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天下唯心 五十一、各行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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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麽?!”
    諸葛瑾的嘴張得能放下個雞蛋。
    “我騙你做甚。前番東南總堂忽然舉大軍偷襲,北方總堂駐守人馬不多,拚盡全力也未能守住。”
    “那幾位賢老?”
    “四賢老被主公曹操即時救下,如今更入漢庭做了衛尉,重建夜鋒;九賢老隱居荊州,準備接應迷帥等一行;而五賢老……”
    有的話,是不用說出來的。
    諸葛瑾看著段軒那黯淡的表情,便已然明白了。
    “對了,方才軒哥稱曹操為主公?”
    “嗬,也算是機緣吧。”段軒一笑,將自己易名“戲誌才”的經曆對諸葛瑾講了一遍。
    “哇~”諸葛瑾聽完,臉上露出了神往的表情,“那軒哥你這段經曆,該不會被後人寫進史書吧?”
    “嗬嗬,還是算了吧。一個刺客的生平,還是不要留給後人看了。”
    “那多可惜啊。”諸葛瑾有些惋惜地搖頭。
    “你小子啊……”段軒看著這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釋然地一笑。
    還好他離開了夜鋒,不然這種明朗的心性隻怕早就不在了。
    “對了,你二弟的病情如何了?”
    段軒問的,是他那體弱的弟弟,諸葛亮。
    其實諸葛氏主動聯係夜鋒的原因之一,便是因為諸葛亮的病情。
    諸葛瑾愛弟心切,更是強烈要求成為韓淵的弟子,因為韓淵是九賢老的夜帥,而九賢老……是知情的人口中公認的神醫。
    “一如以往,倒也算穩定。我此番來,便是想求教九賢老,順便多學些醫術,看能否將舍弟的病治好。”
    “如今你已然知曉九賢老之所在了,不知有何打算?”
    “我……軒哥,跟你實言,難得出來一次,我也不想立刻回去。”
    “那不如這樣,我如今去往徐州彭城,你若是不急,便與我一道。到了那裏,你可稍作停留。”
    確實,這趟路也不短,過了彭城還要經過東海才到琅琊。能與段軒結伴,有個可以談心之人,自然比獨自趕路要好。
    就這樣,二人結伴,向著彭城進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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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軒其實心裏一直擔心著獨自在彭城的桓綺,隻不過,從某種意義上說,他的擔心是多餘的……
    徐州,彭城。
    “好了,你們回去吧。”侯成衝護送他的四個士兵說道。
    “別啊,將軍,萬一那歹人在院中埋伏,豈不是我等失職?”嘴上是這麽說著,可這幾個手下的眼中,卻帶著幾分異樣的壞笑,並不時地往侯成剛剛推開的門裏望。
    “看甚!看甚!我說了幾次了,桓姑娘有苦衷,才借宿於此,我並未如何!滾滾滾!都滾!”
    “好好好,”幾個士兵大笑著離開了,臨走還不忘小聲說一句:“做賊心虛。”
    “唉……”侯成走進院子,轉身將門帶上。
    “將軍,回來了?飯已然弄好了,我先幫將軍更衣吧。”
    “不勞姑娘,不勞姑娘,我自己來便好。”看著走上前來的桓綺,侯成趕忙連連擺手。
    一軍之帥,其氣必染全營。
    呂布手下的這些將領,都有個通病,那就是不知如何應對女人。
    桓綺到侯成這裏暫住已然有段時間了,自從她來了以後,侯成便多少有些不自在。所以,他便改為三日一回家,其餘時間便都在營中與將士們一起。
    在他看來,被那群屬下取笑,也好過獨自麵對一個女子。
    桓綺住在這裏的事,侯成反複囑咐屬下將士,千萬不可說出去,所以這些屬下也就隻是在自己營內才拿侯成開玩笑,到了外麵,則守口如瓶。
    之所以要這樣,是因為前不久才出了郝萌之事,而那件事的原因,他雖然不知細節,卻也大概聽說與淩鴛有關。
    才過了這麽短的時間,自己的宅中便也來了這麽個姑娘,侯成是真怕呂布多想,也怕其他將領生疑。
    而這,便是段軒為何最先選他的原因之一。因為段軒料定,他會這麽做。
    如果是魏續、成廉一般的武將,便不會多想,隻怕桓綺早就被全軍認識了。
    段軒和呂布軍打交道的時間也算不短了,張遼、魏續、成廉直率,宋憲、侯成、曹性心細,陳宮、高順、臧霸沉穩,段軒現在幾乎能說出每個將領的性格特點。
    隻是他也沒有算到,這麽心細的人,竟也拿女人沒有辦法。
    “姑娘,你住在此處,不過是為報仇,這些下人之事,著實不必。更何況,若是傳揚出去,會毀了姑娘清譽。”
    “噗!”桓綺一時沒忍住,捂著嘴笑了出來。
    “怎的?”侯成趕忙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姑娘為何發笑?”
