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慷慨至極，將溫暖的光熱透過玻璃窗，肆意地灑進辦公室。
    小半個辦公桌都被其籠罩，就連文件夾的殼子也被映照得泛著柔和的微光。
    餘歡轉頭，極目遠眺天際線，讓那雙因緊盯電子屏幕而酸澀不堪的眼睛，得以片刻的放鬆。
    不許笑！
    他聽見消息提示音，回過頭，看到掌中手機屏幕彈出的消息框，指尖輕快地敲擊九宮格，忍俊不禁地回複她：
    中午飯就交給你安排咯？這應該沒問題吧？
    沒問題！我這邊一切都好，你就安心上班啦~
    餘歡再發了一個愛心，隨即退出與老婆的聊天界麵，輕點企鵝應用，準備回複小老弟。
    目光在小老弟發過來的兩個消息框上迅速掃過：
    太過分了！瞞了這麽久，你告訴餘澄澄，竟然都不告訴我！
    除了這條滿含嗔怒的文字，便是一長串的發怒表情。
    橙子姐都不叫了，直接稱呼餘澄澄，足見小老弟的震怒。
    餘歡耐心地打字解釋：
    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我跟你嫂子現在不打算公開，目前隻有你叔叔嬸嬸跟餘澄澄清楚實情，再有就是你了。
    老頭都不曉得他孫媳婦是林素？電光火石之間，餘鬆年便回複了過來，可想而知適才一直捧著手機。
    當然，他要曉得了，你們不就都曉得了嗎？隻能講老頭一知半解，隻知道伱嫂子真名叫林有容，還有她的一些家庭情況。
    餘歡點擊發送後，又迅速發消息：
    你可不要在外麵多嘴，誰都不能告訴，哪怕倩倩都不能說，別搞出什麽意外，打亂我跟你嫂子的計劃。
    行吧……
    我繼續幹活，順便好好消化一下這事，你先忙。
    餘歡瞧著手機屏幕上快速彈出的兩條消息框，回複一個好字，緊接著又囑咐了一件正事：
    再辛苦你一件事，房間裏除了那個長桌，其它工具全都是狗哥的，到時候你都搬到車上，抽空拖到他那去。
    O了。
    餘歡瞧著這火速發來的兩個字，不禁輕輕一笑。
    隨即放下手機，結束聊天，再次投入到鋪排緊密的工作之中。
    辦公室裏一片靜謐，隻有他偶爾敲擊鍵盤發出的輕微聲響，以及中央空調出風口送出的微弱風聲。
    數公裏之外的練歌房，亦是非常的安靜。
    餘鬆年將手機揣回兜裏，大耳朵貼近門扉，仔細聆聽她們的談話。
    隔著一堵門，聲音仿若蚊蠅，不過在他聚精會神的聆聽之下，卻也能隱約聽清楚。
    客廳中，多了一個成熟溫婉的女聲，嫂子偶然的言語間喊一聲“媽”……
    他哪還不知道這是歡哥的丈母娘！
    抽過歡哥丈母娘拿給老頭子的白皮煙，他哪能不清楚這位乃是煙草公司的領導……
    跟大明星嫂子打交道，作為大老爺們的他感覺沒有什麽共同語言，就已經倍感壓力了。
    如今，又多了一位身為央企領導的長輩。
    壓力山大！
    他長籲一口氣，撓了撓大腦袋，果斷決定放慢手腳磨洋工，直接來個拖延戰術！
    十幾分鍾便能完成的活計，竟被他磨蹭了一個小時。
    完事後，他從人字梯上緩緩爬下來，先將油漆滾筒穩妥地歸置妥當。
    他拍拍手上的塵土，走到窗台前，端詳著玻璃窗外茂密的香樟樹冠，樹葉微微顫動，外麵明顯在刮風。
