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毫厘之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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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好靚好純!
    下午五點,總裁辦公室內,高訪在桌首莊嚴入座,以意想不到的堅忍生生拉平了自己掛了一路的笑褶兒。
    嘉樹離得老遠坐在桌子的另一端,穿著套與桌椅同色的淺棕西裝,盡量降低存在感,一聲沒吱。
    盧深在旁邊看熱鬧不嫌事兒大,忍笑忍出內傷,清了清嗓子,“二哥,人也見了,有什麽想說的嗎?”
    高訪深吸口氣,有點要激動的前兆,然後竭力克製了一下,平複了下去,“我想說,成天為我操心終身大事,真是辛苦兩位了。”
    “還有呢?”盧深壓著嗓子,循循善誘。
    “還有就是,我希望,以後這樣的活動可以停一停。”
    盧深已經要笑出聲了,嘉樹明知自己不說不錯,可還是沒抑住好奇心,問了一句,“為什麽呢?”
    和他細音一起落地的還有盧深喪心病狂的笑聲,嘉樹眼睜睜看著高訪站起身,又一步步向自己走來。
    “誒,二哥二哥,弄死沒必要啊,弄殘就行了。”盧深開口就勸。
    “盧深你可做個人吧!”嚴嘉樹拍案而起恨不得斬盡眼前宵小,他一麵嚴厲譴責,一麵積極逃跑,一路退至窗前,無路可退了,開始寄希望於語言攻勢感化敵人,“老高別激動啊!我是為了你好,一腔赤誠!咱們倆那可是有血緣關係的,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你可不能做那親者痛仇者快的事兒!”一說到這兒還惡狠狠指了指沙發上幸災樂禍的盧深。
    “算了算了,沒意思。”高訪到這兒終於演不下去了,幹脆笑開,一擺手,把手機掏了出來,“快把她電話號碼給我,人家剛才有事急著走,我忘了要了。”
    盧深一聲狂笑卡在喉頭,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啊?什麽情況?”轉折來得太快,嘉樹站那兒理解了半天,有些不確定地問,“你的意思是,還行?”
    “你看上她了!”盧深按捺不住,一嗓門喊出來。
    “是。我看上她了。”高訪坦坦蕩蕩將頭一點。”
    “好你個——!”嘉樹理直氣壯了,飛身過來一個鎖喉鬧上了。高訪人逢喜事精神爽,幹脆也不掙紮,任他鬧去。
    嚴嘉樹這第一功臣多少有點踩在雲端哪,鬧了半晌,停下來又問,“真喜歡?”
    “真喜歡。”
    “不是,喜歡啥呢?”盧深接受無能了,他二哥高冷神仙當了這麽多年,怎麽這就出去吃頓飯的功夫就讓人給拉下凡了呢!
    高訪站那兒仔細思考了下,“其實,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說——”
    盧深留神聽著,覺得這中間有什麽曲折也未可知,正猜測間,聽高訪接著說,“就剛吃飯的時候,有那麽一下子,我連我們倆孩子叫什麽都想好了。”
    空氣一時凝結,旁邊兩人對視一眼。
    “叫什麽呢?”盧深勇者無畏,專做破局者。
    “叫高興。”
    不用說盧深,嘉樹從小和高訪一起長大,這麽多年,他也未曾有幸得見這樣的笑。天神自帶桃花降世,生生閃瞎了兩人的鈦合金狗眼。
    “快快快,電話電話。”高訪從自我陶醉中摘出來,立刻一個勁兒地催。
    已經半石化的嘉樹上上下下摸了一遍摸出手機來,哆哆嗦嗦找了半天,念出一連串數字。
    他邊念高訪邊在自己手機上輸入,十一位數字輸完,剛要按出去,突然想起來個什麽重要的事,“誒,嘉樹,她叫什麽名字?”
    “哎我天,連孩子叫什麽都想好了,孩子他媽還沒姓名呢?”盧深唉聲歎氣,愈發覺得自己靈魂快要分裂了。
    “林之俐。”嘉樹對女方的基本資料倒背如流。
    “林之俐。”高訪重複了一遍。
    都說名字是最短的咒語,隻是音節滑過舌尖,都油然而生出一種了不得的幸福感,他邊往出走邊感歎,“名字也好聽。”
    “高訪,你幹什麽去?”嘉樹眼見他這就要走出去了,喊了一聲。
    “打電話。”高訪晃了下手機。
    “在這兒打在這兒打。”嘉樹給盧深使了個眼色,盧深立刻飛身上前把高訪按下。
    “你們倆有完沒完?”高訪跟二人嘴仗不停,手上卻頗有正事地先把號碼存起來了。當他看到“林之俐”三個字出現在自己的手機通訊錄裏時,滿足得好像擁有了一筆富可敵國的寶藏。
    電話撥過去,撥號音一聲聲響幾乎與心跳同頻,高訪屏息等待著,直到電話接通,傳來一個甜美的女聲:
    “喂?”
    他手指無意識地扣擊著桌麵,“林小姐你好,我是高訪——”話還沒說完,就被那邊略顯慌張的聲音打斷。
    “高總真對不起,我今天下午……”
    “沒關係。”聽她道上了歉,高訪趕忙安撫,“就是不放心,想再確認一下你那邊事情解決的怎麽樣,有什麽可以幫忙的?”
    “高總您太客氣了。”女聲似乎有些受寵若驚,“就是一個小事故,抱歉,今天是我的錯,給我個機會請您吃飯賠罪好嗎?”
    “那……明天?”
    定在明天確實操之過急,但這兩個字就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誌力,直接從他嘴裏蹦噠出來了。
    高訪又接著說,“我想你比較喜歡西餐,明天帶你過去嚐嚐那家的牛排。”
    “哦,好的好的。”電話那邊的聲音已經高興到有些走音了。
    “那就說定了。”高訪頓了一下,又問,“用不用我去接你?”
    盧深聽到這兒已經險些要以頭搶地了。嘉樹雖然也被高訪這一出驚得下巴脫臼,但算起來好歹是他的功勞,驚訝之餘,也就樂見其成。
    “不用了,挺麻煩您的。您把地址發給我,我自己過去。幾點呢?”
    “看你時間安排,我都可以。”高訪的世界此時已經完全有了新的旋轉中心。
    “下午四點鍾您看可以嗎?”
    “可以可以。”高訪打著電話都連連點頭,“不見不散。”
    “不見不散。”
    還特意等人家掛了,他才收了線,心滿意足抬起頭來,看對麵的盧深已經把臉埋在手裏長眠不醒了,嘉樹則活像被雷劈過。
    “靠譜,兄弟!”高訪重重捶了嘉樹一下,“記你一功。”他一臉春風得意,“我去工作了啊,你們倆也盡早散了,該幹嘛幹嘛。”
    他步履輕盈,走兩步差不多都能飛起來,推門走了,想著回去得趕緊先把吃飯地兒定一下,那家餐廳是會員製的,別到時候出了什麽差子。
    他一直回想著剛剛的電話,進了電梯,被陽光一晃,電光石火間隱隱覺得好像哪裏有些不對勁兒。
    哪裏不對勁兒呢?
    他剛要抓住點什麽東西,“叮”一聲,電梯門開,助理迎了上來,“高總,北美市場那邊的調研報告傳回了,您是不是先過目?”
    “好。發過來吧,我馬上看。”
    那個失之毫厘,謬之千裏的東西,他終究沒有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