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爾虞我詐 二十四、今非昔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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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邵此時對於黃忠的箭術已經完全改變了認識。
之前的三箭同發,或許隻是他的精準極佳,可自己剛才親身感受的那一箭,是他至今都沒有遇到過的。
看似很隨意的一箭,實際上卻帶著極其剛猛的力道。那與其說是箭,不如說是長槍,甚至比一般士兵的槍刺還要雄渾有力。
秦邵不禁又重新觀察著黃忠的弓,當他看到黃忠的弓弦時,才明白自己麵對的是多麽可怕的對手——那弓弦,竟是由三根編製而成。更讓人震驚的是,這把弓的弓身木,竟然在許多受力較大的地方都用鐵包住了。
此時黃忠已經不再移動了,他隻是虛引著弓弦,如泥塑一般站在那裏。
秦邵也不敢動,因為對於久經沙場的射手來說,移動的目標似乎更容易對付。
一個絡蜂兵被蛭營的人擊飛到二人中間,身後還插著一根蛭刺,噴出的鮮血劃出一道優雅的弧線,正好將二人的視線隔開。
“嗖!”
箭矢破風的聲音,在這喧囂的戰場中,本來無法察覺。可是對於秦邵來說,那卻如猛獸咆哮一般,震耳欲聾。
這一箭是射向他左肩的,秦邵本能地向右傾斜身體,同時把右手的蛭刺抵了上去。
他本想再次感受下這一箭的力道,可是結果,卻讓他十分驚訝——他根本沒有碰到箭支,這一箭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一倍還多!
秦邵的額頭上瞬間冒出了冷汗。
他之前也對付過很多弓手,可是,敢在生死之戰還保留實力的,黃忠是第一個。
“哦。”與秦邵的慌亂不同,黃忠表現得十分泰然。他眯起眼睛,微微點了點頭,似乎確定了什麽事情一般。
秦邵絲毫不敢懈怠,全身灌注地盯著正在觀察弓弦的黃忠。
隻見他將兩根手指在舌尖舔了舔,然後慢慢在弓弦上捋了一把。
“嗖!”
“噗!”
忽然傳來了箭矢射中身體的聲音。
秦邵詫異地看了看黃忠,接著,他慢慢低下頭,看著自己被射中的右腿。
這一箭,他根本沒有看見!
黃忠此時已是左手推弓、右手鬆弦的狀態,可他是何時拉弓放箭的,秦邵竟然渾然不知。
“初箭探敵,次箭試己,三箭奪機。”黃忠緩緩放下握弓的左手,笑著說道。
這是他對付強敵時才會使用的射法。第一箭試探敵人的反應,第二箭測試自己所處的環境對箭矢飛行的影響,第三箭,便會搶奪先機,必中無疑。
此時秦邵的右腿已經被箭矢射穿,但他仍咬著牙站在那裏。因為他心中十分清楚,自己一旦倒地,便瞬間會被黃忠一箭斃命。
“不愧是′鷹隼之弓′,佩服!”秦邵的麵部因為劇痛而有些扭曲,可是他的毅力確實如傳說中般頑強。
一個絡蜂兵見到秦邵被射中,便從他身後揮刀砍來。
“哼!”秦邵頭也不回,直接將右臂猛地甩向身後,鋒利的蛭刺直接刺進了那人的脖子,鮮血瞬間從刺柄的孔洞中流出。
“毅帥的毅力,也著實讓在下驚訝。”黃忠仍舊在笑,他對於絡蜂兵的死活完全不在乎。
秦邵雖然並不懼怕死亡,可若是沒能阻止沈容,隻怕他會死不瞑目。
所以很自然的,他將目光轉向了沈容和段軒那邊。可是這一看,他便瞬間心涼了。
……
在秦邵和黃忠對決時,沈容已經漸漸壓製住了段軒。
本來段軒對於蛛絲的使用,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可偏偏這武器對付沈容,毫無作用。
因為沈容所用的武器,名叫“蛇信”。
蛇信並非真的如蛇的長信一般彎彎曲曲,之所以叫這個名字,是因為它使用起來就好像蛇信一樣。
它其實是一把無形的短劍,借由兩個鐵環,將蛇信的劍鞘固定在小臂上,在衣袖的遮擋之下,便完全看不出來。
需要使用時,隻須將手掌張開,連在中指上的鐵扳指便通過接連的韌性極強的絲線打開劍鞘的卡環,裏麵的劍鋒便會甩出。
之後,隻須讓手掌鬆弛,卡環便會再次卡緊劍鋒末端的另一個卡槽。這樣,劍鋒便可以固定在劍鞘之外,就如同固定在胳膊上一般。
而後隻須再次拉緊扳指,便能將劍鋒收回鞘中。
這種武器,簡直就是段軒蛛絲的天敵。因為段軒與人對決,一般是通過蛛絲限製對方的武器,或者切割對方的身體。可是沈容為了配合蛇信,專門練就了一套極其詭異的身法,也就是他傳授給絡蜂兵的那種。
此時段軒的感覺,就好像是用網子捉蝴蝶,總是在最後一刻被蝴蝶逃脫。
而一旦戰鬥脫離了自己熟悉的打法,脫離了自己的習慣,任何人都會因為未知而產生慌亂。
就好像秦邵最終被黃忠射中一般,段軒也在逐漸混亂的戰鬥中,被沈容刺中了。
勢均力敵的遭遇戰中,主帥失利,必然會影響部下。許多蛭營也因為這突然的變故而開始不再冷靜,再加上蛭營原本的嗜血風格,最終,他們選擇了不計生死的橫衝直撞。
而這,卻正是對方所期盼的。
雙方同樣沒有甲胄,一方是近戰的刺客,一方是中遠距離的射手,結果毫無懸念。
除了極少數能衝到敵人麵前之外,絕大部分的蛭營都成了袖針和箭矢的標靶。
段軒再一次甩出蛛絲,利用沈容後退的瞬間,閃身移動到了秦邵的身後。
“毅帥大人,看來,即便夜襲令撤回,軒兒也沒命慶賀了。”
“你若是還有心說笑,倒不如想想如何脫身。”秦邵也隻能苦笑。
“毅帥,就讓在下送二位上路吧。”黃忠看了看緩步走到自己身旁的沈容,轉回頭衝秦邵微微一笑。
接著,他再一次搭弓引弦。
“嗖!”
