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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幽冥血人。”一道洪亮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眾人紛紛轉頭，就看到一個須發皆白，但身形健碩的老者走進了花廳。
    “老祖，您怎麽出關了？”莫正初見到老者一驚，趕忙迎了上去，打算伸手扶住老者。
    其他人一見到老者，立刻站了起來，恭敬的朝老者拱手行禮。
    “見過莫前輩。”
    “哼，老頭子還沒老到要人扶的地步。”老者，也就是莫懷言一把甩開莫正初的手，哼道。
    見眾人朝他行禮，他袖袍一展，一股溫和但不容拒絕的靈力掃向眾人，將人都扶了起來。
    莫懷言則大步流星的走到七海的麵前。
    七海見狀，識趣的往旁邊一退，莫懷言立刻坐在了他的位置上。
    睦月見狀，也往她下方的位置走去，她的修為還不夠，沒有資格與莫家的這位老祖宗平起平坐。
    原本坐在睦月和七海下方的莫家和殷家家主，立刻往下順移了一個位置，在他們下首的人緊跟著也移動了一下。
    “行了，大敵當前，都不要講這些虛禮了，趕緊坐下商量對策吧。”莫懷言坐下後，見大家都還站著，不耐煩的擺了擺手。
    “莫前輩，您這是要飛升了嗎？”甫一坐下，徐天成便試探道。
    莫懷言是莫家目前輩分和修為都最高的存在，早在兩千多年前就已經到了大乘後期巔峰，隻差一步就能羽化飛升。
    隻是這一步就像一道高高的門檻，無論他如何使力，如何參悟，始終無法跨過去。
    所在五百年前他宣布閉死關，要麽是莫家遭遇了滅門之危，要麽就是他參破了飛升瓶頸，跨過了那道門檻，否則絕不會出關，哪怕死在裏麵。
    隻是今日，這位老者卻出關了，不得不引發眾人的猜測。
    “徐家小子，你什麽時候這麽關心老夫了。”莫懷言白了他一眼，哼哼道。
    徐天成立刻感受到一股洶湧的浪潮將自己淹沒，他臉色漲的通紅，嘴巴大張，雙手使勁扒拉著自己的脖子，像是無法呼吸一樣。
    一時間，議事廳內噤若寒蟬。
    過了大概十息左右，徐天成才渾身無力的癱軟在座椅上，也顧不得去擦滿臉的汗。
    他滿臉驚駭的朝莫懷言拱拱手，聲音嘶啞的道歉道。
    “是晚輩逾矩了，還請前輩原諒。”
    “哼，再有下次，定斬不赦。”莫懷言冷哼道。
    “多謝前輩。”徐天成無力的拱手。
    “老祖，您...”莫正初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莫懷言。
    “孤北城即將被破，莫家到時候也跑不了，老夫不出來，就憑你們，如何能抵擋住那幽冥血人。”莫懷言知道他的擔心，放緩了聲調道。
    “前輩，什麽是幽冥血人？”秦博遠恭敬的問道。
    “我也是剛剛從上界得到的消息，幽冥人與血魂蟲結合後，會衍生出一種新的生物，名叫幽冥血人。”莫懷言環視了一圈在場的眾人，低低的歎了一口氣道。
    “幽冥血人一出世，修為便是地仙起步。”他又補充了一句。
    他話一出口，在場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
