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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淩晨前一刻。
    仲夏的夜晚濕熱而又黏膩，少女騎著自行車，在幾乎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快速前進。
    汗水沾濕了額前的碎發，她在路口被紅綠燈攔下，用手輕輕抹了一把側臉，順便看了眼手腕上的表，臉上頓時露出幾分焦慮。
    等到綠燈一亮，就見她一踩踏板向前衝去。
    緊接著，一聲巨響，讓她的車頭猛地一斜，整個人重重砸在地上。
    路邊隨即響起幾聲尖叫，原本安靜的街道猶如一潭死水瞬間被攪動起來。
    梁安若趴在地上，感覺膝蓋和手肘一陣劇痛，掙紮了兩下，才回過頭。
    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會看到如此慘烈的一幕。
    一輛銀灰色轎車在路口撞上一輛小型卡車，銀灰色轎車的車頭已經整個凹陷下去，裏麵的人生死不明。
    闖了紅燈的卡車司機臉色慘白地從車上滾下來，抓著頭發，跌坐在轎車旁邊。
    梁安若愣愣地看著這一切，然後就看到有路人跑過去，確定轎車沒有漏油後，試著去拉轎車的後車門。
    車門歪歪斜斜地被打開，那人探進去半個身子，大喊一句，“還活著！”然後就拉著一隻手臂，竟是要把裏麵的人直接拽出來。
    “別動他！”
    梁安若爬起來，朝轎車衝過去。
    “別動他！不能動！”
    路人被她著急火燎的樣子嚇了一跳，趕緊放開那人的手臂讓到一邊。
    “快叫救護車！”
    梁安若說，然後靠近幾步，借著路燈，看清了坐在裏麵的人。
    那是一個頭破血流的男人，看輪廓應該很年輕，不過此刻雙目緊閉，儼然昏死過去。
    至於前座的司機，根據車頭凹陷的情況，已絕無生還可能。
    忍著空氣中揮散不去的刺鼻氣味和血腥氣，梁安若走上前，將一隻腳踩進車裏，摸索著找到那人頭上的傷口，然後用力按住。
    幽暗的燈光下，那人的眉頭輕輕一皺，似是要醒來，結果隻是哼了一聲，便再次陷入昏迷。
    救護車和警車很快就呼嘯著趕到。
    醫護人員抬著擔架飛奔而來，把梁安若擠到一旁，經過一陣匆忙的操作，他們從車子後麵抬出一個身材修長，穿著白色襯衣、黑色西褲的男人。
    白色襯衣上麵染滿了紅色，看起來無比刺眼。
    此刻路邊早已擠滿了圍觀的群眾，人們站在警戒線外，一邊小聲議論，一邊朝這裏指指點點，而梁安若卻隻能聽到救護車的聲音還有自己咚咚的心跳聲。
    藍色紅色的光束交替閃過，在漸漸亮起的天色下晃得人眼暈。
    緊接著，就有一個聲音在旁邊響起，“你是傷者的什麽人？”
    估計是看到她一身血，以為她也是從那輛車上下來的。
    梁安若愣了幾秒，猛地回過神來，看向問話的警察，“我不認識他，隻是剛好經過。”
    警察身後，救護人員將那個男人抬上救護車，關上車門呼嘯而去。
    “你做得很好。”
    警察的話讓她收回目光，“你是學醫護的？”他問。
    梁安若站在那裏，神色異常鎮定，隻是手臂上大片的血跡以及頭發和膝蓋上的灰，讓她顯得有些狼狽。
    “不是，”隻見她搖搖頭，晨暉中雙眸明亮，“我打工要遲到了，請問可以走了嗎？”
    六個月後。
    “你好，請問二號會議大廳怎麽走？”
    梁安若此刻站在酒店商務中心的旋轉樓梯口，看著腳下增光瓦亮的銀灰色地磚，正專心數著上麵的花紋。
    每塊平均十二條。
    她腳下那塊，第三第四條中間還有個黑點。
    所以當這個溫潤微沉的聲音在腦袋頂上響起時，她出於本能抬起頭，一個不小心，表情管理失敗。
    隻見她目光渙散嘴巴微張，怎麽看都有點……不太聰明的亞子。
    昨晚十一點。
    她洗好澡，左手抱著薯片，右手捧著剛剛收到的奶茶外賣，剛樂嗬嗬地點開視頻網站，就接到這次兼職小領導的電話。
    “明天會場外麵缺人，你來不來？”
    她抓著手機，破天荒猶豫了一下。
    這坑爹的工作，不但路上一來一回要兩個多小時，還得淩晨六點就到達會場開始準備。
    這個點，她能做到把眼睛睜圓就不錯了。
    但一天兩百塊的工資，就仿佛一個錢袋子哐啷一聲掉到眼前。
    咬咬牙，她用力嘬一口手裏的奶茶，“我去！”
    如果小領導那會兒正站在她的麵前，一定被她的唾沫星子噴一臉。
    於是第二天，瑞士銀行在升海舉辦的國際金融峰會會場外麵，就有了一個麵容浮腫、眼袋掛到胸前的女接待，專門負責為到場的各公司工作人員指路。
    見她怔愣，對方輕輕笑了一下，非常有耐心地又問了一遍。
    “請問，二號會議大廳要怎麽走？”
    那聲音，真是好聽得不要不要的。
    梁安若隻覺得眼前的這張臉有些晃眼，一秒之後猛地驚醒，趕緊立正站好，在臉上掛上職業性的微笑，“請這邊樓梯上去，左轉之後第三個大門就是。”
    說完，將右手朝上一抬，貼心地補了一句，“下午的會議已經開始，會場內燈光稍暗，屆時請注意腳下。”
    對方微笑著點點頭，道了聲“謝謝。”便長腿一邁，越過她朝樓上走去。
    人一走，梁安若立馬放下手，低頭開始研究地上的磚頭縫。
    謔！真是不看不知道。這裏的保潔阿姨，工作態度相當端正啊～
    對麵傳來幾聲呼叫。
    梁安若抬起頭，就見畫著大濃妝的錢朵朵正朝自己齜牙咧嘴。
    她真的好佩服這個女人。
    淩晨六點，居然還能擼個全妝出現，真不知道這家夥到底幾點起的。
    “怎麽了？”她左右瞄瞄，沒看到小領導，才敢開口說話。
    要是被小領導逮到她們聊天，兩百塊很可能就變成一百塊了。
    “那個男的！”錢朵朵看起來很激動，不知道是不是今天腮紅打多了，小臉分外紅。
    “嗯？”梁安若一臉問號，下意識地抬頭看過去，卻隻看到一個頎長挺拔的背影，剛好消失在樓梯口。
    “好帥好帥好帥……”錢朵朵一口氣把這兩個字說了十幾遍，配合兩隻興奮的小腳不斷跳躍。
    兩邊眉毛往上一抬，梁安若歪著腦袋，努力回憶了一下剛才那張近在咫尺的臉。
    嗯。
    好像……是挺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