    “聽聞將軍跟隨呂將軍出長安、走河北、奪兗州、爭徐州,久經戰陣。怎麽今日在我個弱女子麵前,反倒如此拘謹?”桓綺因為從小闖蕩,在外執行任務的時候頗多,性格反倒很爽朗。
    “我……”侯成一時語塞,竟然不知如何作答。
    “好了,將軍快去更衣吧,不然飯要涼了。”
    ————————————————
    同一時刻,遠在豫州皇宮之中,也有一個正在拘謹著不知如何開口之人——四賢老。
    隻是,他所麵對的並非美女,而是大漢皇帝。
    “深夜入宮驚擾陛下,還望恕罪。”四賢老微微躬身說道。
    這是劉協給他的特權,因為年事已高,而且四賢老又是一生終於大漢的賢臣,所以各種覲見的俗禮全免去。
    “唉,也怪朕日間太過繁忙。”
    的確,百廢待興之時,每天需要劉協定奪的事情真的可以說是從早堆到晚。
    “陛下日理萬機,乃百姓之福。深夜入寢,臣本不該驚擾。隻是此事臣反複想來,覺得還是不能在朝堂之上說。”
    “哦?是何事?”
    “陛下可知,我夜鋒創立之時,所本道義乃是為蒼生謀福。故而……”
    說著,四賢老從袖間掏出一塊鐵牌,交給劉協。
    “故而鑄此令牌。一者為明身份,便於通往;二來也是為時刻提醒下屬勿忘夜鋒之大義。”
    劉協將令牌接過手中。
    很普通的一塊長方形令牌,正麵上方刻的是一張很普通的百姓麵龐,下方刻的是一條龍,很馴服地趴著,中間是四個工整的字:“唯念蒼生”。
    盡管四賢老這塊令牌已然被歲月褪去了光澤,但劉協卻從那古樸的紋路中看到了夜鋒的執拗和堅韌。
    “賢老何意?”
    “臣……”
    “賢老,你夜鋒為漢室、為天下所做之事,朕心中明白。無須顧慮,有話便直言。”
    “是。”四賢老吸了口氣,接著說道:“如今夜鋒部下皆用此牌,然臣想請示陛下,是否應作重鑄?畢竟……畢竟這鐫刻之物,有蔑視陛下之嫌。”
    “哈哈哈哈,”劉協聽完,不禁大笑。
    四賢老究竟曾是漢臣,與那些出身山野之人,所想之事也不同。
    “賢老多慮了。朕並非昏君,又豈會不知個中深意?此令牌無須重鑄,繼續沿用便好。唯念蒼生……這亦是朕之心願。若天下人人皆能如此,又豈會不太平?”
    劉協拉過四賢老的手,將令牌穩穩地放在他手中。
    “大漢想要恢複舊日榮光,還要多仰仗賢老之力啊。”
    四賢老低下頭,隻是用顫抖的聲音回道:“臣……定為大漢……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劉協不經意間看見,那塊握在四賢老手中的令牌上,漸漸濕潤了。
    他再次握住了四賢老的手,微笑著說:“之前大漢負了賢老,今後,朕絕不會令賢老失望!”
    ……
    回到漢鋒營,四賢老並沒有立刻就寢。
    因為還有個人需要去探望——喬虎。
    現在的喬虎,其實便也算半個廢人了。
    左腿的骨頭,被昶傲全力一擊砸成了寸碎。雖然被曹操救下之後,也曾遍尋名醫,可無奈由於在途中顛簸,碎裂的骨茬又將腳筋劃開,等到就醫之時,已然無能為力了。
    失去拉勁的腳筋已然收縮,隻怕即便是九賢老在此,也未必能醫好了。
    為了能減輕痛楚勉強行走,喬虎一怒之下,竟倔強地要求將這半條廢腿砍了去。
    取而代之的,是拴在剩餘半截大腿上的一段空木筒。
    眾人看著這樣的喬虎,都是一臉的悲傷和惋惜,可他自己卻隻是笑笑,憨憨地說:“諸位放心,這東西動靜大,我夜裏不出來走動便是了,萬一起夜,就直接在床上了。”
    說完,他便哈哈大笑。
    雖然眾人也都笑了起來,可每個人的眼中,卻都閃著淚花。
    加入夜鋒之人,都有一段殘酷的過往,雖然終究是熬了過來,卻也逃不出命運的玩弄。
    或許,真的如同夜鋒自己常說的那般:
    長劍鋒已損,猶可誅佞臣。青史聲名敗,炙血鑒忠心。
    難道劍出夜鋒,最終就必會殘損嗎……
    ……
    喬虎房間的門並未關著,腿傷之後,他便也學起了識字看書。
    聽到身後有動靜,喬虎趕忙回過頭,卻發現是四賢老來了,便要起身過來攙扶。
    “好了,嗬嗬,不用起來,老夫自己還能走。”四賢老笑了起來。
    雖然不比在總堂之時,但四賢老的身體卻也還算硬朗。
    “賢老,深夜過來,可有和事吩咐?”
    “無事,就是來看望你一下,近來可還習慣麽?”坐到喬虎身旁,四賢老拿過喬虎正在看的書翻了翻。
    “一切都好,嘿嘿,”喬虎摸著自己的斷腿說道,“就隻是夜裏有幾次憋得著實難受。”
    “你莫非夜裏真個不走動?”
    喬虎憨厚地點了點頭。
    “噗哧!”四賢老也被這孩子的憨勁逗樂了。
    “對了,”笑了一會兒,四賢老忽然想起什麽,“逵兒呢?”
    賈逵回來之後無事,便一直和喬虎住在一處,順便照顧他。
    被四賢老這麽一問,喬虎忽然有點扭捏。
    “你可是不會對賢老說謊的,他去何處了?”四賢老這才察覺到不對。
    “梁道……梁道覺得師傅有些不對,便獨自去河內暗查了。”喬虎終於還是說了出來。
    “啪!”四賢老聽到這,心中一驚,手裏的書掉落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