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六章奪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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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城門快要緊閉的最後一刻,為首的一個著緊身勁裝,披著黑色披風的男子將手探入懷中,取出一枚暗器拋了出去。

    半空劃起了一道銀色眩光的拋物線,暗器精準無比的嵌入兩扇即將閉合的城門中央,將將卡住了。

    城樓上幾個手持長戟的衛兵警惕地看著來人,那迎麵而來的肅殺氣息讓他們不由兩股戰戰,卻仍梗著脖子,揚聲厲喝道:“城內已經宵禁,什麽人,竟敢夜闖城門!”

    那黑衣男子身後之人策馬上前,緩緩地拉下頭上罩著的連帽鬥篷,露出一頭銀白泛著淡淡光暈的發絲。

    這人不是阿桑又是誰?

    阿桑掏出一枚令牌,朝城樓上的衛兵晃了晃,尖細綿長的聲音在寂寥的暗夜裏響起,竟讓人不由聯想到那枝頭鳴叫的夜梟。

    “這是逍遙王的令牌,王爺辦差路過,入城歇息一晚,快快開門罷!”

    城樓上的衛兵隻聽過逍遙王的大名,卻認不得逍遙王的模樣,隻不過這人尖細的嗓音卻是太監無疑。

    幾個人不敢私自做主,可城門已經被他們用利器卡在那兒,就算他們拿著朝廷發放下來的宵禁律法規定行事,他們執意要進城,也是攔不住的。

    若此人真是逍遙王,他們妨礙了王爺入城歇息,隻怕小命也將不保吧?

    猶疑之間,幾個衛兵已經商議好了,也統一了口徑,放這一行人入城。隻當他們是宵禁前進去的。

    而後,衛兵們齊齊朝著馬隊施了一禮,城門緩緩打開了。

    眾人催馬入城。

    仙居府內有逍遙王此前置辦的逍遙苑。一行人直奔逍遙苑,隻待天亮之後。再行趕往渡口,日夜兼程,趕回上京城。

    龍廷軒一張臉低沉若水,動作利落的翻身下馬後,將韁繩扔給迎出門來的小廝,大步跨進院子。

    阿桑、陸茽以及一行暗衛緊跟其後。

    趕了兩天的路,風塵仆仆,龍廷軒讓陸茽他們自行休息。命阿桑準備浴湯,他要更衣洗漱。

    阿桑忙下去安排了,須臾,便有婢子提著裝水的木桶進耳房,再將準備好的裏衣送了過去。

    龍廷軒坐在浴桶裏,俊美魅惑的麵容略帶了一絲疲憊之感,麵龐輪廓和下巴的線條絕美,繃得緊緊的,看起來似消瘦了許多,顯得五官越發的深雋立體了。

    龍廷軒在見到陸茽的那一刻。方才知道他前腳剛離開上京城,後腳就發生了那麽多的事情。他暗恨自己思慮不周,在這個當口離開上京城這個大陣營。反而讓複辟黨有了可乘之機。

    想起英宗遇襲被刺之事,他心頭便似堵了一團棉花,擔憂、害怕、緊張等各種各樣的情緒紛遝而來,堵得他憋悶得快要窒息。

    他日夜兼程,馬不停蹄的往回趕,希望父皇能堅持住,希望一切還來得及.....

    皇權之間的較量,就如同棋逢對手之間的對弈,一子錯。滿盤皆輸。

    龍廷軒選擇在那個當口離開上京城,他這步棋。走錯了。因而,才讓擁護憲宗的複辟黨。尋到了這個千載難逢的好時機。

    他不知道的是,就算他再怎麽沒日沒夜的趕回去,也已經來不及了。

    因為在這個漆黑的夜晚裏,憲宗將從毫無生氣的省吾宮裏走出來,趁著英宗病體沉屙之際,成功奪門,重登帝位!

    人生的轉變,往往隻在於那一刻的決斷。

    ....

    穆衛和公孫勇他們,唯一能依靠的就是他們的智慧和勇氣,也將在這個漆黑的夜幕裏,做出了他們最後的選擇。

    “成大事就在今晚,機不可失,動手!”

    一行人在穆衛的密室裏做了起事前的最後一次密晤,而後最後陳詞的,便是穆衛口中這一句殺氣騰騰的話語。

    公孫勇一行人不禁打了一個戰栗,最後的時候,終於來臨了。

    而此刻,穆衛的家人們已經知道了即將要發生的事情了,他們站在家門口,默默地為這位一家之主送行。

    穆衛借著門外的月光回頭向家的方向投下最後一瞥,花白的胡須微顫,開口道:“若回來,便做人,回不來,就做鬼!”

    而後,一行人便在夜色籠罩之下,向著皇城方向進發了。

    ....

    公孫勇以及銀龍暗衛皆換上了京畿營的服飾,穆衛利用職務之便,買通了東華門的守衛,開了側門放一千巡防護衛進皇城。

    公孫勇和混在銀龍衛中的通伯心裏都有些七上八下的,因為被穆衛以英宗密令巡防借調來的這一千士兵,包括收了好處開城門的守衛,並不知道自己是來造反的,隨時都有嘩變的可能。要是這些士兵被人發現,就算尚未行動,也隨時都有可能被英宗的禁衛軍反撲,以謀反之罪論處。