    從這個角度上來看，樹冠恰好遮擋住了對麵樓棟的視線。
    念及之前歡哥說這屋是要用來做K歌房，其實是用來給嫂子練歌的吧？
    難怪說嫂子喜歡唱歌，原來竟然是歌星林素！
    不過，嫂子要是在這屋的話，倒也不用拉窗簾，不用擔心泄露隱私。
    餘鬆年念頭一轉，正準備拿起上麵的紙杯，喝口已經冷卻的茶水，壓一壓那蠢蠢欲動的煙癮。
    倏忽，聞聽門扉被打開的聲音，他瞬間如雕塑般，進行了一個立定！
    站得筆直地轉過身來。
    隻見大明星嫂子亭亭玉立於門口，環顧了一下場中，微笑著詢問他：“鬆年，你幹完了嗎？還要不要喝茶？”
    餘鬆年幹涸的喉嚨，艱難地咽了口並不存在的唾沫，這位大老爺們緊張地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嗯？”林有容臉上不禁流露出一抹疑惑。
    餘鬆年稍作思忖後，說道：“嫂子，天花板刷完漆了，再清理一下，就能夠直接鋪地毯。”
    “是嗎？辛苦你了！”
    林有容隻覺得自己總算能有點事做了。
    親媽坐在那跟餘澄澄一陣噓寒問暖，相談甚歡，說實話，她在那站著也不是，躺著也不是，坐著更渾身不適……
    “不辛苦！”
    餘鬆年側過身子端起一次性紙杯，接著說道：
    “嫂子，你之前給我倒的茶還沒喝呢。”
    “哦。”林有容挽起袖子，瞧著地板上滴落的少許乳膠漆，問道：“鬆年，地板是不是得先拖一下？”
    餘鬆年連茶葉帶水一口咽下肚裏，將空紙杯放回窗台，點點頭說：“嫂子，我來就好了。”
    聽見這話，林有容趕忙輕輕擺了擺手，說道：“已經麻煩你太多了，去坐著休息一會，吃點水果零食，我來！”
    隻想待在這卻根本不想坐的餘鬆年，頓時陷入了沉思：“這……”
    他撇頭看向人字梯，以及長桌上的裝修工具，腦中仿佛“叮”了一聲，頓時靈光乍現：“歡哥讓我把工具，都搬到狗哥那去！”
    “狗哥？”林有容滿臉的疑惑。
    見狀。
    餘鬆年趕忙解釋：“就是歡哥的大學同學，這些東西都是他的。”
    “噢。”林有容心中依舊滿是疑惑，不知狗哥其人，點了點下巴，沒話找話又說了一句：“辛苦你了。”
    “不辛苦！”餘鬆年忙不迭應聲。
    一時之間，氣氛有些尷住。
    林有容扔下一句“我先去衛生間拿拖把”，便轉身邁開步子。
    餘鬆年抬起手背擦了擦額角並不存在的汗漬，環顧一圈，果斷先搬起梯子，緩步走出練歌房。
    瞧了一眼正在嗑瓜子的餘澄澄，再與她旁邊歡哥的丈母娘四目相對。
    餘鬆年那張滿臉橫肉的臉上掛著乖巧的笑容，喊了一聲：“阿姨好。”
    丈母娘眉眼之間笑意盈盈地說：“誒，鬆年啊，辛苦你了，快來坐著休息一下。”
    餘鬆年兩手扛著人字梯，朝著入戶門步履不停，忙說：“不了阿姨，我得先把工具都送回去，這些都是從歡哥同學那裏拿的。”
    丈母娘微微頷首，誇讚道：“小夥子真勤快！”
    “阿姨您過獎了，那我先把車從小區外麵開進來，房間裏還有好多東西要搬的！”言語之間，餘鬆年把人字梯豎放在地。
    他一手扶著，一手搭上門把手，輕輕擰動後，推開防盜門。
    不過，聽見他這話，丈母娘連忙從褲兜裏掏出手機：“你車牌號碼是多少，我給門衛打個電話，讓他放你的車進來。”
