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洛城飛蕭渡鬼門,莫問來路道歸途 第一百七十三章 死生悲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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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勢不減,秦夜泊和祁景安兩個人一回頭,便看到了時紹星和月無雙在一旁看著他們。
月無雙依舊是麵無表情,道:“景安,過來。”他與祁景安說過的那些話,祁景安是忘光了麽?
祁景安回頭看了一眼秦夜泊,便跟著月無雙走了過去,時紹星表情倒是悠閑得很,道:“小聲,這次罷了。”
主意是時紹星出的,即便是他沒有直接說出口,至少也是提醒了秦夜泊的,至於祁景安,他也確實沒有想到,祁景安竟然是放下了梧深劍。
月無雙看著祁景安,祁景安伸手抹著臉上的雨水,才發現,月無雙看的,是他的肩膀。
“你怎麽就確信,秦夜泊,一定不會傷了你?”月無雙沒有怒意,語調也與平時沒有什麽區別,而祁景安想從他向來是沒有什麽情緒的眸子中看到一點什麽其他的情緒,卻是什麽都沒有。
“不確信,但是他,是秦夜泊。”就因為他是秦夜泊,所以不會要了他的命。這一點,祁景安永遠都是無比自信的。
秦夜泊還停在雨幕中,沒有走進回廊。
時紹星看了他一眼,又轉過頭,問道:“景安,你明白,什麽叫做死生悲歡麽?”
月無雙默默投過目光,所有的悲歡生死,都是和月無雙沒有關係,他不曾有悲歡,也不曾麵對生死,天下,沒有人可以殺了他。
祁景安想要回答的是,他明白,最後是閉上了嘴,搖搖頭。
時紹星有些苦惱,語氣有些自責,道:“是我想錯了,夜泊的性子,其實比沈亦還要細膩,你和他講這四個字,他一定是有感觸的,不過……這是我的錯。”
他的話說得很沒有調理,但是祁景安捕捉到了一絲信息。
秦夜泊在雨幕中,絲毫沒有過來的意思。
祁景安不了解時紹星,但是無比了解秦夜泊,秦夜泊不肯過來,而時紹星說,是他想錯了,祁景安便隱隱猜到了。秦夜泊是不會主動喊祁景安較量一番的,可是如今,卻主動叫了他,大抵,便是時紹星給秦夜泊出的主意了。
而秦夜泊的心結,並不在此,並非是痛快打一場,便可以解決的,而他在雨中,遲遲不肯步入回廊,就足以說明,秦夜泊心中的事情,已經積攢太多了。
他的心結是什麽?祁景安看向秦夜泊,他不知道,他第一次,猜不到秦夜泊在想什麽,不知道他的心結是什麽。
他沒有想到,秦夜泊的心結,遠遠比他想的還要複雜。
“夜泊?”祁景安幹脆直接坐到了回廊中,看著秦夜泊,試探地喊了他一聲。
秦夜泊回過頭,看著祁景安,表情十分平靜。
方才的對話,秦夜泊都是聽了去的,隻是……這麽久了,積壓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
樁樁件件都是容不得拒絕半分,就這樣被推到了這個位置。
秦夜泊和祁景安的衣服早就濕透,兩個人卻還是在這裏,沒有去換一身幹淨衣裳的意思。
“景安你根本就不明白,什麽叫死生悲歡。”秦夜泊少有的,有些煩躁。的確是煩躁,就算是淋雨那般久,還是壓不下這顆煩躁的心。
什麽叫死生悲歡?什麽才是死生悲歡?