“嗖!”“叮!”
這一次,露出驚訝表情的人是黃忠。因為他以極快速度射出的那支準備結束秦邵和段軒生命的箭,被人擊落了。
小路通往昌邑的方向,遠遠趕來了約有三千人馬。
“閣下是?”黃忠盯著領兵的將領,高聲問道。
他的心中自然滿是疑惑,因為此人竟然能在那麽遠的距離射擊將自己的箭矢截住。
“在下胡易。”
“閣下……可是′千裏奪喉′?”黃忠饒有興致地詢問。
“區區微名,不想在此竟也有人知曉,想必閣下也是夜鋒中人。”
“夜鋒南方總堂,黃忠。”
“嗬嗬,原來是′鷹隼之弓′,失敬了。”胡易在馬上拱手施禮。
做為夜鋒中為數不多的神射手,他們的名號早就傳遍各個總堂了。所以盡管沒有見過麵,雙方也都對彼此十分仰慕。
其實胡易之所以會來,是因為張楓。
本來如果不出意外,秦邵和段軒早就應當回城了,可是他們卻遲遲未歸。
張楓始終擔心秦邵會對段軒不利,可當著秦真他也沒法明說。無奈之下,他隻好去找聶洪,畢竟此時可以信任的,也就隻有這些前夜鋒了。
聶洪雖然也間接聽到過關於張楓的傳言,可畢竟他們已經不再是夜鋒了,對於那些堂內紛爭,他們也懶得去理。
可是當聶洪聽說段軒可能會遭遇不測時,便立刻派胡易領軍接應。
對於段軒,青州三位夜帥的態度倒是一致。如果不是段軒,自己恐怕還隻是個霸占州郡的逆匪。
胡易做為弓手,視力自然極佳,老遠便看見秦邵和段軒正與一群不明身份的人纏鬥。而當他發現黃忠拉弓時,便毫不猶豫地出手救援。
“不知,閣下可否讓我帶秦統領和軍師離開。”胡易對於夜鋒,始終保持著同伴的情義。
“嗬嗬,若是你已將敵人逼入絕境,又是否會放他們離去呢?”
“隻怕不會。”說著,胡易翻身下馬。
“可我同樣不會以卵擊石。如今我方人數占優,而你等皆已疲憊,若是真動起手來,隻怕弓帥同樣不能全身而退。”
“這倒是實話。”
“既如此,不妨將此戰留待日後,如何?實不相瞞,在下也早想與弓帥一較高下。”
黃忠剛想再說什麽,沈容忽然伸手製止了他,“那今日,我們便就此作罷吧。”
“嗬嗬,那便多謝了。還未請教,閣下是?”
“夜鋒東南總堂,七賢老座下夜帥,沈容。”
“嗬,不想今日五堂夜鋒竟有四堂都到了。”
“是啊,自從黃巾之亂後,這還是第一次吧。”沈容也覺得有些尷尬。
“當年誌同道合之人,誰料今日再會,已勢不兩立。”胡易有些傷感地說。
“若是你等能認同我等之大義,將來你我未必不會再成同伴。”
“正如方才弓帥之問,若是要你等認同夜鋒之初衷,你二人肯麽?”
誰都沒有回答,因為答案顯而易見。
“毅帥,還望多保重,在下期待與你再次決一勝負。”黃忠衝秦邵拱手。
“嗬嗬,若是到那時,閣下還未死,我定會赴約。”說完,秦邵忍著劇痛,騎上胡易手下牽來的馬,示意段軒和胡易離開。
……
看著敵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路盡頭,黃忠對身邊的沈容說道:“那在下這便告辭了。若是劉表發現了在下的行蹤,隻怕在下便無法繼續留在荊州了。”
沈容沒有回答,隻是點了點頭。他的目光,仍然注視著秦邵等人消失的方向。
黃忠歎了口氣,招呼手下向著相反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