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顆灰色子彈射入深淵！
    混沌元氣旋轉，不管對麵是黑霧還是雷霆，是白光還是湮滅，全部磨滅成虛無。
    但是那四隻惡魔般的觸手依舊穩穩上升，不會停頓。
    甚至擴張的幅度開始增大，想要徹底撕裂宇宙障壁，將剩餘的軀體帶入這個宇宙。
    “嗯？當年九天玄女把你拽出來，分支是怎麽扔回去的？”
    徐放還沒接觸到觸手，但看著那恐怖的景象，他突然想起了一個問題：
    “你當年不是在這個宇宙裏掃蕩嗎？”
    纏在胳膊上的軟蛋“啊”了一聲，分出兩根觸手來向兩邊一攤：
    “我不道啊！”
    “沒準哪裏有個大裂痕沒堵上，它順著就飄出去了……”
    可能嗎？
    你自己信嗎？
    看軟蛋的表情，它不是不信，它是壓根沒想過。
    “反正我再次召喚它的時候，它就卡裏麵了！”
    徐放就算把混沌元氣都張開，也不如四支觸手上麵的一粒微塵大，所以就算接觸到，他也沒有力量逼退觸手。
    整座天淵才能湮滅一條觸手，何況現在四根一起出來了。
    後方的八十一城已經扭成了一團糟，不用太多，兩道噩夢白光下去眾星環月就徹底廢了。
    上麵一個人都活不下來。
    當然，除了還在龍墓小世界裏的姚烺，現在就他最安全。
    天淵深處，又開始泛起白茫茫的光輝。
    “我他媽攔不住啊！”
    徐放惱怒，突然腦瓜子靈光一閃：
    “來，把老子還回來！”
    龍墓之內，一直壓在四十九點九九米念頭上的紅色念頭驀地僵了一下，依依不舍地在身下念頭上狠狠蹭了兩下，這才放開。
    好像割它心頭肉一樣把念頭推了出來。
    軟蛋看到突然出現的巨大念頭驚得口水嘩嘩的：
    “你還有這種珍饈美味呢？”
    “也好漂亮……”
    “滾，莫打老子主意……但是很香對不對，能不能吸引你分支的注意力？”
    軟蛋垂涎三百尺都快脫水了：
    “……啊，你說啥？”
    好，看來能行。
    “排列，湮滅！”
    我這也是替新鬼宇宙幹活了，你不得出點兒力吐點兒血？
    念頭內的金色蝌蚪活了過來，瞬間排列成特定的形態，下一秒天淵內降落一道巨大的湮滅氣息，相比於原先的細小，這次竟然出奇地大方——唰！
    金色湮滅氣息從念頭旁邊劃過，如同一根針無情刺向下方的白光。
    四隻觸手摸了電門一樣僵硬了片刻，隨後瘋狂地舞動起來，一根一根不再衝著眾星環月，而是在天淵內開始攪動。
    嗅到了。
    美味啊！
    它們要抓到那美妙無比的念頭。
    奈何徐放的速度越來越快，接連數十道金色湮滅氣息降落，打在觸手之上瞬間一個窟窿對穿，四周黑色肌肉都痙攣了起來。
    稍微有了些用處，觸手居然停止了上升。
    更令徐放意外的是，不知道是不是在天淵的原因，這次竟然沒有消耗自己的念頭。
    不用上供，直接召喚？
    那我可就不客氣了！
    數不清的金色湮滅氣息凝聚成上千裏的恐怖神雷，終於在堅持不住的時候，徐放將它扔了出去。
    那四隻觸手之後，是若隱若現的白。
    “我的頭頂上，有一塊噩夢骨，就是那白色的，裏麵自成空間，所有的念頭、精神隻要墜落其中，都逃不過一死！”
    “是嗎，那我從裏麵拽出來的人，怎麽活了？”
    “你的分支會設下陷阱把你帶回去？”
    周圍能量呼嘯，徐放大聲反問。
    “……對呀……”
    有理，軟蛋點頭同意。
    它還是沒想到。
    此刻，那道金色神雷已經穿過四隻觸手之間的縫隙，也和它們的某些部位摩擦而過，將觸手的小部分湮滅成虛無。
    猶如一根燒紅的鐵簽子狠狠紮入章魚腦門！
    四隻觸手齊齊蜷縮了一下。
    軟蛋都跟著哆嗦，聽著痛苦的嘶嚎聲從天淵下方傳出，心有戚戚焉：
    “這一針紮太狠了，別給幹成白癡了……”
    湮滅神雷在所謂的噩夢骨內肆虐，足足持續了數分鍾，直到露出一個焦黑的窟窿：
    “收，進！”
    收起自己的念頭，徐放帶著軟蛋，身後混沌羽翼張開用盡全力撲扇了幾下，如同一道灰色流光穿過觸手的捉拿，徑直掉了進去！
    八十一城的水鏡前麵，所有城主都目睹了這一切。
    “何方高人在此？”
