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Sal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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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好靚好純!
    “今日主推澳洲9級和牛肋眼牛排,肋眼牛排經過蘋果木煙的熏製,會有淡淡的果香味,推薦您搭配波爾多產區的紅葡萄酒。您上次還存有幾瓶酒沒有開,您看今天是直接選一瓶還是另點?”侍酒師立在桌邊,有條不紊地介紹著,聲音混入餐廳背景音樂裏,沒有重點,一不留神就會被音樂帶走。
    “開那瓶柏圖斯吧。”高訪翻了翻酒水單,又問,“有沒有什麽甜酒推薦?”
    侍酒師一瞬間變得有點為難,“先生,您點的肋眼牛排配甜酒恐怕不十分相宜,一瓶柏圖斯已經夠兩位享用了。”
    “沒關係。幫我選一瓶酒精度低的甜白。”
    “那推薦您選意大利阿斯蒂產區的oscatodasti,選用麝香葡萄釀造,有非常吸引人的熱帶水果和蜂蜜香氣,酒體輕盈,口感清新香甜,有精細果味,微氣泡,酒精度在57度之間,”侍酒師說到這裏看了眼桌對麵,“適合不常品酒的女士享用。”
    “好,就這個吧。”高訪把酒水單一扣遞給侍酒師,看向對麵,“還要點什麽嗎?”
    對麵的人穿著那件他給下了個“隨便”意見的白色長裙,手指停在菜單的一頁上,正望著窗外的景色出神。
    她明顯沒有聽到他的話,他卻也不再出聲叫她,注視了她一會兒,轉頭說道,“就這些,謝謝。”
    侍酒師下去。高訪看回她,她的另一隻手搭在桌上,他很想伸出手去握住。
    “這兒的景色不錯。”他順著她的視線看向遠處隱於雲霧中的峰頂。
    袁來終於被他這一句喚回了現實,“是太美了,”她喃喃道,“我都不想回去了。”
    要是能永遠留在這裏當然很好,但人生在世,有很多逃也逃不開的枷鎖。
    “高總?”忽然有一個女聲自身後逼近,這個聲音有一段時間曾是高訪最深沉的噩夢,他轉過頭去——枷鎖來了。
    就連老天可能也覺得他單打獨鬥勝算不大,送來了助演嘉賓。他一時間不知道該難過還是高興。
    林之俐身穿粉綠色裙裝,妝容一絲不苟得直逼芭比,肩上掛著小巧包袋,臉上滿是驚喜意外的笑容。她本由侍者引著,走向另一邊的座位,她無意間轉頭——真的隻是轉了個頭而已。
    “林小姐,你好。”高訪起身和她打招呼。
    “高總,好巧,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你。”她來到兩人桌前,眼中隻有高訪,自動忽略了他對麵的人。
    “我們過來吃個午飯。”高訪回答道。
    “幾位要坐到一起嗎?”侍者適時問了一句。
    “不要。”袁來坐著,脊背挺直,在任何人開口說上任何一句之前,截斷了這個問題。她重重扣上自己手裏厚重的菜單遞給侍者,“把這個也帶走,謝謝。”
    林之俐的臉色霎時有點難看,不過隨即就壓了下去,露出悲傷的笑容,“沒關係,我自己坐在那邊就好了,”她看了眼西邊靠窗的位置,聲音既和悅媚人,又略帶傷感,“反正我總是一個人來,一個人坐,我已經習慣了。”她眼睛濕潤,看向高訪,而後者似乎是被這眼神打動了。
    “人多熱鬧些,請坐吧。”他上前親自幫她拉開椅子。
    對麵的袁來張嘴就要說些什麽,高訪送好椅子,還站在林之俐身後,他看了袁來一眼,別有深意,眼神淩厲,他以前從未將這種目光用在她身上,她被瞬間噤聲,並徹底失去了所有胡鬧的底氣。
    得償所願,林之俐坐好,眼中晃過一絲勝利的得意,她點了單,便和高訪熱絡地攀談起來。
    兩人確實也有很多可談,行業新聞舊聞,相似的海外工作學習經曆,對時事的看法,從杯中1981柏翠名莊的葡萄美酒一直談到餐廳低音循環播放的背景音樂——馬修·連恩,《布列瑟農》。
    古人也曾說高山流水知音難遇,兩個同一頻率的人在一起,才會相諧,否則,一人事事皆要向另外一人解釋,那當然便少了許多興味。
    她於三人午餐中靜坐,垂首用餐,上好牛排嚐來味同嚼蠟,她也不敢開口,她若一開口,便約等於那少掉的興味。
    (你以為這種感覺會永遠持續下去,但是很不幸,它結束了。就那麽突然間結束的。)
    (袁袁,他對你來說不是一個好的選擇,不是因為他這個人本身哪裏不夠好,而是他對你來說太難了。)
    原來她百般抗拒的字字句句,早就在心田生根,蟄伏在血肉裏,隻等待著一陣風,或一場雨,就能破土而出。
    (你們之間的巨大差異,遲早有一天,會把你拖入自我懷疑的深淵,遲早有一天,他會讓你明白,愛並不能戰勝一切。)
    頭腦甚至於都已經開始自我衍生。
    (不!不是這樣的!不是!閉嘴!)
    她拿著刀叉切牛排,動作幅度太大了,甚至於越來越大——切這種牛排本不需要用這麽大力的,她手肘一下碰翻了手邊的鹽罐。
    對麵的兩人都停下手中刀叉來看她。高訪沒說什麽,他抬手叫了侍者過來。
    她低著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挫敗的盯著撒了半桌的鹽。
    林之俐見此,不知想到什麽,柔柔地笑了一聲,“高總,你知道這家餐廳名字的由來嗎?”
    “youarethesaltylife”高訪看著對麵的人,輕輕地說。
    “你是我生命中的鹽?”袁來難得聽懂這一句,抬頭問道,有些遲疑。
    林之俐又笑了,像是聽了個什麽了不得的笑話,她十分矜傲地掃了袁來一眼,“直譯過來是這麽個意思,但話不能這麽說,這句英文應該意譯為——
    你讓我的生活有滋有味。“
    “是麽?”袁來看向高訪。
    他眸中深處仍棲息著某種微光,他看向她,喉結動了一下,長指攥著刀叉,指節發白。
    “是。”他說。
    然後他若無其事轉過頭去,繼續與林之俐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