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天下唯心 六十四、重情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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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城的火光漸漸熄滅了,段軒就這麽站在矮坡上麵無表情地看著。
“軒哥,桓綺真的離開了麽?”
段軒沒有回答,可那冷峻的麵容,已經給了諸葛瑾答案。
是的,她走了,由於無法忍受段軒的無情而選擇了離開。
“軒哥,我們在彭城的糧草庫放火,想必呂布一定受了重創吧。”
“嗬嗬,子瑜啊,你還是想得太簡單了。若我所料不錯,十日之內,彭城的糧草數量便會恢複。雖然徐州全境如今並未完全賓服於呂布,但也沒人願意和他鬧僵,所以,若是他要征調糧草,隻要不太過分,各城守將還是會送來的。”
“啊……那我們此番放火,又有何用呢?”
“這也正是為何我要激桓綺回去的原因。”
諸葛瑾不禁轉頭看向段軒,而後者,仍舊麵無表情地望著彭城方向。
可是,諸葛瑾此時的內心卻很不平靜。
現在,他也對夜鋒產生了懷疑。
並不是行事風格,而是夜鋒的道義根本。
入夜鋒者,不得有私情,卻又要珍視同伴;入夜鋒者,為達目的任何其他條件都可以犧牲,卻又要時刻顧全百姓。
最重要的是,夜鋒的主旨,是要匡扶漢室,為百姓謀福,可每次行動,都是在大漢律法之外,而且,經常會讓百姓受苦。
當然,有的同伴曾經告訴過他,為了能讓天下太平,難免要犧牲極少數的百姓。
可是,連這極少數的百姓都保護不了,又拿什麽去承諾天下太平呢?
即便是自己,若非要為弟弟治病,又真的甘心願意主動加入夜鋒麽?
這或許便是做為人的悲哀吧,永遠能找出一件事的矛盾之處,進而給自己平添煩惱。
隻是諸葛瑾不知道,這一夜,因為矛盾而苦惱的人,還有很多人……
……
彭城。
“桓姑娘你……唉!”侯成看著自己麵前跪著的桓綺,也實在不知說什麽好。
“要殺要剮,將軍便動手吧,桓綺回來,便是領死的。”桓綺現在也很平靜。
前夜,很多人都沒有睡。
張遼和臧霸回來之後,便立即同侯成接觸,詳細問明了情況。
之後,張遼立即安排人手加強城中巡防,並搜捕可能藏匿的剩餘賊黨。
臧霸則帶兵出城,擴大警戒範圍。
侯成繼續安排人手撲滅餘火並清點剩餘輜重,同時派出兩隊人去找尋桓綺。
而且,接到彭城消息的呂布派了曹性過來。
他來的目的有兩點。第一是讓張遼等人安心,下邳並沒有任何異動,這次的事,應當不是曹操的詭計;第二,也是由於呂布那邊事多,無法親自過來,隻好由曹性代他詢問事情經過。
而這一忙,一夜就已經過去了。
在曹性帶來的人手幫忙下,城中終於恢複了秩序,而正當曹性問道段軒下落時,外出的一隊人馬回來了,並帶會回了桓綺。
原來,桓綺當時雖然生氣,卻也並未因此失去冷靜。
看著城中不斷進出的人馬,她知道,若是此時回去,必然會引起更大的麻煩。
不是自己,而是侯成。
所以,她一直忍到天邊放亮,才出現在外出接應她的隊伍麵前。
而她回來之後,自然是侯成最先與她見的麵。
隻是,桓綺卻說有事要單獨和侯成說。
侯成出於對桓綺的信任,便屏退了手下,於是,便有了剛才的一幕。
“如此說來,侯某便始終是被姑娘利用了麽?”
盡管如今已然知道真相,但侯成卻怎麽也對她恨不起來。
“最初我確是隻想利用將軍,”桓綺也不隱瞞,“隻是當我被段軒挾持之時,看見將軍慌亂的模樣……罷了,如今再說這些已然無用了。”
桓綺從腰間拔出匕首,扔到了侯成的麵前,“彭城糧草之失,守城將士性命,遠非桓綺一死所能償還,但望將軍殺了桓綺之後,能稍解怒氣。”
侯成看著桓綺,顫抖的手不禁握緊。
忽然,他一手拾起匕首,另一隻手用力掐住了桓綺的脖子。
桓綺立刻感覺呼吸困難,但卻強忍著不去掙紮。
侯成握著匕首的手已經舉起了,可望著桓綺那雙含著淚水的眼睛,卻始終落不下去。
桓綺因為被侯成掐著脖子,雙眼已經有點充血,可她此時,卻努力地擠出了笑容。
“當!”
