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遠在天邊,亦遠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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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湖宮有十二座大殿,其中有門人弟子居住的寢宮四座、供來客停歇的寢宮兩座、傷患療養的閣樓一座,剩下的便是觀劍閣、喚音閣、劍經樓、戒律院和眾議堂五座正殿。
位列大殿之首的觀劍閣高懸在常湖之上,其下是氤氳千裏的常湖,觀劍閣門口,有一條綿延極長的光路,光路開頭的正中,有一張龍椅,龍椅早就被常湖宮準備好以候大夏天帝,本以為最終派不上用場的龍椅之上,此刻正端坐著大夏天帝。龍椅兩側,數張座椅呈一字排開,其上坐著包括常湖宮宮主在內的各方巨佬。
此刻光路盡頭的下方,通過大燚崖試煉的試子們正由常湖使者帶領著往觀劍閣而來。
試子們一共八人,或禦劍或禦風,直上光路而來。
待上得光路,試子們停止做法,向著夏帝和眾位巨佬步步行去,以示尊敬。
夏帝微眯著眼,看著正緩緩行來的試子們,右手在龍椅扶手上打著拍子,語氣不緊不慢地對燕昭侯道:“燕候,不是說通過試煉的試子共有八位,還有一位呢?”
在場眾人麵色古怪,燕昭侯擺了擺頭,用手往下方一指,無奈道:“他還沒上來。”
眾人隨著燕昭侯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見到一名背負木劍的少年,抬頭望著觀劍閣,紋絲不動,看不清表情。
夏帝看著下方那名少年,陡然睜開了眼睛,在那位少年身上,他似乎感受到了與自己類似卻又截然不同的氣息,他雖心中好奇,麵上卻不露痕跡,而是對長離學院院長東山說道:“東山先生,孤聽聞長離學院出了一位驚才絕豔的劍道天才,這少年特立獨行,舉止從容,頗有劍骨,莫非便是高徒乎?”
東山忙答道:“有勞天帝掛懷,這少年並非劣徒,乃是大夏邊境那號稱萬人天塹,百獸屍海的翠微山上一位高人的弟子,他自稱叫做李青十,與他身邊一位叫做顧阮君的劍侍一起來到常湖試煉,這少年”東山頓了一下,方才繼續說道:“頗有些意思。”
“哦?孤久居深宮,但也知那翠微山是一處極為凶險的絕地,便連孤也不敢輕易前往,這少年的師尊能夠在翠微山上修行育徒,看來也是個隱藏於世的高人。想孤自為天帝以來,大夏國力昌盛,便連民間也多有這樣的人才,要是能為孤所用,可是大夏之幸。”夏帝一番感慨,眾人自然稱是,卻聽夏帝繼續說道:“東山先生,長離學院是我夏朝京都內第一劍道學府,你可不能墮了我大夏的威名。孤此間事一了,當多加與先生走動,否則我大夏天驕,與孤見麵互不相識,成何體統?先知會先生一生,免得後麵唐突,還望先生不要多心。”
東山聽明白,夏帝這是想要把手伸到長離學院,雖說長離學院名義上是夏朝興辦的諸多學院之一,但實際上長離學院之中多有前朝劍道遺澤,內部並不單以夏朝之後的劍道為主。夏帝自然也明白其中幹係,以往並不多加幹涉,不知今天為何作出如此決定,東山自然不好反對,陪了個笑臉,道:“天帝言重了,好說。”
夏帝聞言也笑了笑,對東山的表態不置可否,似乎二人剛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玩笑。
