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烽火連城 十四、終為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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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興平元年(公元一九四年),長平觀。
    綿延整個戰場的大火,讓馬騰和韓遂目瞪口呆。
    他們沒有想到,那支看似毫無戰鬥力的部隊,竟然采用了亡命的戰法。用六千人就換掉近七萬兵馬,絕對劃算。
    此時,隻有僥幸逃脫的不到一萬兵馬聚攏在他們身邊,而包圍他們的,是李傕的六萬精兵。李傕的萬餘飛熊軍、李利那邊的三萬多人、郭汜和樊稠的近兩萬騎兵,將外麵圍成了鐵桶。
    “唉,功敗垂成!文約,不想竟連累你一道受死。”馬騰懊悔著說。
    “你我既是兄弟,又何必說這些,能與你一同戰死沙場,也算不負當年結拜之誓言。”韓遂苦笑。
    “好,我西涼勇士隻有死,沒有降!眾將,隨我一起斬殺逆賊!”馬騰大聲高呼。
    一股悲壯的氣息傳播開去,馬騰手下的將士們臉上,都露出了視死如歸的神情。
    “壽成兄!”李傕忽然出列,衝著馬騰叫道。
    “逆賊!你無須多言,今日我雖知必死,但仍要一搏,放馬過來吧!”馬騰決心已定。
    “傳令,放壽成兄和文約兄離開。”李傕對身邊的校尉說。
    “什麽?!”馬騰詫異地說:“李傕!你這是何意?”
    “壽成兄,我本無意與你相爭,是你逼我太甚,我才不得已出兵來戰。如今你終於能冷靜聽我說話了。李某一直敬佩你和文約兄是英雄,有意結交,隻是一直未得其便。我之所以不欲準你所求,是不想你在西涼樹敵。試想,一直賓服於你的各部一旦得知,馬將軍你興兵到此隻為求取官職,卻忘記了自己的部下,難免不會有心胸狹隘之人記恨。”
    李傕停頓了片刻,臉上露出一絲猶豫的表情,接著說:
    “壽成兄,我明日便麵見天子,表你為安狄將軍,文約兄為安降將軍,並奏請陛下,對你手下一直護佑邊地的將士們一道封賞。我隻願今後你我再無須動兵戈,永結同盟。”李傕在馬上衝馬騰拱手,言辭十分懇切。
    “壽成,答應吧,為了這近萬將士。”韓遂見馬騰仍在猶豫,便上前勸說。
    “唉!”馬騰長歎一聲,把劍扔到了地上。韓遂鬆了一口氣,也丟掉了劍。
    “眾將聽令,放下兵刃。”馬騰的聲音並不大,卻有一絲蒼涼。
    雖然不甘心,但馬騰的手下對他絕對服從,於是,他們把兵刃都扔在了自己的腳邊。此時,李傕軍也已經讓開了道路。
    “眾將士聽令,”郭汜上前,一躍便跳下戰馬,“隨我將馬騰軍的武器撿起還給他們。”
    他來到一個馬騰軍騎兵身邊,微微一笑,彎下腰撿起那人的長槍,又遞還給他。
    恐怕沒有比這更有誠意的舉動了,不帶兵刃,將武器還給近在咫尺的敵軍。稍有差錯,便性命堪憂。
    馬騰將一切看在眼中,不由得歎氣說:“謝李將軍不殺之恩,今後你我便是盟友了。”
    說完,他帶轉馬頭,緩緩向遠處走去。
    那不到一萬人馬,跟隨在馬騰身後,馬超慢慢趕上前來,疑惑地問:
    “父親,他為什麽不殺了我等?”
    “李傕是聰明人。對付我和文約,總好過對付西涼各部。對麽,文約。”
    “是啊,他也明白你我在西涼的地位,若是殺了我等,便正好給了西涼各部出兵的借口。嗬嗬,李傕啊李傕……”
    因為有價值,所以能活命,兩人都沒有說出這句話。
    但並不是所有人都有值得被原諒的價值……
    ……
    望著馬騰軍撤退帶起的塵土,李傕久久沒有說話。
    “稚然,別想了,你做的對。但我等還有未做完之事,下令吧。”郭汜來到李傕身邊對他說。
    李傕無奈地點點頭,對身邊的樊稠說道:“留下一萬士兵清理戰場,你親自率一萬五千兵馬前往槐裏,務必將種邵等人的人頭帶回來。”
    樊稠答應了一聲,便下去傳達命令了。
    戰場上的大火仍然燒著,借著風吹,將如浪般的熱氣推向李傕。
    他閉上眼,又聞到了血腥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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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鋒北方總堂。
    一個三十來歲、盤著頭發的女子慢步走進了賢老廳,在石椅上,四賢老正和九賢老說著話。
    “玉琉來了。”九賢老笑著說道。
    “見過四賢老、九賢老。”
    這女子是九賢老的夜帥之一,名叫玉琉,是收到總堂命令緊急從幽州返回的。
    “不知二位賢老有何吩咐?”