    餘鬆年剛一報完車牌號，餘澄澄臉上便掛著一抹促狹的笑容說：“鬆年，你動作快點啊！別磨磨蹭蹭，麻溜的！”
    她心中暗忖刷個天花板也就是分分鍾的事，墨跡這麽久，是在裏麵玩手機吧？
    餘鬆年翻了個白眼，壓根懶得搭理她。
    都已經上門了，還不把嫂子是林素這事告訴他，明顯是存心捉弄人！
    在丈母娘對著手機與電話那頭的門衛談笑風生之際，他果斷腳底抹油，開溜。
    關上防盜門，第一件事便是從口袋裏摸出香煙，美滋滋地點上一根。
    一長串煙霧從唇齒間悠悠吐出。
    餘鬆年感覺在這裏，最不自在的人就是他了，簡直藍瘦香菇……
    衛生間窗明幾淨，一塵不染。
    林有容緩緩拉動吸水拖把上麵的扳手，將水分用力擠出來，隨即提著拖把走進客廳。
    從處於關閉狀態的電視機前經過時，餘澄澄突然拍拍手站起身來。
    她那張娃娃臉上掛著燦爛如花的笑容：“有容姐，我來幫忙！”
    丈母娘笑意盈盈地接口：“澄澄，你是客人，要你幫什麽忙。”
    餘澄澄實際上是想跟大明星嫂子待在一塊，嘴上卻不假思索地說：“阿姨，我可沒把自己當客人，我也想出份力！一起幹活才熱鬧嘛！”
    林有容聞言，在門前停下腳步，轉身對她們說道：“也沒什麽事——”
    “澄澄人聰明就算了，情商還這麽高，懂事又熱心！”丈母娘促然出聲，似乎是意有所指地瞧著林有容。
    餘澄澄往林有容那邊一邊邁開步子，一邊謙虛地說：“阿姨，您可別這麽誇我，我都不好意思了。”
    “澄澄，阿姨這話可沒有絲毫誇張的成分在裏麵，你確實很優秀，沒有什麽不好意思的。”丈母娘也站起身來。
    此情此景，林有容心中頓時湧起萬般無語。
    原本是擔心自己一個人會尷尬，招待不好客人，這才就近找親媽來解圍，讓她上午過來坐坐。
    結果證明，著實有點多此一舉。
    親媽就跟看到了別人家的孩子似的，把餘澄澄一陣猛誇，把她一陣貶……
    她承認餘澄澄確實很牛，然而術業有專攻，行行出狀元，哪怕餘澄澄可能真是狀元……
    但她也不差啊！到底誰才是親生的！？
    說話回來，餘歡這兩個堂弟堂妹好招呼得很，還不如找萌萌過來呢！
    三個女人魚貫而入練歌房。
    林有容心中不禁帶著一絲怨念，直接就悶著頭開始拖地。
    餘澄澄進門後環顧一圈，從靠牆的油漆托盤及滾筒刷，看到長桌上形形色色的裝修工具，詢問道：“有容姐，這裏麵的東西都要搬出去嗎？”
    林有容其實也不清楚，轉過頭對她微笑著說：“我先把地上拖幹淨，再鋪地毯，先都放在樓梯間吧，讓鬆年來看哪些需要搬走。”
    “好的。”餘澄澄點了點頭。
    她走到牆邊蹲下身，一手拿起托盤，一手扶著滾筒，對旁邊的丈母娘禮貌地微微一笑，隨即邁著大步走出練歌房。
    丈母娘也回以她一抹微笑，然後瞥向地上的一小桶漆。
    從敞開的桶口來看還剩下些許，桶身上抗甲醛淨味五合一乳膠漆的字樣清晰可見。
    她吸了吸鼻子，微微頷首說：“不錯嘛，沒有什麽異味。”
    林有容彎腰一邊拖著地，一邊接過話頭：“餘歡說十天半個月裏麵，還是不能待太久，得經常通風，雖然用的都是環保材料，但多少還是會有點對身體不好的有毒氣體。”
    “活性炭跟綠蘿買了嗎？”
    “昨天買了活性炭。”
    丈母娘略作思索，說道：“露台上有幾盆虎皮蘭，可以先放在這屋的窗台上。”
