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不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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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好靚好純!
    “看見了吧?”
    回公司路上,全程高深莫測眼望窗外默了一路的高訪突然出聲。
    司機在前麵開車,後麵就坐著他們倆,這話當然是對他說的。
    但是看見什麽了呢?
    嘉樹想了一下,也順著他的視線向外看了一眼。
    “你看見她是怎麽對我的了吧。”高訪扭過頭來,那張平時一派光風霽月險些成仙的臉,現在明顯有點暴躁。
    “我覺得她對你——”嘉樹準備發表一下自己的意見。
    “所以說他們為什麽要坐在一起呢?正常,兩個人出去吃飯,那就是應該麵對麵坐著,對吧?”他自說自話,很是激動,“而且為什麽要挨那麽近呢?大夏天的,不熱麽?”
    他看向嘉樹,一派亟待尋求認同的神色。
    “那也可能是人家平時在一起吃飯就那樣坐習慣了……”
    嘉樹是想寬慰他來著,但這話說得非常沒有水平。高訪一聽臉果然更黑了,幹脆又轉過去,繼續望向窗外。
    過了一會兒終於又沒忍住,“她今天處處跟我作對,你說為什麽呢?嗯?”
    這個問題可把嘉樹難住了,這話讓他怎麽說,說你今天實在過於混蛋?
    鑒於他太長時間沒有給出回複,對方已經自行提取了默認答案,言之鑿鑿下了結論,“就是因為她那個師兄。”
    “她師兄那人挺好的。”
    高訪眼神立刻冷了,“我看你們剛聊得不錯,你幹脆換個合夥人吧,我退位讓賢。”
    嘉樹無話可說了。
    看熱鬧的關鍵在於永遠都不能被牽涉其中,要是不小心引火燒身,那就毫無樂趣可言了。
    於是就還得把重點從他這個無辜吃瓜群眾身上摘開。
    “現在鬧成這樣,你就沒想想,她再也不理你了怎麽辦?”嘉樹轉而問了一句。
    ——“我再也不會理他了!”
    回警局路上,袁來控著方向盤,突然來了這麽一句。她眼神很堅定。
    “嗯?”薑岸風靠在副駕駛上,看著手裏的報告,應了一句。
    “他怎麽回事啊今天?處處和我作對!”袁來氣得直拍方向盤。
    “你完全不知道他是怎麽回事?”薑岸風從報告上抬起眼來,一字一頓地。
    “我知道,怪我,都怪我。我真是平時對他太好了,每次我們倆但凡一掐架,肯定都是我先認錯,為什麽呀,我才是女孩子,我倒還要哄著他了不成?我還是大小姐呢,我都沒他那麽大脾氣!”
    薑岸風歎了口氣,“我也不能說你理解得完全不對,但方向確實是有點偏。”
    “而且!而且而且!”袁來越說越氣,“他比我大著好多呢!他應該讓著我不是嗎?他根本不考慮我的感受!”
    “男人幼稚起來不分年齡大小。”薑岸風點了她一句。
    什麽叫有效溝通,這就不叫有效溝通,明顯是在自說自話。但這話讓他一個大男人怎麽下場明說?薑岸風也很為難,忽然想到周正,要是這個口無遮攔在就好了。
    “總之,我這次肯定是不會去找他道歉的。每次都是我認錯,我受夠了!我必須正正這個不良之風!”
    “你要是這麽想呢,這倒也是個契機。”
    “哪次不是我沒皮沒臉地貼上去,我也有自尊心的好不好?”
