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烽火連城 十一、駭人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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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州,彭城。
曹操大軍撤退後,陶謙決定從郯城遷回原來的治所彭城。劉備雖然再次提出辭別,卻被陶謙挽留下來。經由糜竺的“開導”,陶謙已經完全相信如果劉備撤軍,曹操必定會再來。
於是,陶謙表劉備為豫州刺史,駐紮在小沛。雙方平日裏互有往來,屬下之間也時常拜訪。
而此時在糜竺府邸,與他一同飲酒的便正是受劉備之命前來回拜的張飛。
“子仲兄家裏的好酒倒是不少啊。”張飛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能得益德品嚐,是此酒的榮幸。”糜竺也端起酒杯,但隻是微微啜飲了一口。
“我聽說是子仲兄說服陶大人留下大哥的,卻不知為何?”
“益德既然直言相問,那我也不繞彎子了。我不過是想保這一州百姓的安寧。”糜竺放下酒杯,表情變得嚴肅起來。
“哦?這話從何說起?”
“我先問益德一句,你以為陶謙此人如何?”
“陶恭祖海內人望,寬厚仁慈,人盡皆知。子仲兄所問何意?”
糜竺聽完不禁哈哈大笑,“益德,世人皆說你是有勇無謀,但以我觀之,實乃心思縝密之人。不過將軍無須對我如此防範,且聽我細說。”
張飛心中暗暗佩服,這糜竺察人之能確是非同一般,“子仲兄說笑了,在下不過是一粗人。”
“嗬,也罷。不過我要告知益德的是,陶謙終會害了這一州的百姓。”
“子仲兄何出此言?”張飛有些不解。
“陶謙為人,性格剛直,且素有大誌。但可惜的是,他空有抱負卻無謀略,也無識人之能。”
張飛沒有說話,隻是端著酒杯聽糜竺說著。
“益德應當聽說過笮融。起初我曾告誡陶謙,笮融此人心腸歹毒,陰險狡詐,斷不可留。可陶謙不聽,還命他做下邳國國相,負責督運廣陵、下邳、彭城三郡的糧食到郯縣。結果笮融將糧食貢品全部據為己有,大興寺廟,揮霍無度。去年曹操初次攻徐州,他竟帶著所有手下南逃廣陵,更殺死了廣陵郡長趙昱,又將廣陵掠奪一番,之後便逃往秣陵投靠曾受陶謙迫害的薛禮去了。”
“隻是錯看一人,又豈能說陶恭祖無能呢?”
糜竺苦笑,“益德,若真是單單笮融一人也就罷了,闕宣作亂你也應有所耳聞吧。”
張飛當然聽過,下邳人闕宣,聚集了幾千人,便敢自稱天子,被陶謙派兵擊殺。難道這事也有隱情?
看著張飛詢問的目光,糜竺歎了口氣說道:“那不過是陶謙的詭計。”
“怎會?”張飛故作驚訝地問。
“去年,他探聽到曹操將要對徐州用兵,便想出這麽一招拙計。陶謙最先慫恿闕宣自立,並保證會支持他。但當闕宣真的自稱天子之時,陶謙突然翻臉,派大軍將其剿殺。此舉之目的:一是向天子表了忠心;二是一旦曹操攻伐徐州,攻伐他這忠於漢室的徐州牧,那曹操便站在了天子的對立方;三是借此成功收編了闕宣的手下。”
“這……陶恭祖為人敦厚,此間是否有何誤會?”
“嗬,益德啊,當初受命與闕宣接觸的便是舍弟糜芳。”
“啊……”看來確實是實情了,那就不能再繼續裝糊塗了。
“方才子仲兄曾言,留我大哥在此是為救這一州百姓?”
“不錯!”糜竺目光如炬,“我兄妹三人之意,欲讓劉將軍做這徐州之主!”
張飛聽到這,心中不禁一笑,其實這也正是他的想法。
“這……萬萬不可,陶恭祖名聲在外,世人皆敬其名。況且我大哥又豈肯奪人州郡?”
“無須劉將軍搶奪,過不了多久,我會令陶謙主動讓之。”糜竺意味深長地看了張飛一眼。
直到這時,張飛才意識到眼前之人的可怕,他竟一開始也沒有看準此人。
“子仲兄何意?”
“這便無須益德勞心了。隻須記得,若是陶謙讓徐州與劉將軍時,益德要幫我說服劉將軍受之即可。”
雖然不清楚他到底會怎麽做,但張飛隱約感覺到陶謙的命數即將到頭了。
“子仲兄,我還有一問,隻是不知該問與否。”
“益德但問無妨。”
“你既為陶謙部下,卻為何肯做這背主之事?”張飛的目光如猛虎般盯著糜竺。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糜竺既沒有膽怯也沒有惱怒,相反,此時的他異常平靜。
“益德,既然話已至此,那我便全告知於你吧。我等原本是夜鋒之人,我是夜鋒河北總堂十一賢老座下的夜帥,而舍弟和舍妹便是我手下的兩個分統。”
對於“夜鋒”這個詞,張飛是沒有任何概念的。
看著他迷茫的樣子,糜竺無奈地笑笑,“益德,其實夜鋒的勢力分布於整個大漢,其宗旨便是以救百姓於水火為己任。我之所以說′原本′,是因為如今我兄妹三人因一場變故已不再是夜鋒了。但我等拯救百姓之心仍在,故而甘於背負賣主之名。”
“如此說來,若是有天我大哥不顧及百姓死活,子仲兄一樣會另覓賢主麽?”
