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爾虞我詐 二十二、南堂弓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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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州,彭城遠郊。
    趙雲懷抱著細槍坐在山坡上,沉默不語。
    在離他幾步遠的地方,臧霸正悠然地閉目養神。
    “如今這情勢,你竟還敢在我麵前如此放鬆警惕,當真不怕我殺了你麽?”趙雲目光中帶著一絲疲憊,聲音也顯得很慵懶。
    “你不會那樣做。”
    “是麽?”這句話剛一出口,趙雲忽然發力,瞬間來到了臧霸身邊,槍鋒指著他的咽喉。
    臧霸卻滿不在乎,反是一笑。
    “你為何要助呂布?”
    “你又為何要助劉備?”
    二人都不再說話,因為他們心中的答案一樣——為了徐州百姓。
    輕風微拂,帶著秋末冬初特有的寒冷。
    “唉,”臧霸用手推開了趙雲的細槍坐了起來。然後他一回身,把自己帶來的包裹遞向趙雲,“這是你之前索要之物。”
    “如今你我已成敵對,你還要將它給我麽?”趙雲麵無表情地問道。
    “既已承諾於你,我又豈能食言?”
    趙雲聽到這話,停頓了一刻,然後便慢慢打開了包裹。
    那裏麵,是一件白色的披風。
    “多謝了。”趙雲的表情變得很傷感。
    臧霸微笑著點了點頭。
    這是當年他成為夜帥之時,十一賢老送給他的,他一直珍藏著。
    黃巾起義爆發時,趙雲因為反對河北總堂的做法,便率眾離開。這件披風,就留在了總堂之中。
    十三賢老離世時,他們三位夜帥全都回去送別,趙雲也曾尋找過此物,卻未能找到。
    臨別之時,他便托臧霸幫他找尋。
    趙雲本以為他再也見不到這件披風了,卻沒想到臧霸真的替他尋回來了。
    “你是從何處尋得的?”
    “十一賢老的住處。”
    趙雲猛地扭頭看著臧霸,眼中寫滿了驚訝。
    “不光是你的披風,還有我的腕甲、子仲的玉佩,”臧霸苦笑著說,“十一賢老似乎一直相信我等會回去。”
    趙雲聽到這,慢慢低下了頭,隻是呆呆地看著手中的披風。
    臧霸剛想再開口,卻忽然發現,那披風……已經被什麽浸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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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兗州,山陽郡,昌邑以南。
    蛭營,一支北方夜鋒特有的部隊。
    黃巾之亂平複後,便一直被雪藏著。究其原因,蛭營的武器“蛭刺”太過凶殘,與夜鋒的大義有所違背。
    可是,直到此刻段軒才真正明白了幾位賢老禁止其出動的真正原因——凶殘的並不是蛭刺,而是蛭營的夜鋒本身。
    任何一支隊伍都有它鮮明而又獨一無二的風格,一旦這種風格深深紮根在其中,即便是主帥,也無法將其改變。
    嗜血、瘋狂、無畏,這便是蛭營的風格。
    沈容此次帶來的,是他親手訓練的“絡蜂兵”。
    見識過夕嫣迷藥在大規模戰場上的威力後,沈容也開始意識到這種戰法雖不怎麽光彩,卻正適合身為刺客的夜鋒使用。
    於是,他懇請東南的各位賢老資助,批量打造了自己使用的暗器——袖針。
    這種隱秘的暗器再配以之前同盟時他向夕嫣索要的烈性迷藥,一支可在近距離製敵斬首的部隊便成形了。
    靈巧的絡蜂兵與凶殘的蛭營相遇,也許是冥冥中的定數。
    本來袖針刺入身體時,便將迷藥同時送入,雖然藥量不大,但接著人體血液的流動,也能快速流遍全身,使敵人癱瘓。
    可是蛭營的人卻用了最簡單粗暴的方法——放出帶著迷藥的血。
    此舉雖然會使人身體變得虛弱,但總好過不能行動。不過,到底是夕嫣所配製的藥劑,即使放血,蛭營也還是受到了一定的影響。
    沈容的眼中慢慢恢複了平靜。因為他很清楚,這種壯士斷腕的做法,隻能用一次。下一輪袖針齊射之後,他們便無可奈何了。
    可是令他不解的是,為什麽秦邵竟表現地比他還平靜。
    下一刻,他知道了答案。
    就在被敵人的舉動驚呆的絡蜂兵們剛緩過神,準備再次射擊時,蛭營的夜鋒們率先出手了。
    他們突然爆發,全都向著離自己最近的絡蜂兵衝去。
    之前絡蜂兵為了確保命中,將雙方的距離縮短到了五步。因為他們都沒有想過,有人會在中了袖針之後還能行動。
    而此時,這短短的距離,便和沒有一樣。
    僅僅是左右腳各一次踏地,蛭營便衝到了敵人麵前。而令人再次大吃一驚的是,他們竟在這個過程中,拔出了插在自己身上的蛭刺。
    直到雙方纏鬥到一起,絡蜂兵才發現,他們就像陷入了一個滿是水蛭的池塘。即便自己躲開了迎麵而來的敵人,也會立刻被身旁其他的敵人盯上。
    雙方的傷亡都在不斷擴大:蛭營中不斷有人因再次被射中而麻木倒地,緊接著被絡蜂兵的短刀砍死;而絡蜂兵中也不時傳來被蛭刺刺中開始大量出血的人的絕望慘叫。
    沈容皺緊了眉頭,這樣消耗自己的手下,是他絕對不願看到的。且不論是否會影響刺殺曹操的計劃,自從那次幫助李傕對付馬騰後,他已經不願再失去任何一個部下了。
    可是,讓他心中惱火的是,秦邵竟然完全無動於衷!
