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然回首，ta還在那裏嗎？！
    深圳，皓月住所。8月3號，周六，晚上9點40分左右。
    “哈囉，兩個大美女！你們最愛的人回來啦！”
    門一開，方浩洋人未到聲先到！
    他算好這個時間點，皓月已經結束家教回到家了。他當然猜不到，周六晚上，皓月已經不做家教了，沒有社交的時候，她就去書店看管理書籍。
    方浩洋提著一大一小兩個行李箱。大行李箱裏，是他那些眾多而講究的衣帽鞋襪，小行李箱裏，則是一些潮汕土特產，還有他給媽媽和皓月買的禮物。
    這次，他說去廣東潮汕一帶，出差一周。
    這當然是假的！
    那土特產呢？這還不簡單，提前讓那個小黃，幫他買好唄！小黃就是潮汕人，應該去哪裏買，買些什麽，一清二楚。
    方媽媽驚喜地迎上去“洋洋，你可回來了！你一出差就一個禮拜，我和月月，天天想你呢！“
    皓月我有這麽說過嗎？
    方浩洋先抱了抱方媽媽，然後又張開雙臂走向皓月”月月寶貝兒，來，讓老公親一個！“
    方媽媽笑嗬嗬地拍他一下“調皮！”
    皓月呢，臉上帶著幸福溫暖的微笑，順從地走過來，和方浩洋擁抱，被動地接受他的情人熱吻。心呢，卻像一潭死水，波瀾不驚。
    甚至有點排斥
    方浩洋接著拿出了土特產和禮物。
    他給方媽媽買的禮物，是一塊黑色金絲絨披肩。他說“媽，浙江那邊冬天還是挺冷的，你出去倒個垃圾呀，散個步什麽的，記得披上這個，別著涼了！”
    方媽媽這個兒子，我們養的真好！
    他給皓月的禮物，是一件連衣裙，是那種泡泡袖的公主裝。
    皓月腦子裏忽然冒出一個懷疑這不會是買給別人，不合適，又拿來給自己吧！因為這根本不是自己的風格！
    但她馬上把這個念頭趕走了。
    雖然不喜歡，但好歹也是人家一片心意。
    於是，她佯裝高興地說了聲 “挺好看的，謝謝！” 可方浩洋還非要她試試，方媽媽也連聲附和。皓月隻好進入衛生間，穿上這件公主裙。
    皓月穿好走出來，方媽媽就連聲說好看。
    在她眼裏，皓月這個年紀都是小孩子，小孩子穿公主裝不是很正常嘛！況且，又是自己兒子買的，更得誇幾句！
    方浩洋這次倒是比較客觀。他上下左右打量了幾眼，皺著眉，搖搖頭，“哎，寶貝兒，看來你還是適合貴婦裝啊！老公我，壓力山大呀！”
    1994年10月，皓月初到深圳，所有的行李，都裝在一個20寸的小箱子裏。8、9件衣服，2雙鞋。到深圳以後，大部分衣服，是蘇向南帶她“10元購”買的，還有一些是蘇向南送的。都是簡約中帶點獨特設計、大氣舒展的歐美款式。因為質量特別好，款式又經典，怎麽穿都不過時。
    可能，方浩洋內心，希望她一直當個乖乖女吧。
    熱鬧了一陣後，方浩洋坐在沙發上，左手攬著媽媽的肩頭，右手攬著皓月的。左右看看，笑嘻嘻地問“怎麽樣，我不在的這一個禮拜，你們每天開心嗎？”
    他還在擔心媽媽和皓月處不好，有矛盾。
    方媽媽和皓月，越過方浩洋，對視一眼，忍不住會心一笑。
    方浩洋真是鹹吃蘿卜淡操心！！
    他不在的這個禮拜，方媽媽和皓月在家中，別提多開心了。特別是皓月，深深感覺到久違的母愛溫暖。
    自從皓月借了十多萬，救出方浩洋後，方媽媽對她的看法就徹底改變了。
    來了深圳後，雖然浩洋和皓月都沒明說，但人生的閱曆，使方媽媽敏銳地察覺到，白天晚上都工作的皓月，一定是掙錢還債的主力。
    這使她心疼中，夾雜上了一絲內疚。