    母女倆交談之際，餘澄澄大步流星地走進來。
    她瞥了一眼裏側靠牆的長桌，隨即又轉身回到門框處，雙腳抵住兩側，低頭打量了一番。
    丈母娘看著這姑娘的背影，隻覺得她稍微跳一下就能撞到頭了。
    學曆高，個子也高，這要是想找個般配的對象，恐怕都很困難吧？
    渾然未覺被操心婚姻大事的餘澄澄，麵帶微笑地回過頭來。
    她走到長桌邊，兩手在桌沿稍作比劃，然後將上麵的物件擺置穩妥，說道：“阿姨，我們可以把這桌子連帶上麵的東西，先一起抬到樓道間去。”
    “可以。”丈母娘笑盈盈地點了點下巴。
    這桌子並不沉重，就是中空的鐵架子上麵蓋著木板，本就是用來堆放雜物之用的。
    林有容把地板拖幹淨，隨即跟在她倆的身後，三人又依次走出了練歌房。
    丈母娘放下桌沿，搭上門把手。
    等林有容從門前走過，走進了衛生間，這才打開入戶門。
    然後跟餘澄澄兩個人，將桌子小心翼翼地抬到樓道間。
    少頃。
    餘澄澄站在門後等著丈母娘進來，隨即輕輕合攏入戶門，笑著詢問：“阿姨，聽說有容姐跟歡哥兩個人，是相親認識的？”
    丈母娘輕輕擺了擺手，慨歎地說：“嗐~當時叫小餘來家裏吃了一頓飯，我跟你林叔還以為沒戲呢，結果他倆是偷偷摸摸的談。事先還根本沒有通知我們這些家長，就領了結婚證，才知道他們是真的在一起了。”
    “原來是這樣。”餘澄澄若有所思地笑著說：“看來緣分到了，擋也擋不住。”
    丈母娘點點頭：“我跟你林叔還是蠻欣慰的。雖然是閃婚，但好在他們倆的感情確實挺好，兩個人性格也互補，就差生個崽修成正果了。”
    林有容出來時，聽見這番對話，頓時麵色一滯。
    這親媽到底是怎麽回事，什麽都往外說！
    還有，難道非得要生個小孩，才算修成正果嗎？
    這是什麽老封建思想！
    林有容心裏嘀咕著碎碎念，直接從她倆身前走過，去往練歌房。
    餘澄澄瞧著林有容的側影，暗自思忖著，網上那些好事者將這大明星嫂子譽為冰山女神，果然是所言非虛。
    她早就看出來了。
    大明星嫂子雖說談話間臉上掛著微笑，可那笑容明顯帶著些公式化。
    給人的感覺，倒也並非疏遠，貌似還真有點不善與人交際？
    不過——
    實在是太漂亮了！
    真人比起鏡頭裏簡直要好看一萬倍！
    那皮膚也是好得出奇，像牛奶一樣白皙，看起來很嫩滑，臉上連一粒雀斑一顆痘痘都沒有！
    沒想到啊！沒想到！你濃眉大眼的餘歡，老婆竟然真的是林素！
    還這麽人間煙火接地氣，給她和小老弟端茶遞水，在這裏拖地搞衛生！
    再聽著歡哥的丈母娘口中，嫂子以前的那些小趣事……
    林素在餘澄澄眼中的女明星濾鏡，已然破碎，隻覺得這林有容，就該是她相親相愛的漂亮嫂子！
    餘澄澄趕忙跟在林有容的身後，朝著練歌房走去。
    還有些雜亂的物什需要收拾！還要幫漂亮嫂子一起鋪地毯！
    樓梯間。
    頗有些偷偷摸摸的餘鬆年，輕手輕腳地踏上台階，瞧著樓道裏放置著的大長桌。
    已經搬出來了？
    他不禁撓了撓額頭。
    稍作思忖後，頓時就撫掌大悅。
    很好！不用在她們眼前來來去去的尬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