    “前輩，您說，外麵那個家夥，修為是地仙？”成鑲啞著嗓子苦澀的問道。
    “雖然是地仙修為，但天寅界等級不夠，天道會自動壓製他的修為，他目前能使出來的，也不過是大乘後期巔峰，老夫此番出關，也正是為了他而來。”
    莫懷言見眾人士氣低迷，恨鐵不成鋼的剜了大家一眼，又說道。
    “一會兒老夫會去拖住幽冥血人，你們盡快組織城中眾人離開。”
    “老祖，我們...能去哪兒？”莫正初已經顧不上震驚了，他苦澀的問道。
    “我來之前，已經和鎮山、聞道兩位道友商量好了，他們會在宗門駐地內建立一個傳送陣的出口，你們組織大家，乘坐傳送陣，去往兩派駐地躲藏。”莫懷言道。
    眾人聞言，眼中又浮現了一抹希望。
    “那老祖，您...”希望就在眼前，莫正初的理智又回來了。
    他立刻想到了莫懷言的未盡之言，瞪大了眼睛，一臉悲傷的看向對方。
    “孤北城乃我莫家立足之地，也是生我養我的故土，如今它有難，我們總要有人為它做些什麽，哪怕犧牲，又有何懼？”莫懷言見他這麽快就猜到了自己的安排，欣慰的笑了。
    莫家有這樣一位聰明睿智，又能快速收斂情緒的家主，何愁不能延續下去。
    “老祖...”莫正初紅了眼眶。
    廳中眾人從二人的互動猜到了莫懷言的安排，眼眶都有些紅。
    “男子漢大丈夫，當頂天立地，身為修士，能力越大，身上的責任就越大，這是我們的選擇，你們無需如此。”
    “須知當天寅界眾生靈需要你們犧牲時，你們也會做出和我們一樣的選擇。”門外傳來了另一道洪亮的聲音。
    眾人轉頭，隻見秦家、殷家、徐家和成家閉關的老祖宗都出來了，正站在門外肅穆的望著他們。
    古家因為崛起的時間太短，本身積累不夠，並沒有大乘修士坐鎮。
    廳內，睦月七海，以及幾位家主的眼眶都濕潤了，隻是他們什麽都沒說。
    因為他們知道，此時無論說些什麽，都顯得蒼白，也不會改變幾位老祖的想法。
    “轟...”
    廳中的氣氛正處於悲傷和哀慟中，又一聲巨響傳來。
    莫懷言與門外四位老者臉色俱是一變，廳中眾人隻覺得一陣清風拂麵，五位老者已然不見了蹤影。
    眾人互相對視一眼後，朝著廳外衝去。
    此時的六角冰花正中央位置，已經出現了一個拳頭大的窟窿，原本有序排在那幽冥血人身後的血魂蟲，已經排著隊，朝那個窟窿飛來。
    五位老者不知何時已經出了六角冰花的保護圈，在孤北城的上空與那幽冥血人戰到了一起。
    五行術法特有的靈光在六角冰花的上空飛來飛去，頗有些密集，時不時還會傳來巨大的轟鳴聲和爆破聲。
    睦月和七海已經帶領一批修士衝到了冰花的漏洞處，拚命獵殺湧進來的血魂蟲。
    六位家主則分別選了六角冰花的其中一個角，用自己的身體做陣眼，將自己的靈力輸送到陣眼中，試圖修補受損的護城大陣。
    而六大家族的長老管事以及弟子，與隱天宗和雲隱門派駐在城中的弟子分成十來支隊伍，一方麵組織城中百姓排隊前往傳送陣所在地。
    一方麵在全城巡邏，以防止群眾因為恐懼導致情緒激動，引發城中混亂，傷及無辜的同時還影響撤離的速度。
    另一方麵，也有專門的修士守在傳送陣那裏，負責修補維護即將與隱天宗和雲隱門打通的傳送陣。
    在眾多修士的配合下，百姓們雖然害怕，但不至於失控，一切都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噗...”莫懷言被幽冥血人的掌風掃到，一口鮮血噴出，染紅了他潔白的胡須。
