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爾虞我詐 三十四、香隕河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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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州,河內郡,朝歌以北。
    夜色清冷,可玉琉的心中卻如火焚一般。
    接到總堂的傳令後,她便將所有的事都暫且放下,隻希望能盡早趕回去。
    直到今天,最後一批夜鋒才完全撤離冀州範圍。如今還留在河北的,隻有數十名負責傳信的人了。
    盡管玉琉竭力想隱藏手下的五千人馬,可是在這曠野中,也沒有任何辦法。
    三千普通夜鋒奉命護送著兩千獵戶營盡量不發出聲音地急行,他們必須在三日內趕回去,否則,便沒有任何用了。
    玉琉抬頭看看天,夜色清朗,應該已是後半夜了。
    為了掩人耳目,她命令部下白天尋樹林隱蔽,入夜後再行進。可是,入夜之後,天氣也變得很冷,給行軍造成了不小的麻煩。
    “玉帥,若是快的話,明日便可渡過黃河,進入河南尹了。”玉琉手下分統詹正來到她身旁,暗示她是否先休息一下。
    “我知道眾弟兄們走了兩個多時辰,已然累了。可是,若不盡快回總堂布置,隻怕我等將再也無處可歸了。”
    “可是玉帥,袁紹究竟是如何得知我等的存在的呢?”另一個分統季晃問道。
    “若是我沒猜錯,河北應該是有人把我等出賣了。”
    “沮授?”季晃臉上閃過一絲疑惑。
    “應當不是他。他雖是文官,卻很有骨氣,他對韓馥的忠心毋庸置疑。想來,應當是淳於瓊吧。”
    “他為何要……”
    季晃當然無法理解,因為按照常理,淳於瓊這樣的人是絕對不會出賣夜鋒的。
    倒不是說他有多講義氣,隻是從他的角度來看,出賣夜鋒沒有任何好處。
    首先,同是西園八校尉之一的他,如今在袁紹的手下,而且被顏良、文醜、張郃、高覽等一眾武將打壓,不受袁紹的重視;其次,夜鋒承諾的是,若是將來能推翻袁紹,河北的武將之主便是他。
    正因為曉之以理、誘之以利,淳於瓊才答應和夜鋒合作,若是反過來出賣夜鋒,袁紹以後同樣不會再信任他。
    “唉,隻怕,我們是被袁紹耍了。”玉琉一邊歎息一邊示意眾人再次加緊腳步。
    “難道玉帥是說……”
    “沒準,淳於瓊便是袁紹派來刺探我們虛實的,而袁紹之所以對他冷漠,便是為了騙過沮授。”
    “這……可能麽?”詹正也有些懷疑這種猜測。
    “若是放在劉表、李傕那裏,這便是信口開河。可我們在說的,是忠義之士雲集的河北啊。”玉琉對於袁紹手下文武的忠誠,是絕對肯定的。
    “那……讓聞頤和司旺繼續留下,豈不危險?”季晃也開始擔心了起來。
    玉琉的眼神變得很黯淡,沉默著行進了一會兒,才緩緩說道:“或許……他們比我們現在還要安全些。”
    “為何這麽說,玉帥,莫非我等此……”
    “稟玉帥,後方出現大隊騎兵!”季晃後麵的話沒說完,便被跑上前稟報的夜鋒打斷了。
    “袁紹……到底是不肯放過我們啊。來了多少人馬?”
    “看不清,黑壓壓地少說也有兩萬!”報信的夜鋒神色有些慌張。
    “知道了,去告訴弟兄們,準備迎敵。”
    現在是夜間,從看到敵軍騎兵到麵對麵,也不過是一會兒的功夫。沒有時間猶豫了,玉琉的手下都沒有馬,跑或是藏都不可能,隻好硬著頭皮上了。
    但玉琉並不想把所有人都賭在這次交鋒上,所以,她發出了命令,獵戶營隻留下五百人,其餘一千五百人由季晃率領繼續撤往總堂。
    季晃本想爭執一番,可看到玉琉那無助的眼神時,他明白了,玉琉是想用剩下的人拖延時間,好讓這些獵戶營能逃脫去保護總堂。
    季晃咬了咬牙,帶著那一千五百人離開了。
    同時,留下的五百獵戶營開始在原地布置簡易的陷阱。其實也就隻能簡單地在地上插上短木楔做為根基,布下一些類似絆馬索和木刺陣之類的東西。
    可他們也隻來得及布下兩排陷阱,因為騎兵已然衝到離他們一百步的地方了。
    “撤!”玉琉一聲招呼,眾人心領神會,馬上繞過陷阱假裝退走。
    敵軍的將領並沒有急著追擊,他反倒饒有興致地看著有些變形的地麵。
    玉琉當然知道他開始懷疑了,為了吸引他的注意,玉琉隻好停下腳步假裝詢問。
    “你們可是袁紹的人馬?”
    對方沒有回應。
    “你們可是袁紹的人馬!”玉琉又再次高聲詢問。
    “姑娘,你心中明了,又何必再問?不錯,我家主公覺得若是放你等離開的話,會讓其他諸侯輕視,故而派我前來追擊。”
    “你是……”
    “嗬嗬,在下文醜。”
    完了,沒想到袁紹竟然會讓這種大將來追擊。
    “姑娘,我雖有心憐香惜玉,可無奈主命難違。還望姑娘不要怪罪。”
    說著,文醜一抬手,他身旁的騎兵們便開始慢慢前行。
    這倒讓玉琉放心不少,畢竟地麵上已經有了些許雜草,如此夜色下,若是不注意,陷阱倒也看不清楚。
    “兩邊繞行,小心絆馬索。”文醜突然開口發令。
    玉琉心裏一驚,顏良、文醜能稱得上河北上將,果然不是浪得虛名。她心裏暗暗叫苦,卻也隻好正麵交鋒了。
    步兵攻騎兵,隻有一個辦法,就是限製住敵軍的機動性。
    玉琉一招手,他的一千部下便飛身衝到對方騎兵跟前,從腰後取下了一樣兵器——短柄鐮刀!