    於是，方媽媽就天天主食副食，變著花樣給皓月開胃補身。每天早上，還給她準備好午餐，讓皓月帶去公司吃。
    所有的花銷，都是方媽媽自掏腰包。
    任何家務活兒，或廚房的事，她也堅決不讓皓月碰。
    方媽媽隻是大學裏一個後勤人員，內地工資又低。皓月想給她點菜錢，卻被她堅決拒絕了。
    她說“月月啊，這些花不了多少。以前我和他爸爸，都誤解你了，讓你受委屈了。現在我才知道，你是這麽好的一個姑娘。又漂亮、又溫柔，又大方，工作還這麽努力。說實話，自己的兒子自己知道，我家浩洋啊，唉，還有點配不上你呢！”
    方媽媽對自己的好，當然不會軟化皓月離開的決心。
    但也讓她不忍，說出自己和浩洋的矛盾，說出對這段關係的失望。
    皓月還決定，等老人家走後，自己再擇機離開。
    皓月相信，方媽媽是個善良的、懂得感恩的老人家，和方文禮完全不一樣。
    不過，皓月也有點不解，方媽媽這個善良中帶點懦弱的女人，怎麽能和方文禮這種固執又鐵石心腸的人，生活20多年呢！
    她曾婉轉地問過方媽媽。
    方媽媽說”唉，這麽多年，我都習慣了！再說我們那個年代，離婚會讓人笑話的。現在呢，孩子大了，我們也老了，他的脾氣也收斂一點了。既然這麽多年都熬過來了，能湊合過，就湊合過吧。”
    “不過，” 雖然沒有人，方媽媽還是警惕地掃了一眼周圍，壓低聲音說“這麽多年，我自己每個月，都悄悄攢一點錢。上次那個2萬，就是我偷偷攢下來的。萬一，老頭子（方文禮）靠不住，我也可以自己生活\”
    皓月不由得打了個冷戰！
    如果繼續跟著方浩洋，方媽媽的現在，會不會就是自己的將來？
    第二天是個周日。
    一大早就熱烈無比的太陽，昭示著今天，又是一個難熬的高溫天氣。
    房間裏，是公寓物業統一安裝的老舊台式空調，“嗡嗡嗡”的噪音有點大，製冷效果也一般。
    方浩洋怕熱，早餐吃完，額頭上就冒出一片細密的汗珠。
    他從洗手間拿了塊毛巾擦了擦汗，看了一眼空調機，說“媽，月月，我和物業商量下，咱們自己買一台最新款的掛式空調吧，又輕巧，製冷效果又好。”
    張小彤家，每個房間都是掛式空調，舒服極了。
    皓月沒說話，反正她不會出錢買。
    方媽媽說“算了，又不是自己的房子，花那個冤枉錢幹嘛！”
    聽說浩洋10號左右又要出差，又是出差一個禮拜。方媽媽有點不高興“怎麽我在這裏，你就老出差呢？”
    方浩洋笑嘻嘻道“媽，兒子要賺錢還債呀！怎麽，有月月陪你，你還不開心啊！”
    方媽媽白他一眼“還好，家裏有月月陪我唉，我15號也要回去了，學校快開學了，再說，總把你爸爸一個人留在家裏，我也不放心\”
    忽然，方媽媽朝皓月探了探身，神秘兮兮地說”月月，好孩子，既然浩洋又要出差，我決定提前把東西給你。”
    東西？什麽東西？
    皓月和浩洋都有點好奇。
    方媽媽抿嘴一笑，起身拿過她那個行李包，從隔層裏麵，掏出一個醬紫色的絨布袋子。
    她笑盈盈地看一眼浩洋，又看一眼皓月，然後，把絨布袋子放在簡易餐桌上，推到皓月身前，示意她“月月，打開看看。”
    皓月預感到什麽。
    她遲疑著拿過袋子，把裏麵的東西掏了出來。
    一個錦盒，三個小號的軟布小袋。裏麵分別裝著，一枚金戒指、一條金項鏈、一對金耳環、一條金手鏈。
    “月月，這是我和浩洋爸爸，給你的訂婚禮物。其實呀，他爸爸早就接受你了。隻是他要麵子，不好意思來。所以，才讓我自己來的月月，你是個好女孩兒，洋洋有你，我們100個放心。我們隻希望你們兩個，能夠早點結婚，和和美美過日子。隻要你們兩個好，我們就滿足了！”
    凝視著方媽媽真誠而期盼的眼神，皓月眼圈一紅。