    “老莫...”秦永寧大叫一聲，手中的日月輪毫不猶豫的揮向幽冥血人。
    幽冥血人見到飛到跟前的日月輪，冷笑一聲，一槍挑了過去。
    槍頭恰好挑在日月輪的中心，高速旋轉的日月輪發出刺耳的聲音，二者相交的地方，還有火花濺出。
    成玉澤見狀，雙手一拖，手中的黃沙戟便飛也似的朝著幽冥血人的小腹砸去。
    幽冥血人聽見破空聲，眼中閃過一絲狠辣，長槍用力一挑，日月輪被甩飛出去。
    緊接著他揮動長槍，一個神龍擺尾，槍頭與黃沙戟狠狠的撞在一起，發出刺耳的刮擦聲。
    殷鴻雲見幽冥血人被秦成二人牽製，立刻飛身上前，一把拖住了受傷的莫懷言，關切的掃了一眼他的麵色。
    “我沒事。”莫懷言粗魯的擦去嘴邊的鮮血，輕輕掙脫殷鴻雲的雙手。
    一旁的徐甌見秦永寧的日月輪被挑飛，幽冥血人的長槍又被黃沙戟牽製住，他立刻舞動雙手，嘴中念念有詞。
    一幅悠遠的山水圖突兀的出現在他身後，隨著他靈力的催動，圖中的大山突然活了過來，從圖中掙脫出來，飛到幽冥血人的頭頂狠狠壓下。
    幽冥血人見狀，雙手用力，震退黃沙戟，卻任由大山將他壓住。
    一旁的四人見他被壓住，緊皺的眉頭略微鬆了鬆，徐甌的臉色卻是沉了下來。
    四人一見他凝重的神色，立刻肅穆了不少，指揮著法寶朝大山腳下衝去。
    卻聽得“轟”一聲巨響，厚重的大山在瞬間被瓦解，化作碎石嘩啦啦的往下掉。
    碎石“叮叮當當”的敲打在六角冰花罩壁上，引發陣陣水波一樣的波紋，看著就很漂亮，像是在雪白的冰原上，築起了一汪空中湖泊。
    但這對以身入陣的六位家主就不太友好了，砸下的巨大石塊表麵上是砸在護城大陣上，實際上卻是被六位家主承擔了所有的攻擊。
    每一塊碎石的擊打，都是在消耗他們的靈力，一旦丹田被抽空，等待他們的不僅是身隕，更是護城大陣的潰敗，也是孤北城的淪陷。
    不過一刻鍾的時間，六位家主的臉色已經慘白一片，身形搖搖欲墜，幾乎到了快撐不住的地步。
    但此時的民眾，才剛剛組織起來，連第一波人群都還未送走。
    孤北城的上空，徐甌的本命法寶山水圖，在大山被長槍擊潰的同時，幽冥血人緊接著揮出了一道淩厲的掌風，正好打在了山水圖的中心。
    掌風與山水圖撞在一起，山水圖正中心位置，奇異的自燃起來，燒了一個拳頭大的洞。
    幾乎是一個照麵本命法寶就被幽冥血人毀去，他臉上浮起不正常的潮紅，緊接著轉為清灰，一口鮮血噴出後，不受控的往地麵落去。
    隔在中間的血魂蟲見狀，有一部分放棄了攻擊防禦陣，朝著他直直飛來，眼看著二者就要撞上。
    此時六位家主在守陣，睦月等人在陣中拚命擊殺擠進來的血魂蟲，四位長老被幽冥血人纏著，抽不出手來。
    眼看著徐甌就要被血魂蟲吸食幹淨血肉，成為一具幹屍。
    在徐家弟子心膽欲裂的時刻，四道人影衝天而起，其中一人飛快的接住無力的徐甌，剩下三人圍在二人身邊，阻擋血魂蟲的進攻。
    正是莫寄風，殷承霖，靳聲穀和雲博裕，他們在蘇婉婉房門前見到這危險的時刻，顧不得猶豫，便衝了上來。
    莫寄風抱著徐甌，殷承霖三人開道，在睦月等人的接應下，五人順利進入防禦大陣中。
    由於六角冰花被幽冥血人兩槍刺出了一個窟窿，雖然有六位家主以身入陣修複陣法，更有睦月七海等人幫忙。