    穆衛的臉在月光下閃爍著冷毅的寒芒,他讓收了好處的守衛將城門鎖好,隨後將鑰匙奪了過來,扔進了陰溝裏。

    他眼中的冷厲讓守衛不寒而栗,竟愣住了不敢質問他半句。

    而後趁著夜色,穆衛帶著人抄近路往省吾宮的方向前進。

    他剛剛沒有告訴眾人他丟掉鑰匙的原因,而通伯和公孫勇幾個卻是懂得的。

    切斷所有的退路,有進無退,有生無死。

    穆衛在起事前偷尋了一份大內地圖,研究出一條通往信吾宮的最為荒蕪的路線。眾人走在漆黑荒涼的省吾宮是一處荒廢失修多年的宮殿,也因為如此,通往這座廢殿的宮道荒草萋萋,杳無人煙,長長的宮道上點綴著零星的燈盞,連一個禁衛軍的身影都不曾看到。

    盡管如此。上蒼似乎為了成就他們,適才皎皎的月色陡然昏沉陰暗下來,天地見一片混沌。伸手不見五指。

    習武之人夜視能力都不差,眾人一路順利往省吾宮方向前進。

    就快要抵達宮門的時候。視線裏赫然出現了七八名魁梧佇立的禁衛軍身影。

    穆衛大大方方的領著身著巡防衛服飾的眾人走過去。

    “大膽,你們是何人,竟然夜闖宮禁!”省吾宮門前的禁衛軍紛紛拔出長劍,直指來人。

    長長的隊列讓他們察覺出一絲不對勁來,可眼前這人禁衛軍分明認識,是禦史台的左都副禦史,穆衛穆大人!

    穆衛不慌不忙的掏出一個令牌,報上了自己的名號。揚言是奉了英宗之令,要來帶憲宗上皇出去見駕。

    禁衛軍自是不信的。

    穆衛身為外臣,在這個時間出現在宮禁內,是為第一不妥,而英宗若是要見憲宗上皇,自有身邊的福公公或者其他內監拿著手諭來傳召,這是為第二不妥。

    禁衛軍不是傻子,非要見到英宗本人的詔令,定不會開宮門放憲宗出來的。

    隻不過穆衛既然能走上了造反這一條路子,自然不懼殺幾個禁衛軍了。

    他微微側開身子。公孫勇便已經會意,手輕輕的舉了起來,朝身後的下屬示了意。

    銀龍衛的暗衛身手並非一般禁衛軍能相較的。如鬼魅一般的身形於兔起鶻落間,便將幾個禁衛軍解決掉了,甚至連多餘的聲響都沒有。

    跟在最後的那一千士兵頓時如夢初醒。

    這哪是巡防來了,這分明是造反啊!

    可此刻,他們已經坐上了賊船,就是不幹了,左右也是難逃一死。

    銀龍衛在禁衛軍身上找不到鑰匙,時間緊迫,公孫勇隻能用最簡單粗暴的方法。將宮牆撞倒,迎憲宗出來。

    一聲巨響過後。宮牆應聲而倒。

    塵煙滾滾中,眾人看到了一襲白緞長袍的清瘦身影昂然立在院中。而後,這個當了二十一年囚徒生涯的上皇,終於走出了束縛與困頓的圍牆。

    以穆衛和公孫勇為首的眾人單膝跪地,俯首迎接上皇。

    “走吧時間緊迫,我們去鱗德門!”憲宗的聲音清清淡淡的,沒有一絲起伏。

    眾人忙應聲而起。

    鱗德門,是通往宮城的大門,隻要進入了鱗德門,到奉先殿敲響鍾鼓,召集百官前來,天下便將重新握在憲宗手裏了。

    因為他才是真正的名正言順的帝者,擁有傳國玉璽,天降神授的帝王!

    通伯和公孫勇看著沉著沉睿的憲宗,激動得熱淚盈眶。

    通伯踉踉蹌蹌的上前,將背在後背的一個包袱遞給憲宗,哽聲道:“陛下,老臣終不負沐將軍所托,將玉璽護住了!”

    憲宗微微有些顫抖地接過包袱,而穆衛亦是滿眼的詫異,英宗苦尋傳國玉璽近二十年,原來竟真是被憲宗舊部藏著呢。

    如今有了玉璽在手,他信心大增,仿佛勝券在握。

    憲宗點點頭,將包裹打開,取出闊別了二十餘載的帝者象征,眼角微熱。

    他將玉璽舉在頭頂,喝令一句:“出發!”

    眾人如同打了雞血一般,鬥誌昂揚,步伐劃一的直奔鱗德門。

    當他們抵達鱗德門的時候,穆衛這才發現他們這一次計劃的最大一個漏洞-----他們進不去。

    鱗德門的守衛不開門,而且他們也沒有鑰匙。

    省吾宮沒有鑰匙,可以把宮牆撞開,且宮址偏僻,就算再弄出大一些的聲響,也不會有人聽見。可鱗德門後就是大內重地,有專人看守,禁衛軍林立,一旦有什麽風吹草動,便會引來侍衛,他們區區一千多人,便會淪為甕中之鱉。

    穆衛沉默了,他盡管很聰明,可這時候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來,時間在一分一秒的流逝,距離點卯,已經不遠了。 本書醉快更新百度搜索{半}[^浮^}{^生]

    憲宗揚手讓眾人退後,大家不知道他要做什麽,隻是聽命行事,往後退開幾丈。

    “我是上皇,開門!”

    多年的屈辱、恐懼和等待,最終化為了一句怒吼。

    所有的人,包括守門的人都被這一聲怒吼聲震驚了,而下一秒,宮門奇跡般的敞開了。

    通往至尊寶座的道路,也敞開了。

    憲宗順著那條長長的甬道望去,巍峨壯觀的建築,氣勢磅礴的殿宇,曾經屬於他的一切,將再一次回到他的手中。

    他闊步前進,在點卯的曉鼓聲敲響之後,登上了奉先殿,敲擊上朝的磬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