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帷幄山河 二、再起征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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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內。
    偌大的待客堂中,隻有賈逵翻動書簡的聲音。
    司馬家家主司馬防、長子司馬朗、次子司馬懿以及前北方總堂夜帥梁耑都靜靜地坐在旁邊看著他。
    “這……確是夜鋒的卷宗。”賈逵也不得不承認,手中的書簡的確是真的。
    夜鋒卷宗室的書簡由於是內部製作,其他人基本無法仿製,也正是因為這樣,賈逵才更無法接受。
    書簡很明確地記錄了夜襲營的創立初衷、人員名稱以及過往履曆。
    甚至連後來撤銷夜襲令的段軒和張楓也被記錄了下來。
    梁耑明白此事對他的打擊,卻也沒有什麽可以安慰他的話。
    夜鋒,一個為了庇護百姓、匡正漢室而建立的組織,卻衍生出了一支意圖改朝換代的隊伍。
    賈逵用略微顫抖的手將書簡放到桌子上,轉頭看向梁耑。
    “那師傅想要如何?”
    “唉,為師當年入夜鋒,不過是想為百姓做點事。隻是正如二公子所言,如今的夜鋒已然變了,再一味地追隨下去,便違背了為師的初衷。如今我們能做的,也不過是暫且隱忍,靜待時變。”
    “那又為何要與袁紹勾結?”賈逵這話,是說給司馬家的人聽的。
    “嗬嗬,賈少俠誤會了。並非是我等欲結交袁紹,而是他想借助司馬家。此番許攸到此,便是陳說此意。”司馬防笑道。
    “哦?敢問前輩,袁紹意欲如何?”
    “袁本初是雄主,眼光自然放得長遠。他如今已然不把公孫瓚放在眼中了,此時此刻,他想的便是南進之事。”
    “南進?”
    “正是。欲執天下牛耳之人,自然想要爭一人。”
    “天子?”
    “唉,如今曹操行事皆有大義之名,雖實力一般,卻勝過各方諸侯。袁紹又豈能讓他在自己之上?”
    “他找司馬家所謂何事?”
    “造勢,他是想拉攏各地名門望族。一旦呼聲高漲,便是天子也不能違背大勢。”
    “那前輩打算如何回複?”
    “既然少俠相問,老夫也實言相告吧。袁紹雖是雄主,可司馬家並不願與他合作。”
    “為何?”
    “嗬嗬,識人之能,老夫多少還是有些的。以袁紹之才,隻可為將,又豈能為主?單單觀其用人,便已知其心之狹隘。我等外人,便是與他聯合,也難得信任。”
    “前輩這話倒是實在。”
    司馬防這些話確實是毫無隱瞞,賈逵心裏也清楚。
    “梁道啊,家主始終還是看好曹操。”梁耑補充道。
    “可是因為如今天子在豫州?”
    “非也。若隻為天子,那我等又何必非要親好曹操。”司馬防否定了賈逵的猜測。
    “其實家主也曾見過曹操。以家主之見,曹操確是非凡之人。”
    “賈少俠,”一直沒有說話的司馬懿忽然開口,“其實此番請你到此,除了告知夜襲營內情,還有一事。”
    “公子請講。”
    “敢問少俠,若是此時袁紹南下,曹操可能應付?”
    “……隻怕是不能。”
    “既然不能,便應先將其穩住。”
    “如何穩法?”
    “哦,這也不過是我等擔憂,少俠回去隻須提醒曹操即可,至於如何做,他身邊謀士眾多,自然有辦法。”
    說實話,賈逵對此時的司馬懿完全沒有好感。
    如今眼前的這個少年,根本不是在總堂時的樣子了,精明、老練、穩重,與那個天性單純的“二公子”根本判若兩人。
    究竟是夜鋒改變了他,還是他根本就一直在偽裝?
    賈逵盡管心中疑惑著,也還是和爽快地點了點頭。
    “至於夜襲營之事,你便裝作不知吧,”梁耑說道,“很多事,反倒是糊塗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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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州,下邳。
    軍營中,閑來無事的士兵們正在摔跤自娛。
    “再來!”孟強此時剛剛被對手摔到地上,他不服氣地翻身而起,拍著身上的土大叫。
    “好!”他的對手正是武征。
    隻不過現在的武征已經變成隊長了。
    也就是說,現在他已經統領著五十人了。
    這是宋憲親自提拔的,因為之前曆次的戰功,再加上宋憲的賞識,武征終於不用再受那個混賬伍長的氣了。
    不過武征在平時可一點上級譜都沒有,他原本就與其他士卒關係不錯,如今即便是升了職,大家也仍舊像之前一樣和他打鬧。
    這不,旁邊立即有起哄的了。
    “孟強,摔他個狠的!”
    “滅滅咱隊長的威風!”
    武征終究也還是孩子,聽他們這樣喊,便拾起兩個石子砸了過去。
    被砸的人自然知道武征是在玩笑,趕忙作勢躲到旁邊的兄弟身後,卻還不忘喊上一句:“孟強,上啊!”
