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獻給妖魔的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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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君不想當反派!
程一寧遇到車禍,在趕往醫院的救護車上失去意識,覺得自己死定了。可是她醒來後,驚訝地發現她還活著,不是在醫院接受治療,而是在一個陰森森的山洞裏。
低頭看向變成一團黑煙的身體,以及散落在山洞的動物骸骨,程一寧滿心茫然。
誰來告訴她,這是什麽情況?
黑煙身體給她一種邪惡汙穢的感覺,而她得到的記憶……
程一寧不知道她現在是什麽東西,反正不像是人。
畢竟人的身體有血有肉,絕不可能是一團黑煙。
思索著,她的目光投向不遠處的一塊六角形菱花鏡。
這塊古樸的銅鏡與她死前買的那塊一模一樣。
它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是不是它讓她年紀輕輕便失去寶貴的性命?……
程一寧懷疑,它和她如今的詭異處境脫不了幹係。
她讓黑煙身體湧動著拉伸成簡陋的人形,笨拙地拾起看似平平無奇的菱花鏡,發現這塊鏡子的鏡麵許久沒有磨過了,隻能照出模糊的人影。程一寧抹了抹鏡麵,這動作立即觸動隱蔽的機關,使得昏暗的鏡麵眨眼間變得光可鑒人,清晰地映出她沒有五官的黑色臉孔。
那是非人的怪物。
那是現在的她!
程一寧盯著鏡子中的怪物,大腦失去了反應,人形身體不知何時炸成一團黑煙,菱花鏡隨之從手上跌落。
“嘩啦——”
它明明是不怕摔的銅鏡,卻在地上摔得支離破碎,化作一塊塊跳躍的浮光,歡快地蹦到她身上,如同陷入沼澤般迅速地被她的身體吞噬。
她本能地變出兩條手臂護住自己,想把菱花鏡碎片拔出身體。
事與願違,無論她有多抗拒,菱花鏡依然融入她的身體,在她的腦海釋放大量信息菱花鏡是大能留下的傳承,她能憑著這份傳承變得強大。
但留下傳承的大能是正道,得到傳承的程一寧是妖魔。
一隻邪惡陣營的妖魔,故事中的反派。
在被她穿越前,這隻妖魔捕獵山中的動物為食,最近想嚐一嚐人肉。
山下的人類村子住著一個能和妖魔對話的巫師,他察覺妖魔懷著惡意而來,搶先下手誅殺這隻妖魔。奈何妖魔太強,巫師太弱,他受了重傷,妖魔仍有屠殺村民的餘力。
不過,妖魔住在人跡罕至的深山老林,未曾見識過人間的險惡,巫師卻是一根在人間摸爬打滾的老油條。他和妖魔談判,答應每年送一個人給妖魔,妖魔被他忽悠,許諾收下巫師送的人就不吃別的人。
程一寧的靈魂是人,通過妖魔遺留的記憶,她感受到妖魔渴望以人類為食的饑餓感,不由得反胃作嘔。
幸好妖魔還沒有把邪惡的想法付諸於行,她穿來了!
嫌棄地瞧了一眼承載著自己靈魂的黑煙軀殼,程一寧念頭微動,變得蓬鬆起來。黑煙充斥著山洞,她的感覺像放鬆身體躺在雲朵裏,輕飄飄的,慵懶舒適。
與此同時,敲鑼打鼓聲接近山腳,一行人抬著轎子踏上山路。
他們是送人入妖魔口的巫師和村民。
半個時辰後,轎子來到妖魔的山洞門口。
此地陽光黯淡,陰冷寂靜,聽不到蟲鳴鳥叫,唯有眾人的腳步聲、急促的心跳和呼吸響在耳畔。
巫師抬起手示意村民放下轎子,自己走向山洞前,用妖魔的語言對山洞內說“你可以收下你的新娘了。”
選祭品的名義是為山神挑選新娘,畢竟巫師再德高望重也不能直白的告訴村民們他要選一個人送給山上的妖魔。
妖魔有妖魔的語言,除了少數混跡人間的妖魔,大多數妖魔不會說人話。人們恐懼著妖魔,極少數經常和妖魔打交道的人或許會學習妖魔的語言,其餘人聽到妖魔二字都害怕。所以,哪怕巫師和妖魔的談判發生在大庭廣眾之下,村民也不知道巫師與妖魔的交易。
抬轎子的村民、護送轎子上山的村民都認為妖魔想迎娶人類女孩,隻要他們選一個合適的女孩嫁給妖魔,他們將會得到妖魔不再侵犯村子的安寧。
轎子裏的女孩穿著新衣服,抹著厚重的脂粉,無聲地掉眼淚。
轎子外的人們恐懼著,提防著隨時冒出來的妖魔。
衣服染得五顏六色的巫師緊緊地握住拐杖,渾身緊繃,如臨大敵。
少頃,深不見底的山洞裏飄出一片邪惡汙穢的黑煙,泥腥味混著邪惡的氣息悄然擴散,洞口的溫度仿佛降低了,讓人感覺到寒冷。
妖魔已經現身。
