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9 不想嚐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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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花板之上,一盞頗具年代感的水晶吊燈傾瀉下柔和的光輝,將整個包廂映照得一片通亮。
    餘歡低著頭玩手機,聞聽門扉碰攏的聲音,忽然抬眼說道:“你們倆還是趕緊開動吧,不然每上一道菜,服務員就得對著咱們仔細打量一回。”
    聽見這話。
    餘澄澄看了看全副武裝的林有容,又瞅了瞅戴著口罩的餘歡,莞爾一笑說:“我們這四個人,菜都上了卻不動筷子,其中兩個還都戴口罩遮著臉,從服務員的視角來看,的確是有些怪異。”
    餘歡瞧著林有容帽簷與口罩之間秀麗的眉眼,打趣地接過話茬:“你有容姐晚上出門,還經常戴墨鏡呢。”
    餘鬆年咂巴一下嘴巴,視線從桌上的美食挪向林有容,甕聲甕氣地插話問道:“有容姐,不會看不見路嗎?”
    “我反正是已經習慣了。”林有容話音中帶著笑意。
    餘澄澄瞧了瞧她手邊的墨鏡,好奇地說:“有容姐,你這墨鏡的鏡片,晚上好像顏色淡了一些?”
    林有容手指輕輕捏住眼鏡腿,拿起示意了一下,說道:“這個是日夜兩用,確實有變色的功能,晚上適合開車的時候,防遠光燈。”
    “那難怪。”餘澄澄恍然地點了點頭。
    她忽然瞄了一眼身前冒著嫋嫋熱氣的口味蛇,搓了搓手,帶著些征詢地說道:“那我就先拿筷子,開動嘍?”
    餘歡的視線從三大盆滿滿當當的硬菜上掠過,看向桌對麵的餘鬆年,笑說:“鬆年啊,你也開動吧,這麽多菜,敞開肚皮吃!”
    剛被調侃完的餘鬆年眼睛盯著手機,裝出一副淡定的模樣,抬眼朝他擺了擺手:“歡哥,我不急。”
    餘歡敏銳地注意到他的喉結微許滑動,對於這裝模作樣的小老弟,他嘴角憋著笑,隨口應聲:“行吧。”
    自先到的兩盆小龍蝦之後,菜品陸陸續續地上桌。
    大約過了一刻鍾,隨著一碗清炒絲瓜被服務員小哥端上桌,所有的菜終於宣告上齊。
    服務員道完“請慢用”,剛一走出去,餘鬆年頗為機靈地起身,快步走到門後,鎖上了插銷門栓。
    餘澄澄的筷子尖在盆中精心挑選了一段肉厚多汁的蛇肉,放在林有容的碗裏,說道:“有容姐,我看你也挺能吃辣的,來一塊!”
    林有容正取下口罩,瞧著蛇段上覆蓋的一層薄薄的醬料,忙不迭搖頭又擺手:“澄澄,我不吃這個!”
    餘歡趕忙幫腔:“這是菜花蛇,鮮嫩多汁又有嚼勁,吃進嘴裏其實你不會太感覺到這是蛇,一點異味都沒有。你嚐嚐!”
    “不!”林有容擲地有聲。
    她抄起筷子就把蛇段夾到了餘歡的碗裏。
    餘歡試圖循循善誘:“人要勇於嚐試——”
    “不想嚐試!”林有容急促地打斷了餘歡的話音。
    餘歡臉上掛著粲然的笑容,夾起一隻被鹵汁浸潤得油亮的小甲魚:“好好好,不喜歡咱就不吃,那吃別的,吃小甲魚。”
    林有容看著他將小甲魚放在自己的碗裏,微微頷首,紅唇輕啟:“可以。”
    餘澄澄低頭將骨頭輕輕吐在飯碗旁,笑著說道:“很多人確實沒辦法接受吃蛇。”
    林有容夾起小甲魚咬了一口裙邊,一邊細細咀嚼著,一邊說道:“是呀,每個人的接受程度都各不相同,我隻要一想到蛇,心裏就會毛毛的。”
    餘歡啃著蛇段,滿嘴皆是鮮香勁辣的滋味。
    正宗的口味蛇往往都是變態辣,光是看著就辣眼睛,吃起來更是辣舌頭,哪怕在大冬天吃完都會流汗不止。
    但桌上的這道口味蛇,辣度相對適中,顯然是為了貼合大眾的口味,經過了改良。
    餘歡瞅了瞅猛幹幾大口豬油拌飯的餘鬆年,心中暗自腹誹,這孩子恐怕真是餓壞了。
    他笑著接過林有容的話茬:“這就不得不提及橙子十歲那年的秋天,在田埂邊猛撲三斤烏梢的故事了。”
    “蛤?烏梢?”林有容滿臉的疑惑不解。
    對於這種在山間田野裏分布較廣的常見蛇類,她身為城裏姑娘,確實是聞所未聞。
    “沒毒!我一眼就看出這是條烏梢,要是不認識,或者是有毒的蛇,我肯定不敢。”餘澄澄滿嘴流油,趕忙強調。
    林有容咬了一口小甲魚的裙邊,好奇地追問:“然後呢?”