    “老夫與四賢老商議,由於文昊和無言已然遇害,今後河北諸事,便都交於你統領。”九賢老略帶失落地說。
    “屬下遵命。”玉琉似乎並不意外,立刻開口答應。
    “還有,無言的手下在袁紹攻鄴城時已經全部遇害,但文昊手下還有三個分統,陸遠和田堯都已經去河北了。隻不過薊城分統聽說文昊的事之後心灰意冷,此時他身在徐無,聚集了數百人過著尋常日子。你可自行斟酌是否收下他。”
    “玉琉領命。”
    “好了,去吧。”
    玉琉施禮告退,這大廳之中又隻剩下兩個老人。
    因為同樣的事,兩人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許久,四賢老終於最先開口了,“老九,沒想到老六他們最終還是選了這條路。”
    九賢老看著他手中捏著的信,也滿眼的悲傷,“夜鋒,還有未來麽。”
    數日前,就在孫策出兵去廬江時,六賢老張紘派人將一封信送到了北方總堂。當三位賢老看完信後,驚訝地久久說不出話。雖然此前也知道東南總堂逐漸偏離了夜鋒的初衷,但是,東南那邊一直沒有太大的動作。可是這封信的到來,讓一切都無法挽回了。
    信中的意思很明確:即日起,東南總堂正是脫離夜鋒,並更名為“傾漢”。今後,將不惜一切代價扶植孫家,如果發生與其他夜鋒總堂衝突之事,決不留情。
    “的確是老六的作風,唉……他終是難與我等同伍啊。”
    “四哥,雖然如今我們人手已然不足,但仍要設法分顧東南了。”
    “未雲一直留在荊州,我這已無人可派了,隻好讓你的夜帥出動了。到時候,我讓孟卿的兩個親徒隨行吧。嗬,不想最先變成空殼的竟是我。”四賢老苦笑著說。
    “也好,我讓幽羽去吧。畢竟如今的北方總堂,也就他的屬下多些了。五哥那邊應當也能抽出人手,對了,他那叛帥夕嫣的另一個愛徒有消息了麽?”
    夕嫣叛離夜鋒北方總堂時,唯一一個目擊的人就是他的另一位愛徒——龍悒,字鬱清。他那天恰巧看見夕嫣率領數百人離開當時駐紮的安邑分堂,當時他以為師傅是要外出辦事,便上前詢問,卻被夕嫣親手下了“灼毒”。這種毒不會致命,但會讓人生不如死,是由蜂毒提煉的,被下毒之後渾身如火燒般劇痛,有不少中毒的人選擇了自殺來結束痛苦。
    龍悒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最親近的人會這麽對他,卻隻能被劇痛煎熬著眼睜睜看師傅離開。
    後來,他被送回北方總堂,經九賢老悉心醫治才沒有落下後遺症。但他毒清後就立刻不辭而別,雖然淩鴛死活不說,幾位賢老也知道他是去尋找夕嫣了,但由於當時正忙於處理十三賢老張角留下的遺禍,便也無暇多顧,隻是通知各處注意留心。
    “想必,鴛兒已設法將她在長安遇到夕嫣之事通知悒兒了。我已命人去長安找尋,但如今的長安被李傕控製,又無法太過聲張,隻怕想在偌大的帝都找個人,極難啊。”四賢老無奈地歎道。
    “要是十一弟還在,這又有何難。”九賢老也隻能抱怨。
    “是啊,這十年來,我們已然失去了太多。”
    兩人都不再說話,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
    大廳左側雕紋鐵門之內,便是所有人休息的地方“祭夜廳”。通過狹長的樓梯上去,就是夜帥們的住所。
    即使是夜帥,住處也和普通的夜語成員一樣,沒有任何奢華的裝飾。
    玉琉散開了長發,平躺在床上,眼睛呆呆地盯著屋頂。
    “何時動身?”旁邊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玉琉轉過頭,看向那邊。
    在那邊木椅上坐著的,便是韓淵。
    若是單憑外表,總會讓人覺得這個人不是什麽善類。他習慣將頭發束在腦後,卻總要留出一些擋住右邊的臉,而且衣服也總是穿得很隨意。
    可隻有玉琉知道,那是在平定夜語平定黃巾之亂的戰鬥中,為了救自己,韓淵的右臉被燒的通紅的門框砸中了。
    她本在想河北的事,聽到韓淵叫自己,便轉過頭看著他,眼中滿是柔情。
    “明日清晨吧,畢竟如今河北已經沒有夜鋒的人了,還是盡早過去的好。”
    韓淵站起身,走到床邊坐下,手背輕輕蹭著玉琉的臉頰,“那以後你我見麵的日子更少了。”
    玉琉聽到這,眼中立刻有了淚光。她趕忙笑笑,坐起來靠在韓淵的背後,“以後自己多注意,別在嗜酒如命了。”
    韓淵的身體微微抖動,下一刻,他再也無法抑製自己的情感,用力把玉琉按到床上,深情地吻住了她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