    “我都準備不得好死了，沒想到居然延期，多活一秒都是賺的！”
    “為啥這個畫麵總跟著那個黑章魚啊——它都嚇傻了！”
    “呃，誰能把畫質調一調，一層灰蓋在鏡頭上了給擦一擦……”
    黎諾的心情七上八下，總是回頭望著自己的兒子：
    “唉，就該讓你早點兒跑……”
    “撐不住的，貴人也是人，人力有窮盡，天淵下麵的怪物連天淵都鎮壓不住，貴人他……”
    眾星環月的全息虛影到處都是紅色煙霧，那是損壞區域，數都數不過來。
    黎諾知道，若是那白光再來，天淵必破。
    黎闖倒是比他爹鎮定，掏出通訊器來：
    “別胡思亂想了，都這個時候了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你給人家打一個，表白吧！”
    “危難時刻，成功率比較高。”
    還是你小子懂。
    黎諾真的接過通訊器走到一旁撥了個號碼，沒三分鍾苦著臉回來：
    “她說我有病……”
    黎闖看著水鏡上徐放的身影一閃而逝，進入了那片白光地帶，水鏡再也無法繼續探查，畫麵上隻有那四隻恐怖觸手在胡亂抓著。
    似乎並沒有繼續攻擊八十一城的意思。
    “但我感覺貴人很神秘，比天淵都神秘。”
    黎闖望著水鏡，輕聲道：
    “他應該不會死的，對吧？”
    ……
    ……
    “啊救救我救救我……”
    一進入那片白茫茫地帶，纏在胳膊上的軟蛋突然發出淒厲慘叫，肉眼可見黑色章魚頭竟然開始冒白氣：
    “噩夢骨正在清洗我的意識！”
    軟蛋聲嘶力竭。
    徐放大驚：
    “怎麽你自己的地盤說了不算？”
    本體不應該是特殊的嗎，怎麽連自己的特質都挺不住？
    白煙嗤嗤，好似烙鐵貼肉。
    但是下一秒，三道光圈從軟蛋的腦袋裏麵冒出來，牢牢護住它的思維，那可怕的白煙竟然消失了，軟蛋死裏逃生，心有餘悸地往徐放的袖口裏鑽：
    “媽呀，我差點死了，差點死了！”
    “六親不認的東西，白養了你這麽大的個頭，竟然敢對我動手，看我不活扒了你！”
    呃，一句都沒罵錯……
    軟蛋對著白茫茫的地帶發出怒吼，換來一片寂靜。
    “嗬嗬，你有腦子，你的分支不是沒腦子嗎，你罵它它知道？”
    軟蛋一堆瞳孔都要蹦出來了，突然抬起觸手指著一個方向：
    “那邊，有一個通往腦部的連接，直接殺到大本營，把這兔崽子幹翻！”
    徐放回頭望了望來時路，那個被湮滅神雷破開的窟窿，此刻正在快速閉合，濃重的白光開始在眼前匯聚，這裏很快就要恢複。
    “找不到我的念頭，它可能還會繼續對天淵發動攻擊，徹底撕開障壁隻是時間問題——你這分支多久時間吃一頓，一頓吃多少？”
    “還有，你倆為什麽吃念頭會長肉啊？”
    這是什麽身體機能？
    “它？”
    軟蛋理直氣壯：
    “為啥要給它吃飯？餓又餓不死，隻是情緒會不高興，頂多打幾個滾表達不滿——我以前就這樣！”
    “放心餓著，不掉秤！”
    徐放點頭，繼續走。
    這裏白茫茫的，時間都不好計算，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他感覺右邊的白光有些不對勁，白光中居然有些陰影在穿梭。
    徐放稍稍向右邊挪動幾步。
    一張臉悄無聲息從白光中探出，冰冷的嘴唇差點貼上徐放的下巴。
    一雙死魚眼睛，眼珠驚恐而渾濁。
    嘴巴也是張著的，似乎在無聲呐喊。
    徐放默不作聲地伸手一推，把這張臉連同這張臉的主人，一具沒有絲毫生機的屍體，給推到了一邊。
    “死人……”
    當時在這裏撈走了姚烺，徐放就料想到這麽大片地肯定還會有別人。
    就是不知是死是活，但是眼前這個，明顯是死的。
    受盡驚懼折磨而死。
    “這是你吃完海鮮吐的殼？”
    徐放上下打量著死屍，想要在它身上找到些關於身份的線索，但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上麵八十一城的高層，隻是不知是哪一城。
    軟蛋有些嫌棄地爬到徐放另一條胳膊上：
    “嗯！”
    “我剛才要是死了，也這樣！”
