都被塞進了那些陰暗,潮濕,悶熱的工廠。
    但人們除了接受還能做什麽呢?
    每日領到的勉強糊口的工資,睡在街頭的角落裏。
    一旦你生了病,受了傷,就意味著第二天你要餓肚子。
    而餓了肚子就沒有力氣幹活,日複一日,惡性循環。
    如果不將死亡看作一救贖而忽略現實所遭受到苦難的話。
    這確實是一段相當艱難而可怕的歲月。
    更何況還有這種幾乎所有人在這種肮髒的環境下都有可能換上的病症。
    “我能養活他……”
    她眨了眨眼睛,看著天邊逐漸墜入黑暗的夕陽,就宛如她後半生的命運。
    “別騙自己了,孩子。”
    泰斯的眼神變得同情,盡管他很想幫助這個可憐的,就像他死去的女兒那樣。
    “你弟弟多大了,已經十六歲了吧,自從五年前他因為發病被工廠辭退之後,這五年過的怎麽樣,你自己不清楚嗎?”
    所以說,受傷是沒有賠償的。
    就算是因為工作,在大部分人看來,其實更多的可以歸結於命不好。
    而教會也樂的這樣宣傳。
    畢竟這樣去教會祈禱的人們便會更加的虔誠,對於捐出他們那連自己都養活不起的微薄收入為木雕泥塑裝飾金身會更加多熱衷。
    “我能養活的了他——”
    她再次重複道。
    她說的很堅定。
    泰斯知道是勸不了她的。
    也許是愚蠢,也許是某種更高尚的品質。
    他隻是不願意看見這個孩子走上一條注定會讓她受傷的道路。
    而他自己又能好到哪裏去呢?
    孤身一人,居無定所,流連於酒館和賭博。
    看來自己是留不下什麽東西的。
    他想到。
    但是轉念一想,就算自己省吃儉用攢下點家用,似乎也沒有人能繼承。
    妻子因為敗血症痛苦的死去。
    大兒子被領主用兩袋土豆換到了戰場上,像這個大多數的窮人家的孩子們一樣丟掉了性命。
    二兒子在工廠中除了事故,被轟鳴的機器攪得粉碎,連屍體都找不到。
    小女兒,他的小女兒,在那樣肮髒的環境長大,也是生了癆病。
    最後他隻能痛苦而無助的看著她死去。
    他不知道為何諸神讓他接受這樣的苦難。
    他想要報複,他無數次嚐試拿出自己的火槍。
    向著臆想中的敵人開槍,
    但令他痛苦的是,他隻知道敵人奪走了他三個孩子和妻子的生命。
    而這絕不正常。
    他要開槍,可敵人在哪呢?
    “等這次回去,我帶你去宗教會拜訪一位博學的神父。”
    他笑笑,也許自己能夠留下點什麽。
    而還沒等對麵的少女反應過來,露出驚喜的笑容。
    他覺察到了什麽,空氣中彌漫著某種躁動不安的氣息。
    那是,行走在森林中的獵人們為了驅逐蚊蟲而在身上塗抹的某種秘藥的氣息。
    那中氣息滲入了他們的骨髓,是所有叢林獵人一生都舍不掉的陰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