它飄在稀薄的黑煙之中,是個腦袋、身體、四肢齊全的人形,身材高挑纖細,不穿衣服鞋襪,沒有五官,也沒有手指、腳趾,叫人分不清前胸後背。隻是人們親眼看到它,被它的邪惡震懾,心中的恐懼情緒攀升至,毫無觀察它外表的念頭,更不會疑惑沒有五官的它如何聽聲音、如何說話。
他們的心撲通撲通地跳動,仿佛下一刻會從喉嚨內跳出來。急促分泌的冷汗打濕了他們的鬢角,浸透了他們的衣服,讓他們身上的汗臭味更濃。
巫師握著拐杖的手更加用力,借寬大的衣袖做掩飾,輕輕動了動掌心,感覺到掌心和拐杖之間的潮意。
妖魔的強大與生俱來,才天,竟然恢複到與他交手前的狀態,他依然傷勢嚴重。如果它翻臉,他可能要付出很大的代價才能回到村子,甚至有可能回不去。
[他們在恐懼我。]
穿越成妖魔的程一寧心想。
她感受不到妖魔給予人類的強烈壓力,僅能根據眾人的反應,推斷得知他們猶如見到貓咪的老鼠一樣害怕妖魔。
妖魔似乎是人類的天敵。
事實上,作為盯著妖魔殼子的人類,程一寧也有點害怕。
他們與穿越成妖魔的她敵對,未必不會趁著護送新娘的時機跟她決一死戰。
程一寧保持著鎮靜,看向打傷妖魔的巫師。
巫師是邋裏邋遢的中老年男性,打扮得花裏胡哨,衣服不提,一大把胡子油膩肮髒且亂,可以讓蟑螂安家。不知是本地風俗使然還是別的原因,他的發型古裏古怪,盤起來的頭發猶如一隻大磨盤頂在頭上,磨盤邊緣纏著老舊褪色的紅帶子,還掛著一串串木頭珠子。
木珠子互相碰撞,那種聲音稱不上難聽,卻刺耳得像是粉筆刮黑板,程一寧身邊的黑煙亂動,很想把巫師的木頭珠子統統摧毀。
他身上有濃重、苦澀的藥味,妖魔的嗅覺很好,遠勝人類,腦子也好,能夠輕鬆分辨藥味是由什麽東西混合而成的,甚至能在心裏描繪那些東西的特征。
妖魔不是人。
她的心理仍然是人類,然而她的生理已經是非人的妖魔。
程一寧聞到巫師的汗臭及其它體味,聽到他的血液在他體內的血管中汩汩流動,認出他拄著的拐杖其實是頗具威脅的武器,看見他體內流動著赤紅色的力量。
他很美味,雖然髒臭了點,但他好吃,捕獵他有難度……
打住,那是人類,不可以吃!
程一寧控製住住突然飆升的食欲,用漆黑的臉孔朝人類微微一笑,身上的邪惡氣息自然而然地散發出來。
人們心跳加速,身軀輕輕顫抖,更恐懼了。
巫師謹慎地退後一步,心道[這隻妖魔產生了我看不出來的變化,比從前難以琢磨了,竟然會跟我們打招呼。]
他招招手,抬轎的村民掀起轎子的門簾,把轎子中的新娘展露給妖魔看。
花轎端端正正地停放著,像個做工粗劣的一次性用品,轎身裝飾著幾朵染色不均勻的紙紮紅花。坐在裏麵的小女孩瘦瘦小小,看似七八歲,滿臉懼色,淚水破壞她的妝容,她宛如一隻醜陋的紙紮人。
四個抬轎子的男人慢慢遠離轎子,他們穿著麻布,踩著草鞋,跟程一寧印象中的古代老百姓相差無幾,可她看到他們體內有白色的氣態物質在流動。
他們會武功,比務農的普通村夫強壯,體內的白氣是練武獲取的內力。不久前,他們幫助巫師對付妖魔,被妖魔殺了兩個,重傷了五個。
被妖魔程一寧注視,其中一人打了個踉蹌,差點跌倒。
“新娘,出來。”
巫師說出程一寧聽不懂的話。
“嗚……”
年幼的新娘嗚咽了一聲,手指哆嗦,雙腳一動不動,大眼睛裏盛滿了恐懼。
她站不起來。
強如巫師也在妖魔麵前汗濕掌心,弱小如她,被妖魔嚇得無法動彈是很正常的事情。
巫師知她離不開花轎,無聲地歎了一口氣,並不去幫助她下轎。
他向處於陰影內,似乎厭惡光亮的妖魔拱了拱手“請遵守你許下的承諾,一年內不得傷害村子裏的所有人。否則……我會聯合別的巫師殺你,一個我也許敵不過你,多一個實力略遜色於我的人和我並肩戰鬥,你必死無疑!”
他的話暗藏威脅,妖魔靜默著不言不語,身邊的黑煙緩慢地湧動,猶如山間雲霧。
雲和霧不可能是這種邪惡汙穢的黑色!
巫師抬起拐杖敲了敲洞口的石頭,慢慢轉過身,無情地撇下花轎及新娘,帶領冒著性命之危上山的村民頭也不回地離開。
妖魔沒有趁著他轉身攻擊他,也沒有攻擊村民們,它轉性了?
走在來時的崎嶇山路上,巫師踢開一顆攔路的小石子,發髻上垂下的木珠相互撞擊,發出清脆的聲音。它們是法器,能驅逐弱小妖魔,對強大的妖魔也有微弱影響。他撥動珠子,心中思慮重重,煩躁不安。
忽然間,巫師瞥見路邊的樹枝掛著一塊上山途中撕扯下來的紙花碎片,想起抬上山的花轎,感到少許可惜。
要是把轎子帶下山,明年還能使用。
送一個祭品新娘準備一套嫁衣首飾本就浪費,還要做一頂轎子,這耗資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