最終,匕首落到了地上,掐著桓綺脖子的手也慢慢鬆開了。
“來人!”侯成大聲將手下喚回。
“把桓姑娘帶回我的住處休養。”
桓綺沒有反抗,侯成也沒有再看她。
等桓綺走了,侯成才慢慢抬起手。其實剛才掐住她脖子時,侯成便感覺到了,昨夜桓綺被段軒刺到的傷口,方才經他一掐,又開始流血了。
可是她並不在乎……她真的想死。
……
再次回到軍議廳,張遼等人正在分析這次段軒放火的目的。
“有何事嗎?”張遼問道。
關於桓綺,張遼和臧霸都不知情,即便是侯成派出人去接應她,也沒有和二人打招呼。
“哦,沒什麽要緊事,有些糧食燒了一半,軍士不知還能否再要,我過去看了下。”
“好了,既然無事,那我們接著說吧。對了,僅憑段軒一人,恐難成此事,他的同黨可曾抓獲?”
“並未抓獲,在糧草庫的惡鬥,砍殺了二十餘人,但被其餘賊黨逃脫了。”侯成回答道。
“文遠,城中搜捕可有收獲?”曹性轉而問張遼。
“並無捕獲,城中士兵挨家挨戶搜查,竟完全沒有他們的蹤影。”
這時,從門外進來兩個士兵。
“參見諸位將軍。”
“你二人,昨夜可是負責把守城門?”
“是,昨夜輪值的,是我們這一隊。”
“可曾有人出城?”曹性的目光忽然變得淩厲起來。
“這……”二人猶豫著看了侯成一眼。
“有。”侯成知道,有些事還是不要等別人說了。
“嗯?怎麽,你知道?”曹性有些詫異,張遼和臧霸也都用疑惑地眼神看著侯成。
“段軒等人,是我放出城的。”
“什麽?!你為何要放他們出城?”
侯成沒有回答。
“你二人說!”曹性又再次詢問那兩個士兵。
“具體如何,小的們也不知曉,隻是那段軒惡賊似乎挾持了一個女子來要挾侯將軍。”
“哦?這女子是何人?”曹性轉而繼續問侯成。
“她曾救我性命。”侯成知道,再瞞下去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莫非……”,張遼略微思索,說道:“是前番你遇刺之時?”
“正是,當時多愧她出手相救。”
“如今可有她下落?”
“……自被挾持出城,便沒了音訊。”侯成最終還是說了謊。
“也罷,可你終究是犯了軍法,私放敵人。來人,將侯成押下。”
說是押下,可這城中哪個士兵不認識侯成,他們也就隻是在後麵跟隨這侯成而已。
侯成也沒有多說什麽,這已經是最輕的結果了。
隻是,留在廳中的三人都知道,事情絕沒有這麽簡單。
否則,侯成是沒必要隱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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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內郡,w縣賈逵已經到達這裏多日了。
由於同樣是夜鋒之人,所以現在他的盤纏,便也直接由漢庭撥給。
隻不過,對於這種生活,他還是多少有些不適應。
一個刺客,忽然間成了漢帝的直屬部門成員,一時間賈逵還有點接受不了。
或許也是因為這方麵的原因,他才更不願呆在許都。
相比起戒備森嚴的皇城,還是外麵更舒服點。
現在他主要關心的,是他的師傅——梁耑。
盡管喬虎已經跟他說過,師傅變了,徹底變成司馬家的人了,而且他自己也能隱約察覺到,但賈逵卻仍然還抱有一絲期望——或許師傅有什麽特殊的苦衷。
所以,賈逵沒有知會喬虎之外的任何人,便獨自來到了河內。
如果師傅投靠司馬家,定然有充分的理由,或許可以從司馬家的動向中看出端倪。
帶著這種想法,賈逵租了間客房,一直暗中觀察著。
可是,司馬家卻始終沒有任何異常的舉動。
今天也和往常一樣,賈逵草草吃了點東西,便又開始了一天的監視。
既然不想被師傅和司馬家的人察覺,他自然不會做出潛入府中這種事來。
可是,即便不進去,他今天也發現有些不同。
因為司馬家忽然來了陌生的客人。
之所以說陌生,是因為通過觀察出迎的司馬家家主司馬防的表情便可以知道,他並不認識這些人。
這一行一共是六人,進去了半個時辰便匆匆離開了。
賈逵敏銳地感覺到,或許這些人身上,有整件事的真相。
所以,他便尾隨著這群人出了城。
……
他們所走的路,很少有人煙,分明是不想被人發現。
由此可見,這些人定然身份特殊。
走到一條林間僻靜小路之時,這六人忽然停住了,其中一個身批大氅的人轉身衝後麵說道:“閣下已然跟隨我等多時,不知有何事?”
賈逵沒有想到,自己竟然已經被發現了,便索性走了出來。
“聽口音,你是hb之人?”
“哦?嗬嗬,閣下倒是見識頗廣。”嘴上說得輕鬆,可那人已經暗暗示意其餘五人慢慢逼近。
“你等莫非是袁紹的手下?”賈逵從來都不願意用裝傻的方式遮掩,便幹脆直接問了關鍵。
“能如此問話,想必閣下也絕非尋常百姓了。”
“可否請教尊姓大名?”
那人一邊示意同伴準備動手,一邊微笑著說:
“嗬,也罷,將死之人,告訴你也無妨,在下許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