他眼神似是有意似是無意的看了燕昭侯一眼,又說會李青十道:“這位少年既然是能在翠微山上生存的高人的弟子,或許多少有點自己的想法和本領。”
除了燕昭侯聽出夏帝話裏似乎別樣的意味之外,其他人的心中均是十分古怪,總不至於告訴夏帝,常湖試煉曆經萬難選出來的通關者,居然是一個身上沒有一絲修為的廢材吧。
“隻是這少年遲遲不上來,是為何故?”眼見李青十仍然抬起頭,看向自己這邊,身子卻無一絲動作,夏帝終於問道。
李青十看著頭上高懸數十尺的觀劍閣,心中嘀咕道:“我很發愁啊。這要怎麽上去,小元老……小元這家夥真是沒義氣,我給他使那麽多眼色,咋就看不懂呢。”他雖性情豁達,不拘小節,但此刻難免有些尷尬,在天下群雄麵前,如果連這觀劍閣都上不去,本劍仙的臉往哪兒擱。
正在光路上行走的梁小元打了個噴嚏,心想是誰在念叨自己,回想起剛才李青十那個家夥對著自己擠眉弄眼的樣子,他心裏氣就不打一處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氣惱什麽,總之自從在紅海底下,李青十發現自己的秘密之後,自己常難以正常眼光來看待他,不管是因為李青十層出不窮的手段還是因為別的一些……或者可以說是疑神疑鬼的情緒?總之看到李青十擠眉弄眼的樣子,他總覺得這賊小子意有所指,似乎在取笑甚至說調戲自己,因此心中惱怒,瞪了一眼李青十自己自顧自的走了。隻是現在想來,這家夥真是這個意思嗎?他偷偷用餘光大量四周,“咦?”待轉了一圈似乎都沒有發現李青十的身影,他似乎想起了什麽,正苦苦思索到底是什麽的時候,突然響起一道聲音,是來自那位引路弟子的:“大夏天帝在此,諸試子跪拜麵聖。”
梁小元這才看到眼前坐著的一位仿佛充滿了磅礴烈火之力的男子,他身材高大,眉宇威嚴,如同一座岩漿欲湧的大山。
這就是大夏天帝了!梁小元喃喃道,心中有一絲忐忑。
未來得及想通方才的關節,他便隨著周圍的試子們一一跪倒,口呼道:“恭迎天帝尊駕,天帝永享仙福!”
在後世的梁小元回憶中,他隻見過三次大夏天帝笑,這便是第一次。
大夏天帝似乎很開心,他口呼免禮,甚至親自起身相迎,然後說道:“好!大夏人才濟濟,何愁大統無望!”
他看向眾位試子,道:“孤今日得見少年英才,心中甚是高興,此間事了,眾位若是願意加入大夏皇宮,孤定擺大宴歡迎。”
夏帝的說法,無異於當麵向常湖和各大巨佬們搶弟子了,常湖試煉本就帶有為常湖挑選弟子的功能,除了各大宗門派出來感受常湖試煉的弟子之外,餘下通關的試子們自然都可以成為常湖弟子,現在夏帝這樣表示,想來也是見才心喜。
“孤也不奪人之美,各位愛卿高徒自然仍由各位教導,隻是剩下的試子們,孤真是惜其才,有心納入宮中。”
此言一出,燕昭侯雖然略有不滿,但也不好太過直白。當下一一介紹:“這是劣徒燕曉,也是如今我常湖的劍冠,這位便是天帝提過的長離學院淩洛昭,這位是舒樓主的關門弟子梁小元,這位是多音觀玨明師太的弟子陽蕊鳴,這位是龍王殿的高徒成獨素。”
他每介紹一位試子,在場的巨佬們便帶著試子出列拱手,夏帝也鼓掌稱好,便算見過了。隻在和淩洛昭見麵的一瞬,夏帝眼神微變,不知道又感受到什麽。
“剩下的包括那位李青十,都是散修,便由他們自行介紹吧。”
那兩位試子戰戰兢兢,卻也報了姓名,一位名叫吳起麥,一位名叫何耳鳴,倒算是民間人間常取的名字。
“廣壇法師,我聽聞那位應天寺小黑臉,修為超絕,天賦絕倫,也參加了此次試煉,為何不在場?”