    她起身走到方媽媽身邊，溫柔地抱住她，眼淚流了下來。
    這不是感動的眼淚，而是心疼的眼淚。她心疼這個，被蒙在鼓裏的老人。
    老人根本不知道她兒子造了什麽孽。
    她也根本不知道，心目中這個好兒媳，永遠不可能嫁給她的兒子，也永遠不會叫一聲她“媽~”！
    曾經，皓月希望得到他們的認可，但如今，一切都太遲了！
    方媽媽和方浩洋卻誤解了皓月的眼淚。他們以為這是感動的眼淚，是守得雲開見月明的眼淚，是一個女孩子曆經千辛萬苦，終於得到婆家認可的眼淚。
    多麽滑稽呀！
    浩洋走到皓月身邊，輕輕拍了拍她的背，然後把金戒指給皓月戴上，他還舉起皓月的手，深深吻了一下
    浩洋希望，媽媽的這些金飾，能帶來喜慶和吉祥，讓皓月順順利利，成為自己的新娘。
    蛇口，萬騰集團，下屬服裝公司。
    這天是8月9號，星期五。
    一個年輕的女孩兒，邁著輕快的腳步，懷中抱著兩大本最新的產品研發手冊，向總設計師莊尼的辦公室走去。
    女孩兒瓜子臉，丹鳳眼，圓潤潤的嘴唇翹翹的，像在撒嬌，像在生氣，又像在求吻。
    這種嘴唇並不符合中國人的傳統審美，但在港台劇流行以後，卻成為一種性感、嬌俏，甚至時尚的標誌。
    這個女孩兒叫何姍姍，22歲，今年剛大學畢業。
    她就是蘇向南，7月21號晚上，在蛇口南海酒店遇見的那個，拿著哈蘇相機的女孩兒。
    那她怎麽來萬騰工作了呢？
    原來她是蘇向南的校友，專業就是服裝設計。但蘇向南畢業時，她才剛剛進入大學。所以兩個人並無交集。直到那天在南海酒店
    何姍姍祖祖輩輩生活在廣東這片土地上。父親目前是東莞的一個村長。
    上世紀90年代東莞的繁榮聽說過嗎？
    她爸爸，就是那個時代的一個東莞村長
    按照村民自治法，村長不過是一個代表，頂多就代表上千個村民而已，本來沒有什麽大不了的。
    但何先生就不一樣咯！
    無數個工業園、無數間廠房、無數棟出租樓都歸這個何村長管！
    何家一共五個子女，4男1女，何姍姍是唯一的一個女孩兒，也是最小的一個孩子。
    她的大學畢業禮物，是一輛寶馬車，隻比蘇向南的那輛，稍微小一點、稍微便宜一點。
    那個蘇哈相機嘛灑灑水啦
    7月中旬那幾天，何姍姍在南海酒店定了間房，招待來深圳玩的大學同學。結果一來二去，就認識了蘇向南。
    當得知蘇向南是知名的服裝企業、萬騰集團的總經理時，何姍姍立刻興奮地說“ 哇，你好塞利（厲害）啊！那，我去你們公司好不好？我可不想去我爸爸的村委會！好無聊的！”
    既然是校友，蘇向南很樂意大開綠燈，把她的簡曆直接給了莊尼。結果莊尼一次麵試就通過了。7月25號就上班了。
    就給她安排在設計研發部工作，職務是經理助理。
    走廊盡頭，右手邊，就是莊尼辦公室套間的外門了，門關著。
    何姍姍舉起手，剛想敲門。突然停住了。她的眼珠，調皮地轉了轉，忽然把耳朵貼在了大門上，屏氣凝神地傾聽裏麵的動靜。
    一個剛上班的小姑娘，就這麽八卦呀！
    這個呀，是有原因的。
    她上班十幾天，來莊尼這邊匯報過二次。
    別人的辦公室，她敲過門後，裏麵會傳出一聲“進來！” 然後她就自己擰開門把手，走進去。
    但莊尼的辦公室，她敲過門後，聽不到應答，而是朱麗葉或者莊尼，直接走過來開門的。開門前一秒，她可以清晰地聽到“哢噠”一聲，那是解開門後鎖扣的聲音。
    奇怪，工作時間，他們為啥要鎖門呢？
    套間裏，隻有他們兩個人，天天朝夕相處，難道還需要鎖起門來，商量事情嗎?