    留下這具死屍，帶著軟蛋繼續向裏探索，不出意外地遇到了十幾具僵硬屍體，都是麵露恐懼被吸幹了精神。
    沒有一個活的。
    看來撿到姚烺真是運氣好……
    徐放這樣想著，感覺軟蛋的觸手猛地使勁收縮，拉著他向另一邊走：
    “不對勁，怎麽會有腳步聲？”
    腳步聲？
    徐放驚詫，他怎麽沒聽到？
    “不要抗拒！”
    徐放手掌貼在它軟軟的頭殼上，下一秒帶著它化為無色。
    “好了，聲音在那邊對吧，我們走——你可以說話，沒人會聽到。”
    “哦！”
    軟蛋驚奇這樣的體驗，很是興奮：
    “我這裏絕對不會有食物殘留的，本能驅使我吃掉捕捉到的一切精神，當然不可能有腳步聲！”
    “難道我長寄生蟲了？”
    過了不久，徐放也聽到了腳步聲，那一聲聲的熟悉感不是獸類在行走，反而更像是兩足的生靈。
    迎著腳步聲走過去，濃重的白色光芒中，幾道黑色的影子仿佛燭光般搖曳。
    越來越近了。
    咚咚咚咚的腳步聲在這無聲地帶變得如此清晰，每一聲都仿佛巨槌敲在了耳膜上，無端覺得很沉重。
    終於白光破開，露出幾道影子的真實麵目。
    徐放歪了歪頭，沒敢湊上去看。
    這應該不叫人吧？
    好像用泥巴枯草還有水攪拌在一起，甚至都沒拌勻和就草草捏出了一個人形。
    依稀能辨別出的五官，不是缺鼻子就是少耳朵，眼睛也不在一條直線上，整顆腦袋坑坑窪窪，許多幹枯的草莖支棱出來，就算是毛發了。
    身材更是沒有比例，如同隨意搓了幾條胳膊腿，隨機粘在了一起。
    就感覺做工很隨意，不怕扣績效的那種。
    徐放在心裏說了一句：
    “我家女媧聖人甩幾個泥點子都比你們長得好看……”
    有一說一，比不上豆一。
    徐放瞬間感覺自己的手藝又行了。
    三個……嗯……草泥人，邁著沉重的腳步走過來，直直走過徐放的身旁，目不斜視——其實也看不出是不是斜視，總之旁若無人地從徐放身邊走了過去。
    “嗯，我判斷，這玩意兒你應該不喜歡吃吧？”
    軟蛋搖了搖頭：
    “我不挑嘴……好吧，我不喜歡吃，它們三個，都沒有精神核心，像是傀儡木偶，沒啥嚼頭。”
    傀儡？
    豆一它們也屬於傀儡木偶一類，但徐放賦予了它們思考的能力。
    雖然性格操蛋，可比這些草泥人要好使得多。
    徐放的注意力放在了它們三個抬著的一具死屍身上，那是一個女人，看年紀不到三十歲，麵色蒼白但屬於那種國泰民安的臉。
    更令徐放意外的是，這女子緊閉著雙眼。
    是活的？
    “跟上！”
    雖然這幾個草泥人聽不到，徐放還是壓低了聲音，帶著軟蛋跟在它們後麵，一直來到剛才進來的地方。
    徐放望著還有一絲縫隙沒有合攏的窟窿，突然感覺很有意思：
    “它們要把她扔出去？”
    “隻有噩夢骨破開，它們才能和外界有交集？”
    估計姚烺也是如此，或者說，每次觸手出動，天淵噴發，就會有一個人被送到這裏，等待概率很小近乎為零的逃逸。
    逃離噩夢骨，進入宇宙中辦事。
    姚烺出去是為了尋找水晶罐子，那麽這個女人出去，是為了什麽？
    很大可能還是為了罐子。
    三個草泥人抬著這個女人，在徐放果然如此的目光下，直接扔出了那條縫隙，隨後噩夢骨真正閉合，再沒有一絲縫隙。
    “有意思，走，跟它們回去！”
    徐放的腳步跟上那三個草泥人，反正罐子和章魚都在自己這裏，那女人就找去吧！
    是不是這麽一找，會拖延分支破開障壁的時間？
    果不其然，在女人飛出縫隙之後，外麵的四隻巨大觸手突然停下了動作，變得安靜。
    天淵的黑霧迅速恢複。
    但那女人突然間睜開雙眼，兩道目光宛若熾烈的火焰噴發而出，和當時姚烺的情形一樣，身體裹著明晃晃的火焰抵擋著黑霧的湮滅氣息，快速向著天淵之上躍出。
    水鏡前麵，八十一個城主剛剛為觸手停止動作鬆了一口氣。
    突然畫麵一轉，水鏡捕捉到一團熾烈光芒躍出天淵。
    什麽東西？
    十七城控製核心，看到突然放大的那團火光逐漸退去露出裏麵女人的身影，很多人都驚呆了。
    黎闖更是彈簧一樣跳起來，指著畫麵上的女人：
    “我、我的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