廣壇法師忙將場上發生的事情描述了一遍,自然隱去了很多紅海渡客的細節,但也聽得夏帝微微點頭,似乎很是佩服,便擺了擺手,道:“便好好讓侄女好好休息吧,畢竟突破極限還能救下那麽多人,可稱為真佛性。”卻見陽蕊鳴瞳孔微微一縮,似乎想到什麽,眼神當中滿是不以為然。
“天帝抬愛。”廣壇法師拱手道。
“據說常湖還有最後一試,可有危險?”
“這一試隻問悟劍,並無危險。”
“好吧,那便等那李青十上來之後快點開始吧。”
梁小元聞言,這才明白自己一直在想而又沒想起來的是什麽,這小子沒有修為,不會禦劍,上不來。
“天帝”卻見陽蕊鳴笑容陰邪,在夏帝麵前忽然拜倒。
“蕊鳴,你幹什麽?”玨明師太喝道。
“師傅,這李青十無恥之尤,毫無修為,以陰險手段通過關隘,弟子不服。”想到自己在巨石陣和紅海中遭受的苦難,陽蕊鳴心中極是扭曲,這李青十不過一個靠女人保護的廢物,自己說他兩句怎麽了?他憑什麽敢回罵自己,憑什麽可以對自己這樣?我說什麽做什麽你照做就好了啊,有什麽資格反抗?
她見李青十遲遲未上來,便知道,顧阮君和梁小元都沒有選擇幫他,眼見夏帝在場,終於開始數落李青十的不是,想要夏帝震怒,說不定便把這無恥的廢材挫骨揚灰。
聽到陽蕊鳴的話,夏帝眉頭一皺,道:“小姑娘你且起身,有何冤屈,但說無妨,孤替你做主。”
陽蕊鳴大喜過望,忙跪倒說道:“天帝在上,弟子陽蕊鳴與這李青十一道參與試煉,這小子渾身上下毫無半點修為,全靠著陰謀詭計和仗著他那劍侍修為高絕……”當下把李青十描繪成了一會毫無修為、隻會利用陰險計謀和攀附別人來獲取利益的無恥之人,隻是省去了梁小元在這當中的作用,想來也是不想在這裏直接和舒樓的人放對,也便故意隱去不說。
夏帝聞言,皺眉道:“燕候,可有此事?”
燕昭侯答道:“這李青十確實並無修為。”
夏帝目光如炬,看向下方的李青十,果然未見一絲修為,“這樣說來,這李青十至今未上來,並非有所想法,實不能也?這個小女娃說的事情是真的了?”
“你胡說!”卻聽梁小元一把衝出,阮秋未曾料到梁小元這個時候會出頭,未加阻攔得住。
“明明是你心存偏見,對李青十多加阻撓,且數度使之深入險地,他不得已方才出手反擊。”
“他一個沒有修為的人如何出手反擊?還不是靠陰險計謀得了勢?”
陽蕊鳴和李青十相持不下,互相仇視著對方。
夏帝對這李青十其實頗為好奇,畢竟從中感受到了一絲不一樣的威勢,他厲喝一聲:“夠了!我大夏天驕何曾連這等容人之量都沒有?不管這個人有沒有修為,隻要通過試煉便多少有所底牌,隻要不真是靠陰謀詭計,便有可取之處,你二人各執一詞,孤也無法分辨,便如此吧……”
他轉頭看向燕昭侯道:“燕候,辰時結束之前,這叫李青十的若能靠自己的力量上來參加最後一試,我便視他為我大夏天嬌,便有所錯,我也既往不咎。如若不行我便做主,取消此子的試煉資格,並交由這個小女娃處置,如何?”
燕昭侯本想勸導,不知道又想到什麽,回道:“好!”
辰時了,李青十覺得自己鎮定淡然的造型擺的有些久,也有些累,開始箕踞著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