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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得太子走後不久,掌櫃帶著恭敬討好的姿態送了幾位富貴公子出了勾欄院,瞧見錢大才被打手們攙扶著,猶自在罵罵咧咧個不停,親隨還在哄著錢大才。
見其中一位公子麵色疑惑,掌櫃的低聲講了事情經過,然後還感歎道,“……那錢爺也是這京師裏頭數的上的蠻橫霸道之人,也是那兩位公子年紀小,不知事,錢爺可是個小心眼子之人,小的估摸著,錢爺吃了這一虧肯定不會善罷甘休,隻是可惜了那兩個小公子,生的著實出色的很,小的也算是見過世麵的,生的這般俊秀出色之人,小的見得還真沒幾個。”
一位相貌生的有些普通的男子,眼睛閃了閃,目光落到錢大才身上,頗是嘲諷和看不起道,“錢大才那般下三流貨色也成為錢爺,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掌櫃的變了臉色,額頭的汗都給冒出來了,小聲告饒道,“這位爺,您可得小心點,那錢爺的姐姐可是宮中的二品修容娘娘,又育有五皇子,陛下盛寵的很。錢爺身上可還有陛下親賞的五品官位呢,如此後台,是決計不敢得罪的。”
其中一位身著大紅色萬字梅花雲紋錦衣的男子拉了拉麵容普通男子的衣袖,低聲道,“那錢大才是低賤人物兒,可誰讓人有個好妹妹了,看著就不是個善茬啊,沒必要跟這般子人計較,沒得低了自己的身份,劃不得來。”
錢大才瞧著勾欄院門口幾個人低聲在說些什麽,以為在嘲諷自己,頓時怒火就有了方向,就大聲的罵了起來,錢大才本身出身貧寒,為人粗鄙不文,驟然乍富,整個人恨不得飄上天,眼裏更是容不下人,世家高門中一向重視禮儀規矩之道,錢大才屢次三番想融進勳貴圈子中,哪能這般進去,自然是被排擠開外,於是他自來是看不慣那些出身名門世家之人,總是要挑起事端來。
錢大才的親隨是個有幾分眼色之人,看出了這群人是不好惹的,語氣溫和的勸住了錢大才不說,又提出了新樂子,錢大才這才臉色好點,由打手們捧著離開。但是在走之前,朝那群他惹不起的人做了個下流手勢,掌櫃麵色頓時就變了。
麵容普通的男子上了車,仔細回味了一番之後,朝同伴使了個眼色,“聽說,陛下今日考校了五皇子的課業,甚是高興,當場誇讚了五皇子聰穎,同時又賞賜了宮裏錢修容,看來,陛下很中意五皇子啊。”
大紅錦衣的男子麵容變了變,很快斂住了神色,淡淡道,“這錢大才膽兒也是越發大了,居然敢冒犯太子,也是時候學點規矩才行了。”
兩人對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馬車是直接安國公府側門進入,在二門處停下,葉蘭霏和謝碧沢都下了馬車,謝碧沢緊緊的握著葉蘭霏的手,似乎要給她安慰。
不同於之前的歡聲笑語,此刻氣氛有些低沉萎靡,葉蘭霏抬起頭,目光灼灼的盯著太子,咬著牙道,“表哥,慈恩院的事情,您的好好查查,那是……”
“我知道,”太子打斷了葉蘭霏的話,摸了摸她的手,“不要哭著個臉,不然大舅母和三舅母還以為我欺負你了,笑一笑。”對上葉蘭霏目含不甘,太子帶著睥睨天下的殺伐之氣道,“這些事不該是你操心的,我會處理好的,好了,你們先進去吧,跟兩位舅母說一下,我有急事,就不去請安了,改日再來賠罪。”
“阿煦,”謝碧沢突然開口叫住太子,眉頭微蹙,隱隱不安道,“我總感覺有點不對勁,我們今日行蹤並不隱秘,我怕有心人會拿錢大才之事來做點什麽從而為難於你,阿煦,你還是先注意些。還有慈恩院的事情,我覺得沒那麽簡單,還是先小心點,不急於一時半刻的,以免打草驚蛇就不好了。”
太子麵容和煦,點了點頭,朝謝碧沢調侃道,“你這說話的樣子,可真是像先生。”
“是吧是吧,”謝研也湊起熱鬧,“我早說了,爹應該正經給她請個先生的,偏偏她還不幹,非讓爹教,有喜歡模仿著爹,可不就隨了我爹去。”
謝碧沢和葉蘭霏也顧不上生氣了,都一道朝謝研噴火。
“你可別忘了,爹也是你的先生。”
“你跟碧姐姐都是謝姑父親自教導的,怎麽就一點兒都不像先生,反而像個賴皮猴子。”
謝研氣笑了,為了哄這兩位祖宗,他容易嘛他,還被嘲笑了,伸手就要抓葉蘭霏,做出一副猙獰的樣子來,“說誰就是賴皮猴子呢?”