    商量什麽機密的事呢? 服裝公司，產品研發部門是最機密的。但絕對不是總設計師的辦公室。
    而且朱麗葉是蘇總未婚妻，他們很快要舉辦訂婚宴了。和莊尼這樣子，好嗎？
    所以，今天的何姍姍，終於沒忍住好奇心，想“聽一聽”，裏麵到底在發生什麽！
    裏麵嘰裏咕嚕的，兩個人，確實在不停地說話，好像在爭辯。但門的隔音太好了，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什麽，何姍姍有點失望
    確定了訂婚宴的時間後，8月1號這天，朱麗葉正式通知莊尼，她要辭職，回家做蘇太太。
    莊尼卻不解“你做蘇太太，為什麽要辭職呢？朱迪，在我們法國，男女平等，女人結婚後，照樣工作的。再說，我也舍不得你這麽個好秘書呀！”
    朱麗葉瞥他一眼，矜持中帶點得意“還因為我懷孕了唄！我呀，要回家好好保胎，生一個健健康康的小蘇向南。”
    一個可愛的蘇家繼承人。
    她早把之前對莊尼的懷疑丟在了腦後。
    這是得意忘形？
    還是假話說多了自己都信了？
    難怪蘇向南覺得她 “胸大無腦”。
    她本想，搬進蘇向南的蛇口公寓的，但蘇向南不同意。
    他給她在南山附近，另外買了套三室二廳。這個小區，主打香港客戶市場，帶精裝修的，可以拎包入住。
    聽說朱麗葉懷孕了，莊尼迅速打量了下她的身子，“啊！你懷孕了？之前怎麽沒聽你說過？幾個月了？”
    聽說三個月，莊尼眉頭微微皺了皺，沒說什麽，走了。
    第二天，莊尼把辦公室門反鎖，坐在朱麗葉的桌子前，要求和朱麗葉，“嚴肅”地談談。
    談什麽呢？老生常談。
    他苦口婆心地，勸朱麗葉把孩子打掉，不要和蘇向南結婚。因為兩個人，實在不合適。無論個性，價值觀，興趣愛好，欣賞品味，差異都太大。
    他還引經據典，舉出很多古今中外的例子，來說明這類婚姻注定不幸。巴拉巴拉，說了差不多一個小時。
    結果，朱麗葉用一句話，輕蔑地結束了談話“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
    幾天後，莊尼又反鎖住辦公室的門，又要求“嚴肅”地談一談。
    這次，他采用了感情攻勢。
    首先，他說蘇向南根本不愛朱麗葉。然後又一條一條，仔仔細細地分析了為什麽。他說“如果他愛你，怎麽會總是讓你獨守空房？怎麽會讓你去酒吧找快樂！朱迪，相信我，和不愛自己的男人結婚，非常痛苦的！”
    接著，莊尼握住朱麗葉的手，真誠而深情“親愛的朱迪！我們沒有相處過，我不能說，現在就有多麽愛你！但我是真心實意地喜歡你！我喜歡你的性感和美麗。把孩子打掉，和蘇向南分手，和我好吧！我絕不會讓你獨守空房，一定會帶給你無數的刺激和快樂。相信我，好不好？”
    朱麗葉隻回答了一個字“滾！”
    而8月9號，何姍姍站在莊尼辦公室門口時，門已經反鎖了好一會兒。
    莊尼和朱麗葉，正在進行第三次“嚴肅”地談話。
    這次，他一開口就把朱麗葉嚇一跳。
    他說“朱迪，如果我沒記錯，你4月23號來過例假，但5月23號那次的例假沒來，對嗎？”
    朱麗葉又驚訝又有點惱羞成怒！
    “你，你一個大男人，沒事兒注意女孩子的例假幹嗎呀！”
    莊尼聳聳肩，這是女孩子的正常生理現象，談一談有啥大驚小怪的。
    朱麗葉有痛經的毛病，特別是來的前一天和第一天，疼得特別厲害。所以例假期間，她就會每天帶一大罐“紅棗黑糖生薑茶”，在辦公室喝。
    隻要看到她，帶著那隻又大又醜的保溫瓶來辦公室，莊尼就知道她來例假了。
    她的例假，又特別準，前後誤差不會超過一天。
    因為喜歡她，莊尼就更注意這些細節。他甚至好玩般地，在台曆本上，朱麗葉來例假的那天，用紅筆畫一個z+x，表明後麵幾天，“不可做愛”之意
    無聊的法國人！
    莊尼繼續問“所以，你是5月份的某一天懷的孕，到現在還不到三個月，我說的沒錯吧！”
    朱麗葉剜他一眼，側過頭不說話。
    見好說歹說，朱麗葉油鹽不進後。莊尼失去了耐心。
    莊尼伸手勾起朱麗葉的下巴，盯著她的眼神中，充滿不耐與玩味“朱迪，你不會真的那麽笨吧？！”
    朱麗葉一把拍掉莊尼的手，怒目圓睜，聲音提高了八度“莊尼，我警告你！別胡說八道！我們之間，不可能有關係！我也根本不喜歡你，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聽完這幾句話，莊尼的臉，猛地一沉。
    他死死盯著朱麗葉看了一會兒，忽然放鬆了下來。他扯了扯嘴角，重新換上平時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
    他雙掌攤開，舉了起來。語調輕快地說“好吧！蘇太太，那就祝你幸福洛! 不過，到時候別怪我沒有提醒過你噢！”
    朱麗葉拔高音量的話，和莊尼最後那段話，還是被門外的何姍姍聽到了。
    哦，原來莊尼想挖蘇向南的牆腳啊！
    這個難度有點大吧
    不過，莊尼想提醒朱麗葉，這個未來的蘇太太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