    武征苦笑著搖搖頭,示意孟強開始。
    “咚!”
    孟強雖然力氣也不小,卻不懂得如何靈活變化,隻知道用蠻力,所以毫無意外地再次倒地。
    “好了,不玩了。”
    “再來,我還沒輸!”孟強又爬起來說道。
    “還是算了吧。把你摔疼了,夜裏一個營帳都無法入睡了。”
    周圍的士兵們被武征這一提醒,立即轉了風向。
    “是啊,算了吧。”
    “孟強,改日再說,改日再說。”
    孟強看著這些“牆頭草”,真恨不得上去咬他們。
    其實也不能怪他們,孟強雖然好強,卻有個壞習慣,那就是隻要身上受了傷,和他睡一個帳的人便要倒黴。
    他醒著沒事,絕不喊一聲疼,可一旦睡著了,便開始說夢話,而且基本上都是呻吟叫苦。
    在他那如同殺豬般的慘叫聲中,旁邊一圈營帳的人都別想睡了。
    你就是把他弄醒,過一會兒也照樣睡著,照樣慘叫。
    如果不是孟強平日裏仗義,估計這些人早就把他扔出去了。
    此時也正好到了開飯的時間。
    眾人剛領完飯準備吃,便看見宋憲走進軍營。
    “各位弟兄,”宋憲很隨意地說,“今日都早早休息,明日三更造飯,四更出城。”
    “將軍,咱要去哪兒?”由於宋憲的隨和,士卒跟他說話也沒拘束。
    “明日便知道了。”宋憲卻不肯告訴。
    “不會是又要打仗吧。”
    宋憲卻隻是很神秘地一笑。這一下,士卒們心裏更沒底了。
    其實他們這次是猜錯了,這一次,不過是宋憲提議想帶他們出城巡視,順便將附近的地形完全記清。
    當然,還有個更主要的原因——築堤。
    今年雖然雨水不多,但沂水岸邊堤壩年久失修,突然潰塌了。
    而這,也給陳宮提了醒。
    如果不盡快修築好,萬一有人想利用水流灌城,那後果便不堪設想……
    所謂有人,其實能提防的也不過是劉備和曹操。
    劉備最起碼近期不會有舉動,從上次張遼去責問時他的態度便能知道。
    至於曹操……呂布隻知道他現在並沒有進攻的意思,但卻不知他具體在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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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曹操人已經到了荊州。
    荊州,南陽郡,宛縣。
    曹操用兩個月的時間將兗州和豫州的整體布局做了調整,之後,才起身來接受張繡的投降。
    為了安全起見,曹洪、曹休、於禁等一眾武將全都跟隨而來。當然,曹真也帶領部分虎豹騎隨行。
    而曹操的貼身侍衛,除了典韋之外,還有長子曹昂以及聶洪手下的分統衛韜。
    到了宛縣,曹操將兵馬駐紮在城外。
    而一早得知消息的張繡此時已經候在城門前了。
    “恭迎主公。”張繡親手舉起太守印綬,遞給曹操。
    “嗬嗬,不必了。這宛縣,仍由你治理。”曹操在馬上一笑。
    “屬下不敢,還是請主公另擇人選吧,以免惹人非議。”
    這是賈詡教他的,以退為進,曹操即便真想換人,也隻能作罷。
    果然,曹操再次拒絕了。
    張繡裝作勉為其難地樣子命賈詡接過印綬,而後,他親自上前為曹操牽馬。
    曹操在馬上端坐,不經意間露出了一絲冷笑。
    郭嘉已經提醒過自己了,張繡越是順從,就證明他越不懷好意。
    曹操抬頭看著漸漸接近的城門,隱約感覺到它就仿佛是一張血盆大口,正準備將自己吞下。
    隻是,城外的郭嘉計策已定,張繡未必能如願了。
    ……
    安頓好曹操一行之後,張繡和賈詡等人便離開了。
    晚宴之前還有些時間,於是賈詡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因為還有個“祖宗”要勸。
    賈詡歎了口氣,推門走進院中。
    “唰!”一把匕首忽然抵住了他的咽喉。
    “唉。”賈詡再次歎氣,看著站在自己麵前的徐媛。
    “我再問你一遍,非如此不可麽!”徐媛雙眼冒火,瞪著賈詡。
    “我也不願,可沈帥執意命她去,我又能如何?”
    “你們便不顧鄒璃死活了麽!”
    “我已安排好人手,一旦計策失敗,便立刻衝入,她不會有……”
    賈詡還沒說完,脖子已被匕首刺破皮膚,一絲鮮血慢慢淌下。
    徐媛眼中閃著不忍和心疼,但手上卻沒有撤掉力道。
    “你亦知沈帥的執拗,又何必如此呢?”賈詡用手慢慢將匕首推開,而後輕輕拭去了徐媛的眼淚。
    ……
    就在這樣傷感的氣氛中,宛縣之謀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