    此時秦邵神態自若,下就仿佛眼前的修羅煉獄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沈容知道,自己現在再著急也不能出手,因為如果他有所行動,秦邵和段軒毫無疑問會同時發起進攻。
    不過,他已經早有準備。隨著他一聲長哨,從林中忽然竄出了數十弓手。
    為首的一個中年男子,笑著拉弓搭箭,瞄準互相廝殺蛭營和絡蜂兵。
    讓秦邵和段軒都有些驚奇的是,這人竟同時搭上了三支箭。
    “嗖!”弓弦響處,三支箭同時射出。
    秦邵和段軒不禁疑惑:這是怎麽回事,為何這般不分敵我地胡亂射擊。
    可緊接著,他們便知道自己錯了。
    三支箭全部命中了蛭營的人!
    這人弓術竟如此精湛!秦邵和段軒都被震撼了,而雙方部下也都停止了打鬥。
    “你是何人?”秦邵的眼中閃過一絲憤怒。
    來人並沒有回答。
    “混賬!”夜帥被藐視,做屬下的麵子上也過不去,兩個蛭營沒有等秦邵發話,便同時跳起刺向他。
    這兩個夜鋒本以為左右夾擊,定然能得手。可下一刻,他們便知道自己是多麽魯莽。
    中年弓手將弓扔到了腳下,猛地一俯身,敵人的兩把蛭刺便擊空了。
    他不等二人落地,便用雙手同時掐住了他們的脖子。
    然而,這並不是結束。
    中年弓手用力向上一拋,讓二人短暫地懸空。同時,他用腳一挑,將弓再次握於手中。
    “嗖!”中年弓手瞬間搭箭拉弦,射向左上方的敵人。
    那個蛭營的夜鋒根本無從防禦,被箭矢的力道擊出去老遠。
    此時右邊那個蛭營已然落地,隻不過在落地的同時,他的小腹也被中年弓手踢中。
    強如蛭營,竟也無法忍受這一腳,那個夜鋒捂著肚子倒退了兩步。
    可誰也無法想象,中年弓手竟在出腳之後立刻跟進,擺出了拉弓的姿態。
    隻不過,這次中年弓手並沒有搭箭,卻將彎曲的弓身送到了那個夜鋒的腦後,而他右手拉住的弓弦,依然停在敵人麵前。
    所有人都沒想到竟會有人這麽用弓。
    “小心!”遠處的蛭營少有地表現出了焦急,大喊著提醒身處險境的同伴。
    隻是,中年弓手的動作實在太快,那個夜鋒根本來不及反應。
    弓弦在被鬆開的一瞬間,直接嵌入了他的脖子。
    時間就好像停頓了那麽一瞬,然後,那個夜鋒被弓弦切開的脖子,如泉湧般噴出了鮮血。
    中年弓手被濺了一身,可是他絲毫不在乎,隻是握著弓身,把嵌進敵人脖子裏的弓弦拽了出來。
    接著,他用手一推,那個蛭營就無力地倒下了。
    “有如此身手,卻不敢透露姓名麽?”秦邵咬著牙問道。
    “蛭營統帥,想必閣下便是毅帥秦邵了。”
    “你究竟是何人!”
    秦邵非要問出個究竟不可。他身旁的段軒心中不禁苦笑,他現在也開始佩服秦邵的固執了。
    “嗬嗬,”來人微微一笑,“蒙毅帥三次追問,在下若是再不報名,未免太不懂得禮數了。”
    說完,他的表情忽然變得嚴肅起來。
    “夜鋒南方總堂,三賢老座下夜帥……′鷹隼之弓′黃忠。”
    聽到這裏,段軒和秦邵同時驚訝地張大了嘴。
    南方總堂竟然會派人東南總堂!這個消息可遠比來人的名號和武藝更讓人吃驚。
    南方總堂的二賢老李膺和三賢老杜密都是夜鋒最初的創立者,他們更應重視夜鋒的大義和初衷,可是為什麽連他們也這樣做?
    “你可是受了二位賢老之命而來!”秦邵忍不住追問。
    “二位賢老麽……”黃忠的目光忽然變得很傷感,“嗬嗬,也罷,畢竟我南方總堂已有多年不與你等互通消息。”
    黃忠說得是實話。當初五個總堂成立後,便各自為政,按照約定在自己附近的州郡行動,對於其他總堂並不加以幹涉。
    也正因為如此,各總堂之間除了偶爾外出執行任務的部下能見麵,並不會特意地互通信件。畢竟,做為一個隱藏在暗處的組織,夜鋒並不想因為走漏消息而讓諸侯將自己視為威脅。
    這也就是為什麽直到黃巾之亂爆發,離得最近的北方總堂都全然不知的原因。
    隻是秦邵和段軒並不明白黃忠為什麽要說這個。
    不過,緊接著從黃忠口中說出的話,讓在場的所有北方夜鋒都震驚了。
    “兩位賢老,已於兩年前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