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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陽西下，讓仿佛停留在上個世紀五六十年代的和式院落更添暮色。
    “沙啦——”
    “我回來了。”
    漆皮斑駁的拉門滑向一邊，穿著舊運動服，拎著好幾個袋子（四分之三是超市打折食材）的五更琉璃，像往常一樣朝屋裏打了聲招呼，然後把東西放在玄關那更加老舊的地板上，轉身關好了門。
    沒有點燈的玄關相當昏暗，但也勉強能夠視物。她彎腰脫鞋的時候，意外地發現了一雙嶄新發亮的男式學生皮鞋，就放在父親母親早上穿出去的鞋旁邊，立即讓她像貓一樣繃緊了後背。
    “姐~姐~大~人~你回來啦！”
    幺妹珠希歡快的聲音伴隨著腳步聲從客廳傳了過來，身為五更家長女的琉璃心頭一顫，表麵上卻還是裝作威嚴滿滿的樣子，盡量自然地擺好鞋子抬頭問道：“怎麽，家裏來客人了？”
    這個時候還未告辭的客人……肯定是要留下來吃飯了吧。但會是誰呢？那些遠得忘記了上一次見麵是什麽時候的親戚家，有這個年紀的男孩嗎？
    “客人？沒有呀？”稍微還有一點奶聲奶氣，但是隻會讓人倍感可愛的學齡前幼女已經跑到了玄關，即將升上小學四年級的次女日向跟在後麵，也疑惑地朝長姊看來：“沒有客人來啊？琉璃姐為什麽會認為家裏有客人？”
    “沒有客人？”五更琉璃看著眼睛眨也不眨地瞪著自己的妹妹們，又扭頭看了看腳邊，“那爸爸旁邊這雙男生皮鞋是誰的？”
    “是哥哥的啊。”次女日向不假思索地回答，幺女珠希也高舉右手複述：“是哥哥的！”
    “哥、哥哥？誰家的哥哥？親戚的哥哥嗎……還是新搬來的鄰居？”五更琉璃被妹妹們的回答弄得一頭霧水，但這時兩個妹妹已經懂事地幫她拎起了袋子，她隻得跟上妹妹們的腳步。
    “琉璃回來了。辛苦了，媽媽現在就開始弄飯。”客廳門口，也是剛進家門的母親像往常一樣笑著接過了她手中的袋子，已經換下了西裝的父親則站在裏麵向她張望。這是每個周末才能見到的，普通卻又難得的全家齊聚的場景，隻不過這無比溫馨和諧的場景中卻多出了一道刺眼的白光。
    那是眼鏡反射過來的光芒，在父親身後的矮幾旁邊，一個身穿高中製服的眼鏡男生長身鶴立，平平的嘴角好像麵無表情——或許也確實是麵無表情地看著這邊。
    不喜歡外人的五更琉璃同樣麵無表情抿了抿嘴角，然後盡量不失禮地移開視線，小聲問父母：“裏麵那個是誰？晚上留下來吃飯嗎？”
    “裏麵那個？”五更夫婦雙雙楞了一下，又特地回頭看了看屋裏，困惑而又好笑地說：“什麽那個啊？你怎麽這麽稱呼哥哥呢？你們早上鬧別扭了？還是才一個白天不見，你就連哥哥都不認識了？”
    “哥哥？可我們家沒有……等等……”五更琉璃看著神色一如往常的父母和妹妹們，眼睛越瞪越圓，最後難以置信地問道：“一個……白天不見？你們的意思是，他白天就來了？”
    “什麽白天就來了，說得像楚連君不和我們住在一起似的。”母親掩著嘴笑了起來，那笑容和平時沒有任何差別，母親、父親、珠希、日向的笑容都是，但卻令五更琉璃毛骨悚然。
    “楚連……君？和我們……住在一起？什麽時候的事？他難道是我們的……親生哥哥？你們的……親生兒子？”
    五更琉璃睜大了眼睛，將這些無比熟悉的家人全部收入眼底，聲音仿佛夢囈，腦袋裏既糊塗又清醒，好像也在睡夢中似的。
    但母親一句理所當然的“是呀”，卻讓她混沌如漿糊的腦袋突然炸開了！她猛地向後一躥，背部重重撞在了狹窄的走廊牆壁上，無比恐懼地尖叫道：“我才沒有什麽哥哥！我們家不是隻有三個女兒嗎！我就是最大的那個——五更琉璃啊！”
    “啊呀呀……這孩子又怎麽了？”
    麵對突然抽風的大女兒，性情溫和的母親苦惱地撫著臉頰，回身看向家裏的頂梁柱。但那個渾身沒有半點威嚴可言的幹瘦男人所能做的，也隻是撓著頭露出困擾的笑，夫妻倆終究沒有斥責大女兒半句——畢竟她也不是第一次說出這種莫名其妙的怪話了。
    而五更家早熟懂事的次女日向從驚愕中回過神來，也笑嘻嘻地對正處於中二期的姐姐說道：“啊！我明白了，這是琉璃姐的新‘設定’吧？不過琉璃姐你表演得也太逼真了，把大家嚇了一跳。”
    “才不是什麽設定……”臉色蒼白的五更琉璃嘴唇不住地顫抖著，一如既往用關愛的目光看著她的家人們令她慌恐不已，她從未想到動漫和小說裏才會出現的那種劇情竟然真有一天發生在了自己身上。
    尤其是看到家裏那隻很有著貓之高傲，不怎麽親近人的黑貓“夜”，竟然也從客廳的矮幾下冒出了頭，十分親昵地用腦袋去蹭那個“親生哥哥”的腳，還把尾巴纏繞在他小腿上，五更琉璃在一瞬間甚至懷疑起了自己。
    不！錯的不是她，而是世界！五更琉璃目光越過熟悉的家人，與客廳裏那個素未謀麵的麵癱眼鏡男對視了一會兒，猛地擰身衝向了走廊的更深處。
    那個人絕對沒和她們一起生活過！就算記憶可以輕易修改，但證據也是有的！她們租住的是隻有一層的老舊和宅，除了客廳、廚房、浴室、父母的房間、兩個妹妹的房間，還有她的房間，就隻剩下一個狹窄的雜物間了，根本沒有多餘的地方擠下一個有著成年人身高的大男生！
    五更琉璃緊緊抿住嘴唇，用力拉開一扇又一扇拉門，果然沒有發現任何異樣，並不存在那人曾經在這個家裏生活過的痕跡。
    但是當她打開位於走廊最深處，自己房間的斜對麵，狹窄又沒有窗戶的雜物間，在黑暗中隱隱顯露出來的那些輪廓已然驚呆了她。
    這本應堆放著雨衣、水鞋、蚊帳、涼席、電風扇、被爐、暖爐、兒童泳池等各種雜物，空氣中飄浮著膠皮和灰塵氣味的雜物間不僅空無一物，還充滿了清新的氣息……以及書本的油墨香！
    “啪！”
    她眼神木然地打開了燈，原本昏暗的小黃燈變成了明亮的節能燈，這才是給人用的。隻有一疊半的狹窄房間裏，靠盡頭的地方擺著一張矮書桌，上麵放著一盞台燈和一摞嶄新的書本。桌腳的一邊立著手提式的書包，另一邊是疊放整齊的被褥和枕頭——好像也過於嶄新了，除此之外再沒有一點多餘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