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天下唯心 九、心口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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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糜竺!你竟還敢到此!我大哥待你不薄,你為何要投靠呂布!”
    張飛怒不可遏地衝向正走進營帳的糜竺。
    “益德且慢,”簡雍拉住他,看向糜竺,“子仲定有原由,聽完再動手不遲。”
    張飛當然不是真的惱怒,可有些戲總是要演的。他假裝十分生氣,一把甩開簡雍的手坐到一旁。
    “憲和肯聽我言?”糜竺微微一笑,盯著簡雍問道。
    “簡某不過是相信子仲的為人,故而願聞其詳。”
    “實不相瞞,我是為了保住主公的實力,並且援救主公。”
    “哦?”關羽在一旁疑惑道,“此話怎講?”
    “主公此時被呂布和袁術兩麵進攻,且無城可依,甚是危急。故而我假意投靠呂布,為其謀劃納降主公,他已應允,如此則主公從屬於他,袁術再要攻我等,呂布便不能坐視不理。主公暫且委屈,待日後謀劃再將他除掉即可。”
    “嗬,隻不知你是真心還是假意!”張飛已然扮著黑臉。
    “三弟,我亦相信子仲為人,休得懷疑!子仲,那便煩勞你再走一趟,去告訴呂布,就說我劉備願意歸降。”劉備上前握著糜竺的手說。
    這便是糜竺對於劉備佩服的地方,即便自己已經身陷險境,可那雙手卻依然十分穩重,絲毫沒有慌亂。
    “好,那主公便在此等候,糜竺即刻返回。不,主公也請即刻撤軍,任袁術占據廣陵,在歸降呂布前切莫與之交戰。”糜竺仍舊不放心。
    “多謝子仲提醒,那我這便收軍趕往下邳。”
    商議已定,糜竺便又立刻上馬往回趕,而劉備也下令收拾行裝。
    ……
    雙方都在暗自較量著。
    時過境遷,再見時,賓主易位。
    呂布及其手下就那麽隨意地站在城門下,沒有任何人披甲,而他身旁的高順手中,正托著徐州印信。
    “玄德,你可算回來了。”
    “敗軍之將劉備,見過溫侯。”劉備很恭敬地拱手,除了關羽和張飛,其他人也都跟著行禮。
    “玄德這是為何?”呂布假裝驚訝。
    “如今溫侯已為徐州之主,而備不過一敗將……”
    “玄德何出此言?高順,將印信交於玄德。”
    高順答應了一聲,便托著印信上前,遞給劉備。
    “前番不過是布聽聞下邳城中有兵士造反,而益德賢弟又適逢大醉,故而布特地帶兵前往鎮壓,所幸將印信搶回。如今玄德已然歸來,自然當完璧歸趙。”呂布笑著拍了拍劉備的肩膀。
    可是,劉備卻向後縮了一下。
    “實不相瞞,備早有意將徐州讓與溫侯,今既印信已在溫侯手中,那便是天意。溫侯切莫推辭,便請權領這徐州之主。”
    “這如何使得!我本為救下邳,卻反成了奪城無義之人,萬萬使不得。”呂布假意推脫。
    “溫侯若不答應,便是棄徐州百姓於不顧,備無顏苟活,便請自刎於溫侯麵前。”
    說著,劉備忽然拔出寶劍,衝自己的脖子劃去。
    劉備這一下確是突然,一般人根本反應不過來。可是前夜張飛已然向他保證過,呂布必然能阻止,所以演戲必須要演足。
    而呂布也知道這一劍是在試探自己,但他確實有那麽一瞬間希望劉備能就這麽死了。
    “啪!”
    最終,呂布的手還是在最後一刻攔住了劉備的劍。
    對於一般人已是極快的速度,可對於呂布來說,這其中仍有思考的時間。
    “玄德!你何必如此!唉,也罷,那我便領了這徐州牧,待逐走袁術兵馬,自當奉還印信。”
    “溫侯不必,想備區區布衣出身,何德何能而居一州之主。今能有幸將印信交於溫侯,備深感心安。自今日起,我等便聽從溫侯調遣。”說著,劉備示意關羽和張飛。
    二人很不情願地抱了抱拳。
    呂布這邊也是拱手還禮。
    一旁的陳宮沒有說話,因為該說的,他都已經告訴呂布了。
    而且,他也清楚,呂布此刻的內心,十分厭惡這種虛偽的場麵。
    凶兵之首,世人之心。治世尚且如此,何況亂世?
