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0 麵癱眼鏡男與死魚眼憤青的初次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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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論就是:現實充通通給我爆炸吧!”
教國語的平塚老師朗讀完麵前這位比企穀八幡同學的“大作”,周圍幾個還沒有離開的老師和學生被這篇作文驚呆了。
不過在場的眾人裏,卻有兩人沒有任何反應。一個是比企穀同學自己,另一個則是不知為何被留下的楚連。
此時楚連麵無表情地推了下反光的眼鏡,暗中觀察起了平塚老師和比企穀同學。
平塚老師的教育方式是好是壞不需要他評價,但在這個案件多發的偵探世界裏,這種刺激、傷害學生自尊的行為,很容易成為殺人事件的導火索。尤其危險的一點是,那位比企穀同學不僅擺出了一副死魚眼模樣,字裏行間透露出的想法也陰暗偏激、憤世嫉俗。
好在楚連繼續觀察了這兩個人一陣,發現這兩個人應該是相當融洽的師生關係,那個死魚眼男生被平塚老師當眾“羞辱”也沒有生氣,反倒回話時還一直在耍嘴皮子。
有力的證據之一,就是那位死魚眼的比企穀同學,在平塚老師麵前不僅沒有表現出作文中的陰暗、偏激和憤怒,還裝模作樣地拉直褲管順平皺褶,彎下右膝準備跪下謝罪,逼得平塚老師說了句“我並沒有生氣。”
而平塚老師在他麵前表現得也非常隨意,竟然從胸前快被撐破的馬甲口袋裏摸出煙和打火機,塞進嘴裏……
“老師!”這個時候,一直冷眼旁觀的楚連不得不插了一嘴:“教師辦公室裏允許抽煙嗎?”
“啊,抱歉。”平塚老師毫無誠意地揚了下頭,手上點煙的動作卻絲毫未停。“我們學校是允許的哦,但僅限於教師。你不習慣煙味的話,現在就學著習慣吧,畢竟出了社會你總不能這樣‘提醒’公司裏的前輩或上級吧?”
平塚老師說得很有道理,麵無表情的楚連沒有點頭卻也沒有反駁。但是身為隱性憤青的比企穀八幡卻習慣性地露出了諷刺的笑容,讓他臉上的那雙死魚眼看起來更惡心了。
麵對這個另一種意義上的問題學生,平塚老師“呼”地吐出一股煙霧,然後意外地轉頭向楚連問道:“五更,你對青春怎麽看?”
姓名已經變成了五更楚連的楚連楞了一下,隨後又掃了耷拉著眼皮不愛正眼看人的比企穀八幡一眼,才推著反光的眼鏡回答:“我對青春沒有看法,青春隻是人生中普通的一段時間。如果一定要說出特別之處,那就是體力和精力極其旺盛,如果尚在學習階段,通常還不必為生存奔波。如果一定要說青春寶貴,也就寶貴在這裏吧。”
“……”楚連語氣平靜得近乎冷漠的回答,讓死魚眼的比企穀八幡抬起眼皮正眼打量起了他,但那並不是發現了同伴的眼神。
而平塚老師則毫不驚訝地點了點頭,“所以在青春的這段時間裏——”
“首要任務是積累生存可能需要的各種知識,選擇學習並鍛煉各種生存技能。從小學到大學這段專門用來學習的時間,原本就是為此而存在的,所以才說學生的天職就是學習。”楚連毫無迷茫地回答,眼鏡上的反光明亮得會讓某些人自慚形穢。“即使認為課本學到的知識大都派不上用場,求職時總是要有一張亮眼的文憑才更容易被錄用。”
“這就是你的作文反映出來的問題啊……”平塚老師聽了楚連這完全符合學生本分的回答,卻有點頭疼地笑了笑:“我之前也對比企穀說過,這篇作文的題目是《高中生活回顧》。你雖然沒有把整篇文章寫成《論學習的重要性》,但五更啊,你的高中生活……難道隻有學習嗎?”
平塚老師的話,令旁邊的比企穀八幡的眼神變了一變,裏麵多出了幾分同情甚至憐憫,倒是沒有對書呆子的嘲笑鄙視。
不遠處仍然沒有離開的天津心老師也不由動容,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對學生的關心不夠,身為班主任卻沒有留意看起來很像優等生的五更同學的高中生活狀況,沒有盡到“生活指導”的責任。
“不,除了學習,還有打工和體育鍛煉。其餘時間我用來讀書、思考,既休息了身體,又積累了知識、增長了見聞,使我形成了科學的世界觀,並能用科學的方法論來指導實踐。
其中思考的重要性甚至高過讀書,雖說‘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但學習的途徑並不隻有讀書這一種,人每時每刻接收的各種信息,都需要通過思考去分析判斷、歸納總結,最後變成自身積累的一部分,即使從不讀書也一直在被動學習,如果不思考就隻能照本宣科,或者機械地模仿。”
說到這裏,眼鏡反光格外強烈的楚連停頓了一下,好像在考慮利弊似的,過了五六秒鍾才轉過頭對比企穀同學說:“但這種思考想要得出能夠用來指導實踐的結論,就必須建立在科學的世界觀,和科學的方法論的基礎上,而不是得出一個自以為正確的結論就大功告成,必須能用符合科學的方法來證明——就像證明題那樣。”
“……”
比企穀八幡難得瞪起了眼,但他從楚連反光的眼鏡片上看見自己略微扭曲的臉,眼皮馬上又耷拉了下去,重新恢複了半死不活的鹹魚模樣,隻是語氣仍然忍不住陰陽怪氣起來。
“哦……是對我對青春的看法有意見嗎?確實,青春是謊言和罪惡隻是我‘自以為正確’的結論,但什麽樣的結論才是‘符合科學’的正確結論呢?說到底,青春本身就是一種完全主觀的定義,它可以與大眾普遍認同的定義相比較,從而被肯定或否定,但是真的有可以被認定是科學的結論嗎?難道說,‘隻是人生中普通的一段’這樣的就可以?”
拐彎抹角地做出了“異議あり”的質疑之後,比企穀八幡的嘴角無法抑製地咧開了,配合那副微微低頭縮肩的死魚眼模樣,比之前還要惡心,簡直就像一個在法庭上抓住原告語病窮追猛打,然後為自己的機智洋洋得意的小人。
然而,楚連依舊麵色如常……或者說依舊麵無表情,比企穀八幡的反問並沒有令他驚訝,更不足以令他動搖。畢竟青春是完全由人自己創造並定義的主觀概念這一點,他在開口之前就早已明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