    這是韓淵為她準備的,盡管刈兵全都跟韓淵去保護皇帝了,可這種兵器卻被他留下了一半。臨行之時,他再三叮囑玉琉,如果遇到騎兵,不要猶豫,立刻讓部下砍傷馬腿。所以,玉琉在河北的這段時間,也讓這一千人都熟悉了鐮刀的攻擊距離和使用力道。
    而此時,便是他們展現威力的時候了。
    即便是文醜,也對這種戰法很陌生。畢竟之前的曆次戰鬥中,對付步兵,隻靠騎兵的一次衝鋒便結束了。
    可是對於這種刈兵的作戰方式,騎兵完全無法招架。對方極力壓低的身形和靈活的身法,讓馬上的騎兵根本攻擊不到。
    雖然隻有三千人,可似乎玉琉這邊還占了上風。眨眼間,竟然已經有近千名騎兵被放倒了。
    玉琉當然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麽,她和詹正率領著剩餘的兩千人,趁亂攻向了文醜所在。
    “姑娘,我承認,一開始確實是太輕視你了。”
    說著,文醜從馬上摘下了長刀,稍稍揮了兩下,眯著眼望著衝向自己的玉琉等人。
    “傳令後隊騎兵,繞道加速,從外側攻擊敵人後方。”
    “傳令前陣,凡與敵人纏鬥者立刻下馬,用短兵交戰。”
    “傳令中軍,成楔形陣向對麵敵軍衝鋒。”
    所謂名將,無論在何時,都能準確地判斷敵我形勢,並當機立斷,從大局的角度發布最直接有效的命令。
    當玉琉看見對麵的敵軍開始列隊時,便知道正麵交鋒絕無用處了。
    同樣的當機立斷,她用手勢傳令部下,左右分開躲避敵人的衝鋒。
    可是人與戰馬的速度是無法相比的,再加上身為刺客的夜鋒都用的是短兵器,而騎兵的長槍攻擊範圍又極大。所以一個照麵,不少夜鋒便被一槍貫穿了。
    “嗖!”
    “嗖!”
    “嗖!”……
    數支箭矢忽然射向文醜的騎兵,這突如其來的攻擊讓他們有些不適應,十多個騎兵被射中眼睛,當場斃命。
    能射中移動中的騎兵麵部,放箭者的技藝也算精湛了。
    其實這也不過是多年的捕獵中練就的技巧而已,獵戶營做為一支不懂武藝的部隊,也就隻有用射擊盡些力了。
    “姑娘,可敢與我一戰?”
    玉琉剛閃過一名騎兵的長槍刺擊,卻忽然聽到了身後傳來文醜的聲音。
    她將自己的兵刃“雙鋒刺”拔出,向前躍出一步之後轉身。
    文醜就提著長刀安靜地駐馬在她身後,臉上帶著笑容。
    “能與文將軍交手,榮幸之至。”嘴上客套著,玉琉的腳上忽然發力,兩次變向地衝刺之後,她便來到了文醜的左側。
    對方如果不是左撇子,那麽他的左後方便是防禦最弱之處。
    玉琉利用自己身體輕盈的特點,一抓文醜馬鞍,跨到了他的馬上,舉刺便要將他擊斃。
    文醜仍是用單手提著長刀,就在玉琉舉刺的一瞬間,他的嘴角露出一絲笑容。緊接著,他身體左轉,利用這旋身的力道,將左臂手肘重重擊在了玉琉的左肋。
    “唔!”玉琉被這渾厚的力道擊落到馬下,想要立刻起身,卻感覺喉嚨一熱,一口血吐了出來。
    “姑娘,雖然文某沒用全力,但你的肋骨應已斷裂。奉勸姑娘一句,束手待斃吧,總好過這般痛苦。”
    文醜多少還是有些不忍,畢竟做為河北的大將,他是非常不願意對女人動手的。
    可是玉琉接下來的舉動卻讓他大吃一驚——她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傷勢,竟然拚盡全力穿過了文醜的戰馬,同時用兵刃劃開了戰馬的馬腹。
    戰馬一聲嘶鳴,倒了下去,文醜也被摔下。隻不過他在落地時順勢一滾,便又立穩了。
    玉琉踉蹌著衝出老遠,又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文醜緩緩走到她跟前,用左手掐著她的脖子把她提了起來。
    “噗!”文醜沒有想到,應該已經傷重到無法動彈的玉琉,竟然將雙鋒刺紮進了自己的前胸。
    “嗬,姑娘好計策。”這種用性命換來的偷襲機會,確實值得讚賞。
    “隻可惜你已沒有力氣,否則這一擊,倒真能得手了。”
    玉琉此時因為肋骨刺入肺部,已經呼吸困難,對於外界的聲音早就聽不到了,隻是靠著本能還在推送著兵刃。
    文醜的眼睛裏流露出了一絲悲傷,但僅僅是一瞬間,接著,便被殺氣取代了。
    下一刻,他猛地向後退了一步,把玉琉那無力的身體也帶向自己這邊,而後又迅速向前,同時左手用力下壓。
    “嘭!”玉琉被他重重地按在了地上。
    而後,文醜站起來原地轉身,帶動右手長刀唰地斬過,玉琉那顆嘴角仍在淌血的頭顱便被這力道帶著飛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