    “話也不能這麽說,事情得一分為二的看。這種事反正得有個人做,誰做還不都一樣,再說這沒皮沒臉是個熟練工種,一回生二回熟,你不能都攬到身上了再往出推,這活兒要不然從一開始你就別接。”
    “你向著誰呢?”袁來橫了他一眼。
    “你是我師妹,我肯定是娘家人,但我就是說——”
    “不許說!”袁來直接截住他的話頭。
    薑岸風話到嘴邊生生咽了回去,他揉了揉眉心,開始特別懷念起周正來。
    “我要是這次還理他,我就不姓袁!”袁來信誓旦旦,踩了腳油門直接竄了出去。
    ——“憑什麽不理我?我錯了麽?”高訪問嘉樹。
    嘉樹看了眼窗外,突然間就很想跳車。這問題你說他該怎麽答,今天怎麽就失策沒把盧深也拉上,他職業趟雷的啊,現在可倒好,都衝他來了。
    “你——”
    你沒錯。我錯了。我今天出門沒看黃曆。
    他真想就這麽一句兩句糊弄過去得了,但一開口,良心又開始作祟,什麽是良師益友?不就是關鍵時刻得給你一巴掌打醒你的麽。
    “訪兒,這樣,表哥鬥膽給你把把脈,”嘉樹謹慎遣詞造句就這麽開始了,“你這種情況其實相當常見,也沒什麽下不來台的,是吧,平常心,咱們坦然麵對,所以我就有話直說了——你吃醋了。”
    “哈,”高訪輕笑一聲,對此種言論嗤之以鼻,“胡說八道,我根本就不是那種嫉妒成性的人。我就是看不慣。”
    “你看不慣什麽?”
    “我就是看不慣他們倆在那兒表演師兄師妹一家親。動不動就“我師兄我師兄”,她師兄怎麽就那麽好,成天都得放嘴邊掛著?還專門在我麵前說!她能不能考慮一下我的感受?我才是她男朋友,在我麵前誇另外一個男人,怎麽回事啊這是?”
    嘉樹一臉loveeace,靜靜看著他,等著他自己頓悟。
    高訪被他盯得直發毛,好半天才問,“這就是吃醋?”
    嘉樹點了下頭。
    他脫口而出了一個有損他雅正風姿的字。
    這個字,十多年來,無論遇到什麽事情,發展如何不順,嘉樹在任何情況下,都從沒聽他說過哪怕一個音節。
    “歡迎來到正常人的世界。”嘉樹親切地握了下他的手。
    “有沒有什麽辦法解決這個問題?”他又問。
    “你可以跟她表明心跡。”
    “ass。”
    “那你就娶了她,一勞永逸,省得還天天擔心她被人拐跑了。”
    高訪聽了這話,眼神發直,目光灼灼地看著他。
    好一個傻念頭。嘉樹樂了,推了他一下,“誒,當真了?我可隨便說的。你們倆才認識多長時間?也趕潮流來次閃婚?”
    高訪甩開他的手,沒說話,眼睛很亮,不知道在想什麽。
    “我可跟你說,婚姻是件大事,你想清楚。”說到這裏他又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兒,正色道,“我看剛才在飯桌上,她不知道你有胃病?”
    高訪沒什麽表情,點了下頭。
    “你不準備告訴她?”
    “她不用知道這些。”
    “你都動了把人娶回家的心思,這種事情還是說一聲。”嘉樹頗為認真。
    “她這個人,看著沒心沒肺,其實心思重得很。我要是告訴了她,她睡覺都睡不安穩的。再說,我已經好了,沒事的。”
    仿佛冥冥之中自有感應一般,他話音未落,一種熟悉的痛感就攫住了他。開始是極淡的,似乎隻是一個白色的,不成型的影子,慢慢,慢慢,隱現真身——
    他認得,他記得,他轉身就想逃。這種痛曾讓他夜不能寐,讓他生不如死,曾伸出魔爪拖拽他入無盡深淵,曾環伺在側讓他每個笑容都生陰影……
    此時此刻,此地此身,魔鬼再臨。
    “怎麽了?”嘉樹見他神情生異,不由得問了一句。
    “沒什麽。”高訪笑了下。
    他按在扶手上的指節,已然攥得發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