    但血魂蟲的數量龐大，且速度極快，又一身銅牆鐵骨般的防禦，導致被洞穿的冰花始終得不到足夠的時間修複。
    雖然其他地方沒有出現裂縫，擴大防禦陣的受損範圍，但也得不到修複，那漏洞處始終有連綿不絕的血魂蟲衝進來。
    也就纏住了睦月等人的腳步，隻能留在破洞下一刻不停歇的攻擊血魂蟲。
    等到莫寄風幾人全部進入護城大陣內，大陣上空的戰場突然傳來一道響徹天際的爆破聲。
    有巨大的能量波動從上空傳來，狠狠的撞擊在六角冰花冰藍色的罩壁上，冰花彷佛承受不住這恐怖的力量，狠狠的搖曳了一會兒。
    “噗...”吐血的聲音相繼從六位家主那裏傳來。
    他們此時臉白的不像真人，原本高大的身子都佝僂了起來，慢慢滑落，最終跪坐到了地上。
    可他們沒有一個人退縮的，都還在努力的撐起冰花的罩壁。
    隻是莫正初失神的看著上空，眼圈紅紅的，一滴一滴的淚水從這個堅毅的男人臉上滑過，低落在衣服上，被衣服吸進了深處。
    “老祖...”他喃喃的低聲自語。
    原來，剛剛那巨大的，響徹天際的爆破聲，是莫懷言自爆引發的。
    隻是他的犧牲並未換來他想要的勝利，甚至連想要多阻攔幽冥血人一會兒時間的效果也有限。
    莫懷言的自爆沒有重創幽冥血人，他還有一戰之力。
    但秦永寧，殷鴻雲和成玉澤剛剛與幽冥血人對戰，或多或少都受了傷。
    又被莫懷言的自爆波及，此時已經是苦苦支撐，眼看著快要步上莫懷言的後塵。
    “寄風，你趕緊去找蘇婉婉和祝若言，和承霖一起，離開孤北城，回宗門駐地去，這裏的一切都不要管了。”睦月擦去臉上的淚珠。
    一把抓住莫寄風的胳膊，強硬的將一個東西塞到他懷中，而後又扯過殷承霖，將二人往外用力推去。
    她吩咐莫寄風用的是神識傳音，故而周圍的人都沒有聽見她的話，沒有因此引來騷亂。
    “師叔...”莫寄風唇角抽動，有濃濃的悲傷從他身上逸散。
    他剛剛眼睜睜的看著自家老祖自爆，卻沒有傷到敵人分毫，等於老祖的犧牲白費了。
    他心中有一股難言的悲哀，以及滿腔的憤怒，二者交雜在一起，讓他有氣無處發。
    理智告訴他睦月說的是對的，孤北城快要保不住了，此時不是逞強的時候，而是盡量能跑一個算一個。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但他不想走，他想殺人。
    可他的修為不夠，留下來隻能送死。
    這交雜在一起的矛盾，讓他快要把自己逼瘋了。
    “寄風，承霖，現在不是逞強的時候，快走。”睦月見二人沒動，聲音更冷了，喝道。
    “師叔，保重。”殷承霖的眼眶也紅了，他看著睦月，唇角微微動了動，無聲的說了這句話後。
    及後他一把抓住莫寄風的胳膊，將人強勢拖著飛向蘇婉婉所在的房間。
    另一邊的七海也和睦月一樣，將一個東西塞給雲博裕後，用神識讓對方趕緊離開。
    雲博裕深吸一口氣，控製顫抖的唇角和微紅的眼眶，重重的朝七海點了點頭，像是在無聲的承諾。
    接著，他頭也不回的跟在莫寄風師兄弟二人身後離開。
    一旁的靳聲穀見狀，無言的朝睦月和七海點點頭，轉身離開。
    人群中，有好幾個優秀的青年弟子，也趁著混亂悄悄離開了。
    城內，幾十萬人口排著蜿蜒的隊伍，焦急的等待著傳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