這一路走來,不到一年的時間,離他而去的人,他殺的人,都已經不計其數。
從最初的的陳煊,陳風,再到楊冉川,甚至到了沈青,蘇瑾,張謙汐。
秦夜泊,也很想問一句,為什麽事情最後會成了這個樣子,明明,他原本想到的結局,不是這個樣子的。
祁景安這個人,口口聲聲說是因為經曆了太多的背叛,可是秦夜泊對他,實在是太了解了,根本,就不是這樣的,祁景安這個人天生冷血薄情,更是鐵石心腸。
或者說,蛇蠍心腸。這麽形容卻是很不合時,但是秦夜泊找不到更加合適的詞了。
祁景安沒有同情心,沒有憐憫心,感情上是沒有弱點的,是秦夜泊,手裏最鋒利的一把刀。
“你說得對,我,確實不懂。”祁景安從來都不會把自己的心剖開給別人看的,因為他根本就沒有心,就算別人對他再好,也沒有用,相識一場,他的歸屬,便是秦夜泊一個人了,包括沈亦,也幾乎是未賦予幾分真心。
“景安,我太了解你了,你不肯說的過去,隻要你不肯說,便沒有人能夠問出來。”秦夜泊頭發都是濕漉漉貼在臉上,似乎是整理了一下語言,道:“景安,你知道麽,我感覺我真的,快撐不下去了。”
祁景安有些事手足無措的,他能做最鋒利的刀,卻永遠都無法做站在秦夜泊身後的那個人。
“景安,什麽才叫死生悲歡,你知道麽,我真的,好羨慕你。”秦夜泊說不出是什麽心情。似乎不僅僅是羨慕,甚至,還有一絲的,嫉妒。
“我好羨慕你不會被感情所累,我好羨慕你就算是張謙汐那等人都能毫不猶豫下了殺手,我好羨慕你,從來都不會感情用事,從來都不會衝動,理智到了無情。”秦夜泊幾乎是一口氣說完了這些的。
理智到了無情的地步,還有一個人,就是秦青嵐。
但是……祁景安和秦青嵐不一樣。
秦夜泊一直以為,秦青嵐是他見過最理智,最無情的人物,但是,知道這些日子,他愈發了解祁景安之後,才發現,這個長相十分清秀溫和的人,竟然是如此,理智,且薄情。
“夜泊,何必羨慕我。”祁景安目光十分複雜,包含的情緒,實在是太多了。
月無雙的不在意這些事情,隻對自己的事情在意一二分,而祁景安……是完全的漠視。
不是視而不見的漠視,而是,對所有人生命的漠視,就算是慘死在他的麵前,他不僅不會無動於衷,甚至還會送他一程。
“你何必羨慕我。”祁景安像是在問他,但是兩個人都知道,祁景安,什麽都沒有問。
“祁景安,我上次叫你整個名諱,是什麽時候了?”
“我也不記得了。”祁景安無所謂攤了下手,這些事情,本就是無所謂的。
祁景安的性子,實在是太怪了,隻有在秦夜泊麵前才會盡數收斂了鋒芒,甚至有些乖巧站在一旁,臉上的笑容永遠都是溫和,絲毫沒有攻擊性。一旦離開了秦夜泊的實現,這個人,有著超出一般人的手段。
甚至不是刻意偽裝,而是天性如此。
“景安,你到底,都經曆過什麽?為什麽,會有這個性子。”說到底,對於祁景安的過去,他其實還是一無所知的,無論是那一方麵,都是一無所知。
但是很奇怪。
一個富家少爺,上麵還有兄長,商賈世家,為何會習得這一身的本事?
如果是換成了秦夜泊,他巴不得就做一個紈絝子弟。但是祁景安,選了一條,幾乎是不符合規矩的路。
他自稱是家中生意有哥哥照顧安排,輪不到他來操心,可是秦夜泊卻覺得,祁家的事情,應該都是由祁景安來決定的,祁家,究竟是什麽情況,祁景安從來都沒有說過的。
這些事情,倒也不是有多重要,隻是,秦夜泊突然發現自己,其實對祁景安這個人一無所知。
“經曆……夜泊,你真的相信我成了這個性子是因為一個女人麽?”祁景安這張清秀的臉上,有著一股說不出的猙獰。
“我不相信。”秦夜泊回答的是斬釘截鐵,祁景安這個性子,根本不是一個女人能夠影響到的,就算是背叛。
祁景安笑了一下,道:“什麽太多背叛啊,都是假的,夜泊,其實你始終都不知道的是,祁家,隻有我祁景安說的算了,什麽兄長,什麽父親,統統都在埋在地下的,白骨都化作黃土了,祁家的生意,都是我的人在接手,我有的,比你想到的要多。”
最後祁景安頓了一下,道:“不過,我所擁有的,永遠都是你手裏最鋒利的刀。”
“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你到底,為何如此待我。”這才是秦夜泊一直都想不明白的問題,明明,是沒有利益可圖的。
“你放心好了。”祁景安第一次掰著自己的手指,道:“我如此待你,隻是因為我想,這個想法,永遠,都不會改變的,我不會背叛你。”
秦夜泊挑了下眉,道:“我想知道理由。”
他相信祁景安,但是如今,知道的越多,他越是明白,祁景安這個人,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夠駕馭和控製的。
“你很,特別。”祁景安最後擠出了四個字,至於理由,他能想到的,也僅僅是這個了。
不然張庚衍為何對秦夜泊如此感興趣?
“對,特別。”祁景安似是怕他不信,最後又重複了一遍。
煙火人間,死生悲歡,本來都是和祁景安無關的,而唯一能讓祁景安心甘情願的,隻有秦夜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