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言

字數:2396   加入書籤

A+A-




    咖啡加糖苦不苦!
    又到了每個月給洗衣機“清理腸胃”的時間了。
    顏暖熟練地撕開清洗袋,將袋內包裹著的顆粒帥氣地盡數甩進滾筒,關上洗衣機的機門,就聽見“啪嗒”一聲,那便是此刻滾筒環抱著的顆粒們,已悉數就位,磨拳擦掌的號角。
    顏暖按下主洗鍵,顆粒們便在飛快運轉的滾筒中,撒了歡地向前衝刺。
    一時間,滾筒內顆粒紛飛,與飛流直下的水柱共舞,不斷攪拌出細膩的泡沫。洗衣機的機門被越來越多的泡沫覆蓋,在陽光的照射下,幻化出一道又一道霓虹,遠觀之,竟是一片瑰麗之景。
    顏暖的手隔著機門的玻璃,小心翼翼地戳點著那些細密的泡沫,仿佛用力些,它們就會消失不見。看著這些泡沫,她忍不在想,感情多像這泡沫啊,看似美好卻最經不起細究,一個未道的晚安,一通未接電話,一句不想重複第二遍的話,甚至於一杯熱水,都能讓兩人漸行漸遠。
    對於大多數人來說,顏暖是幸運的,曾經的她看見過幸福的模樣,至於後來的種種,想來就是蘭因絮果吧。當花開荼蘼,任憑處於局中的她怎麽努力,如何抗爭過,最終都抵不過注定。這些道理,現在的顏暖明白了—花開花落自有時,有些事,不能強求,亦不必強求。
    此刻的泡沫呈幹癟之態,疲軟地地貼在機門的玻璃壁上。顏暖知道它們需要中場休息了,於是決定先關閉電源,讓其靜置一個小時,待她收拾好行李,再來助力它們的第二段行程。
    這是顏暖離開c城的第三年了。
    這三年裏,她和淩兮幾乎沒有怎麽聯係,隻有去旅遊的時候,才會在郵局寄張當地的明信片給淩兮,簡單地報個平安。
    這三年,是顏暖自我放逐的三年,也是自我救贖的三年。
    頭一年,顏暖在深度的自我懷疑裏度過—看到別人你儂我儂的時候,她會倍感戳心,會一遍遍地問自己,是否後悔,會懷疑自己做的決定是否正確。當別人又一次輕而易舉地把自己提交的方案k下來的時候,她又開始沮喪懊惱,懷疑自己的能力,開始認同魏洋對她的評價—既沒能力,又沒情商,還空有一股清高的架子,隻適合被人踩在腳下—盡管這樣的評價非常偏頗。
    到最後,她變得易怒,情緒起伏大,前一秒還是豔陽高照,下一秒便是大雨傾盆。她甚至懷疑自己是否不配再呼吸空氣,是否不該出現在這個世界。多少次午夜夢回,她的淚水浸濕了枕巾;多少次她的夢話裏,出現最多的詞匯是“救我”。
    第二年,顏暖開始慢慢放下過往,試著重新擁抱這個世界。也就在這一年,她在香港看了場街頭藝術,感受到了什麽是“即使顛沛流離,也要向陽而生”;在擁堵的印尼街頭,她學會了入鄉隨俗;在韓國狹小的烤肉店裏,明白了什麽是夾縫裏求生存。
    不管是放在酒桶裏發呆的危地馬拉咖啡,還是表麵飄著奶沫的拿鐵,都無從改變咖啡的本質,這就如同生活,即便它幻化成任何形態—向上勵誌的,顛沛流離的,紙醉金迷的,衣錦還鄉的,隨遇而安的,都依然不離生活的本質—生,活。
    於是第三年,顏暖決定做出改變她剪了短發,不再探究那些似是而非的細節,不再熬夜,不再餓了才吃飯,渴了才喝水亦不再隻要能坐著就絕不站著。她做了很詳盡的規劃,大到衣食住行,小到細枝末節。
    當久違的好氣色重回顏暖的容顏,當顏暖的身體終於和的衣衫完美契合,當顏暖看到甜蜜的情侶從她身邊經過,不再戳心而改用微笑回應時,當她提交的方案終於得到認可時,顏暖知道,她回歸的時候到了。
    滾筒還在鍥而不舍地轉動,不隻是為了她和魏洋惋惜,還是為了她和淩兮在三年後的首次見麵歡呼。
    “女士們,先生們飛機正在降落。請您回原位坐好,係好安全帶,收起小桌板,將座椅靠背調整到正確位置。請確認您的個人電腦及電子設備處於關閉狀態。請再次確認您的手提物品是否已穩妥安放。稍後,我們將調暗客艙燈光。謝謝!”
    空姐甜美的聲音打斷了正在透過窗戶看夜景的顏暖,望著窗外閃爍的星星點點,顏暖不禁在想,這些都是人們家裏點亮的燈火麽?是不是,有多少束亮光,就有多少個等待夜歸人的人呢?
    取好行李,顏暖拖著旅行箱徑直往出口方向走去,在快行至出口的一處柱子上,豎立著一幅廣告牌,隻見“月是故鄉明”這幾個大字躍然牌上。顏暖望著這幾個幹勁卻不失柔美的字體,顯然有所觸動是啊!月是故鄉明,c市,我回來了!
    淩兮望著來往的人流,卻還沒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這時一個身穿燕麥色大衣的女子出現在淩兮身後,調皮地戳了戳她的肩膀,淩兮有些疑惑地回過頭,見是顏暖,淩兮抑製住想哭的衝動,對著顏暖抿嘴一笑,下一秒,卻還是紅了雙眼“暖暖,你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