“長劍鋒已損,猶可誅佞臣。青史聲名敗,炙血鑒忠心。這是每個夜鋒都必須牢記的話,我們效忠的,永遠隻有天下蒼生。”糜竺目光堅毅,讓張飛不由地有些敬佩。
“嗬,看著子仲兄,我倒是真想結交幾位夜鋒的朋友了。”
糜竺聽到這,不禁一笑,“其實益德已經交上這樣的朋友,隻不過數日前,他被你打成重傷了。”
“什麽?!”張飛張大嘴,驚訝地問道。
糜竺點點頭,說道:“不錯,正是段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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兗州,東郡治所,濮陽。
塵土漫天,殺聲震地。
城牆已經被鮮血染得黑紅,交戰的雙方仍然在堅持著。
那日曹操撤軍之後,便傳令打造攻城器具,之後,便於第三日按約定之言複來攻城。
一場由辰時打到未時的攻城戰,讓雙方的士兵都已疲憊不堪。城下堆積了不少的屍體,而城牆上也一樣有不少士兵被射中倒下。
曹操騎馬在中軍大陣之中注視著全局。他不願放棄,已經耗了這麽久,如果就這麽退了,實在是有些可惜。
此時城牆上,呂布、張邈、張超、陳宮以及一眾將領都在與守城的將士一起抵禦著敵人的強大攻勢,除了呂布和他手下的弟兄們還好些之外,其他人也都早已經大口喘氣,畢竟是三個多時辰的戰鬥,不是平日久經沙場的武將,誰也挺不住。
曹性一直指揮著神弓營。經過在張楊那裏的補充,如今的神弓營已經漸漸恢複了編製。
張遼等人則分散在城牆各處分別指揮。
最難受的應當算是此時仍在城中待命的高順、魏續和成廉了,因為陷陣營和狼騎營專於騎戰而非守城,導致他們三人被下令原地待命,除非城破或是追殺曹軍,否則便隻能幹著急。
看著高順不斷地用長槍紮地麵,成廉和魏續也同樣心急如火。
城牆上的戰況愈加慘烈,呂布現在幾乎踩在任何地方,地麵上都是黏糊糊的,他知道,那是倒下的士兵流出的血已經凝結了幾層的結果。
他用力揮舞畫戟,將一個剛爬上城的曹軍士兵的頭顱砍飛,之後上前一步,用畫戟將雲梯支了出去。雲梯連同上麵正在爬上來的敵軍一起倒了下去。在雲梯下麵的敵軍還好,隻是被壓了一下,而最上麵的士兵,直接被摔得口吐鮮血。
呂布沒有心情去看,抹了一把臉,又衝向另一架雲梯……
……
濮陽城中,呂布府邸。
即使這裏離城牆有一段距離,貂蟬也一樣能聽到那裏的廝殺聲。
她安靜地趴在窗邊,歎了口氣,說道:“你從未想過與他和解,對麽?這才是你要的結果,讓我和他永遠不得安寧。”
屋子的角落裏,張楓坐在椅子上,手中抓著一隻野兔。這是他進城之前抓住的,如今的他,生活已經沒有任何規律了,就如同曠野之中的孤狼,有時抓住獵物飽餐一頓,便能忍受兩三天的饑餓。
張楓換手抓住野兔的兩隻耳朵,將它拎了起來。這可憐的小家夥完全不知道會發生什麽,戰戰兢兢地瞪著張楓。
張楓用手撫摸著野兔的胸脯,野兔似乎覺得他並沒有敵意,便漸漸放鬆下來,微微眯著眼享受著。
下一刻,張楓忽然用力掐住了野兔的脖子。野兔嚇了一跳,叫了一聲,本能地胡亂蹬了起來,但這隻是徒勞,它的眼中漸漸充血,張著嘴想呼吸。慢慢地,它的四肢垂了下去,留在眼睛裏的,是驚恐和絕望。
張楓似乎很享受這個過程,他更享受的是,當貂蟬聽到野兔那絕望的一叫時,身體顫抖的樣子。
貂蟬明白張楓的意思,在最終除掉呂布之前,張楓會無休止地折磨他。
想到呂布會死,貂蟬的心忽的一緊,身體本能地行動了起來。
細劍刺出,卻在張楓的麵前停住了。劍身劇烈地抖動著,因為貂蟬無法控製自己的顫抖,她在哭。
一雙被淚水浸透的雙眼無助地看向張楓,貂蟬悲涼地說道:“楓,你我究竟為何會變成今日這般。”
張楓就像沒有看見貂蟬的淚一樣,仍舊笑著回答道:“有些人的真心,一旦失去了,是無法挽回的。無須為過去的決定懊悔。因為,當初的張楓和任瑩……都早已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