葉蘭霏和謝碧沢大笑著就往二門跑,太子一把勾住謝研,“好了,你怎麽就跟妹妹們計較了。”
回到了馬車上,太子和謝研就卸下了輕鬆的神色,麵容沉肅而嚴厲。
馬車駛出安國公府,在鋪著青石板的街麵上轆轆作響,太子揉了揉眉頭,沉聲道,“苗苗提醒的沒錯,居然還有人敢在孤的眼皮子底下故作玄虛,看來孤是小瞧了那些個子人,謝研,此事不能就此算了,慈恩院可是我母後所辦,不能毀了,這件事情,你跟小六親自去辦,隱秘點兒,別讓人發現。”
謝研直接應諾,然後有些猶豫道,“殿下,那萬青哪兒是否?”
“錢大才是個什麽玩意兒,京師出了這麽一號欺男霸女之人,那萬青就跟個瞎子聾子一樣,可見辦差不力,他若是想混過去,孤看萬青這個順天府尹也別做了,朝廷不缺這種屍位素餐之人,”對上謝研有些糾結的神色,冷哼了一聲,“我知道你的顧慮,錢修容還入不了孤的眼,不過是給父皇取樂的人物,小五也沒那麽重要。算了,你去見萬青,孤直接去麵見父皇,這種事情,都是父皇惹出來的。”
“太子殿下。”謝研麵色沉靜的提醒,“您還是注意點兒吧,這一兩年裏頭,明裏暗裏盯著你的人可多了,聽說,二皇子也快入朝議事了,二皇子畢竟才隻大您三歲,二皇子從盛陵守陵回宮,不過也才過了五年不到的時間,最近,二皇子的風頭可是不下於大皇子了。”
大周皇子入朝議事,並沒有明確年紀,端看皇帝的重視程度。大皇子比二皇子年長兩歲,今年開年才入朝議事。至於太子除了一些重大的必要場合比如祭天、宮宴這種外會出麵,基本上很少在人前露麵,但是偶爾在京師各有名場所,隻要有心,還是能偶遇太子的。
至於私下,隻有是太子和昭帝的真正心腹之人才知道昭帝對太子的重視,畢竟太子不足七歲就就開始幫著給昭帝整理奏疏,重要廷議,太子都會躲在暗處旁聽,事後還得將心中所得匯報與昭帝。
太子斜睨了一眼謝研,並不甚在意,“哪有怎麽樣?你操心這些太早了,還不若苗苗淡定從容。”
謝研有些抓狂,深呼吸了一下,才好聲好氣道,“防患於未然啊,殿下,還是要未雨綢繆才行。”
“行了,你的心情,孤明白,”太子淡定道,“是誰最近又在你耳邊吹風了?你別說,讓孤猜一猜,不會又是你曾祖,濟寧侯吧。”
謝研閉上嘴巴,垂下眼簾,安靜的很。
太子一看謝研這表情,便是明白了,感歎道,“難怪父皇總說濟寧侯是個滑不留手的老狐狸,可還真是名副其實,你呀,又被濟寧侯做了靶子,可吃一塹長一智吧!”
謝研有些訕訕的笑,“可是,殿下,小臣仔細琢磨了一番祖父的話,也未必沒有道理,你看我祖父都是三朝老臣了,見多識廣的,說的話總是有道理,還是聽一聽的好。”
太子哼了一聲,“你以為濟寧侯是在提醒孤嗎,你還沒琢磨明白呢,你再仔細想一想。”
謝研有些狐疑的看著太子,低下頭,然後認真思索一番,好在謝研也生了一副聰明頭腦,很快的明白了過來,臉色有些發青,低聲咕噥道,“曾祖怎麽這般啊,虧我如此敬重他。”
太子好脾氣的拍了拍謝研的肩膀,安撫道,“你也別氣餒,孤從父皇身上吃得虧比起你來多得去了,孤都習以為常了。你還是多長個心眼子吧,越是你親近信重的長輩,坑起人來,才越狠。以後濟寧侯跟你說的每個字,還是多琢磨琢磨,實在不想向先生多請教請教。謝研,孤有時候是真的羨慕你,先生可比父皇好多了。”說到這裏,太子還氣哼哼的補充道,“孤忘了,先生也不是好角色,跟父皇就是一丘之貉,還是大舅和三舅好一些。”
“殿下,”謝研又開始頭疼了,“隔牆有耳啊!”
太子頗有些不悅的掃了一眼謝研。
“你們是誰,你知不知道老子是誰,還不放開老子,不然老子讓陛下砍了你們的頭,敢碰你大爺我,你們是不想活了,狗雜碎……”
在某處安靜精致的宅院中,被黑布蒙著眼睛的錢大才罵罵咧咧的,開始是色厲內荏,到後麵是百無禁忌的出口成髒,聽得坐在不遠處的男子掏了掏耳朵,朝手下使了個眼色,吩咐道,“趕緊了解了吧,聽得我耳朵疼。”
猶自還在罵聲不斷的錢大才最後的聲音在一道血光閃過之後,終於閉上了嘴。
屋子內的血腥之氣又濃鬱了幾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