    ……
    可是既然還要合作,那今後這樣的虛偽便不會少。
    就仿佛今晚的宴席,都想將對方全部鏟除的兩方,仍要“和睦”相處。
    “來,玄德,這杯酒我為你壓驚。滿飲此杯,待我將部下安置妥當,便發兵去戰袁術。”
    這倒不是假話,呂布現在既然是徐州之主,便不能容他人肆意奪取地盤。
    其實呂布今天早上便已然派人上表朝廷,自領徐州牧。所以,劉備今天即便接過印信,過些日子也要還給呂布。
    與此同時,呂布還命郝萌回小沛去接貂蟬,並讓臧霸繼續駐守小沛,張遼則仍然防禦趙雲。
    算起來,他們也早該到了。
    劉備將酒一飲而盡,衝呂布微微拱手:“備不勝酒力,先行告退了,多謝溫侯盛情款待。”
    說著,他便搖晃著站起來。他的手下也都趕緊起身告辭,關羽和張飛會意,立刻上前攙扶。
    “既然如此,那玄德便早些回去歇息,布就不強留了。”
    這樣的晚宴,呂布同樣十分難受。酒若是不和對的人喝,便味如膽汁。
    “多……多謝溫侯。”劉備佯醉著被攙了出去。
    等劉備一行人的身影消失了,呂布才慢慢放下酒杯,背著手站到簷下,望著夜空歎息。
    “奉先,何事煩惱?”陳宮在酒席上同樣話很少,此時已然沒有外人,便又恢複了常態。
    “當初你的計策,是逐劉備、結袁術、抗曹操。可如今,我們反是與劉備聯合而抵禦袁術。我們是否錯失了一個強援?”
    “嗬嗬,奉先多慮了,其實我亦正欲與你商議此事。袁術之所以欲占徐州,無非圖取輜重。隻須將其喂飽,袁術這隻胸無大誌的野狗必會心滿意足,與我軍結盟。”
    “你是說……”
    “不錯。黃巾糧庫的輜重如今已盡入小沛,便是給他一些,我們也仍有富餘。”
    “我是怕他貪得無厭,讓他知道小沛輜重足備,是否明智?”
    “他不會知曉此事,他隻會獲知,贈予他的輜重,是我們從自己微薄的供給中省出的。如此,他定然會更加願意與我軍結盟。”
    “劉備那邊不會走漏風聲麽?”
    “袁術少謀。奉先覺得他會相信傾囊相贈的我等,還是與之為敵的劉備?”陳宮的嘴角掛起一絲冷笑。
    “為將者之幸事,便是遇到如公台這般的智者。”
    “謀士之幸事,便是遇到如奉先這般肯納良言的主公。”
    說罷,二人對視而笑。
    這便是亂世中的知己了吧……
    許久,呂布收斂了笑容,轉頭望向西邊,不再說話。
    在那裏,還有個一直牽掛著自己的人……
    ————————————————
    此時的小沛,卻並不平靜。
    張遼外出巡防,城內的統禦便完全靠臧霸一人。
    從呂布那邊傳回的消息來看,除了趙雲的人馬以外,劉備並沒有其他的隱藏力量了。
    那麽自己這邊隻需要鞏固好城防便可以了,等到呂布那邊安排妥當,便會撥回部分人馬。
    可是,意料之外的情況發生了。
    城內失火。
    若是放在平時,臧霸也許隻會派點人手去查看是否百姓造飯引發。可是今天,他也不敢大意。
    安排好布防事宜,臧霸趕緊親自帶著一隊趕了過去。
    失火的地點離城門不遠,是一處民宅,但是由於有風的關係,已經蔓延到臨近的住宅。
    臧霸這才放下心,隻要不是有人故意縱火便好。
    可是,他剛剛放下的心又再次提了起來,因為就在他下令士兵幫忙滅火時,離這裏有段距離的另一處也起火了。
    臧霸開始不安起來,他隻能期盼這是巧合。
    而第三次火起,便徹底打碎了他的幻想。
    什麽樣的巧合會連續發生三次?
    臧霸立刻緊急下令,全城搜索,有敵人入侵。
    隻是,以城中這些士兵的速度,又如何能跟得上張楓呢?
    夜鋒北方總堂徒步奔跑速度堪比莫嶽的人,不是這些普通兵卒所能理解的。
    這是在詳細探查之後才決定的計劃,由張楓在城中引起騷亂,而段軒則去劫持貂蟬,也就是任瑩。
    而對外麵發生的一切都不清楚的貂蟬本人,此時正因為淩鴛的“請求”而外出。
    雖然有些奇怪為什麽淩鴛會在夜晚提議出去散心,但從她最近的表現來看,這小丫頭應該與夜鋒沒有聯係了。
    如果糾結於一點而被表象迷惑,人是無法再跳出來總覽全局的,貂蟬由於隻關注淩鴛,也開始疏於思考城內的危險了。
    段軒所租用的馬車,以及之前從龍悒那得到的迷藥再加上他的蛛絲,便是這次劫持的全部工具。當然,還有淩鴛。
    小沛一直沒有宵禁這一條,所以即便是晚上,也很熱鬧。
    段軒就靜靜地坐在馬車上,停在巷子中等待著狩獵。
    路過的行人並不會在意他,任誰都會把這個相貌平平、穿著樸素的男子當作車夫。
    隻有一雙冷漠的眼睛在巷子的另一端不時看向這邊,隻是由於隔著車子,段軒並不知道自己也成了獵物。
    而準備狩獵他的人,便是這城中唯一一個比張楓速度更快的男子——前夜鋒河北總堂十一賢老座下龍帥,趙雲趙子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