    餘鬆年咽下米飯,詼諧地接過話頭:“隻能說是撲到了,然後就開始大聲呼喊爺爺快來,當時現場,就他們爺孫倆。”
    林有容莞爾一笑:“我反正不管有毒沒毒,隻要是蛇我都不敢碰。”
    餘鬆年用舌頭將唇邊的飯粒舔進嘴裏,慨歎地說道:“三斤的烏梢都有兩米多長了!雖說毒不死人,但咬上一口也是會腫痛很久的。”
    “聽起來,澄澄小時候,膽子可不是一般的大。”林有容話音一頓,轉而問道:“最後抓到了嗎?”
    餘歡話音中帶著些許諧謔:“肯定逮到了呀!被餘澄澄壓在身下,那就相當於鴨子在鍋裏煮熟了,絕對不可能飛走!”
    林有容嫣然一笑。
    餘歡跟忙著嚼蛇肉的餘澄澄互剜一眼,殺傷力不分上下,都沒有對彼此造成什麽傷害。
    他目光下移,伸出筷子夾了一段蛇肉放進碗裏,頗為感慨地說道:“那個時候,有好的食材大家也都不會烹飪,也沒什麽人吃蛇。這條烏梢還是被老頭給剮了皮,在外麵生了火,燉了鍋湯。”
    “外麵燉湯?”林有容有些疑惑。
    餘澄澄戴上一次性手套,準備開動小龍蝦,解釋說:“反正是當年有種說法,蛇不能在家裏燉,或許這是一個源自民間帶有迷信色彩的說法。”
    林有容恍然地點了點頭。
    不知不覺,紅磚牆上掛鍾的時針,悄然指向了晚上八點。
    兩大盆小龍蝦隻剩下了零散的幾隻,蝦殼主要堆積在兩個女人的身前。
    餘歡和餘鬆年的效率相較高一些,早就吃飽飽,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她們則依舊不緊不慢地剝著小龍蝦,放進嘴裏細細咀嚼,還不時地閑聊上幾句瑣碎事。
    餘歡舉著手機刷天涯論壇,都旁聽出了味來——
    主要是餘澄澄發問,林有容回答。
    小老妹主打的就是一個在話裏行間,套取大老婆的興趣愛好。
    餘澄澄兩手剝蝦,低頭嘬著吸管,將杯底淺淺的一層檸檬茶一飲而盡,舒暢地籲了口氣說:“有容姐,下次有機會,我陪你打羽毛球!”
    “好呀。”林有容脫掉手套,微笑著點頭。
    餘歡也下意識地拿起身前的檸檬茶,嘬了嘬吸管,“簌簌”的聲音傳來,讓他意識到已經喝完了。
    林有容立即用手背將自己剩下小半的檸檬茶,推到他的手側。
    盡管她沒有吱聲,但餘歡頓時會意地端起來抿了一口。
    餘澄澄消滅掉最後一隻蝦,從手指尖咬下一次性手套,用抽紙揩了揩手上浸透的油漬,一臉滿足地宣告:“出國前的最後一頓大餐——我吃爽了!”
    餘歡將手機息屏,收進褲兜。
    看著她身前堆成小山丘般的龍蝦殼,忍俊不禁地說:“時候也不早了,吃完了,那我們就直接去唱K,我已經提前預訂了八點的包廂。”
    聞言,餘澄澄拿起一旁的手機瞧了瞧時間:“行,我們去KTV玩兩三個小時,到十一點。”
    聽說要轉場去下一個活動,還是去唱歌,餘鬆年笑嘿嘿地說:“到時候再來頓夜宵?我請客!”
    餘澄澄不假思索地擺擺手:“算了,到時候肚子裏的,都還沒消化掉呢。”
    餘歡仔細擦幹淨嘴角,戴上口罩說:“伱橙子姐九點的航班,一早就要去辦理值機,再吃夜宵的話就太晚了,吃飽了也睡不著。鬆年,明早還得你送她去機場。”
    “沒問題!”餘鬆年欣然應下。
    林有容側過身子,拿起掛在椅背上的斜挎包,從中掏出一個眼鏡盒,打開後將墨鏡放了進去。
    她話音中含著笑意,接過話茬說:“明天早上我開車送澄澄去機場吧,反正我也沒什麽事。”
    餘澄澄聽見這話,臉上頓時洋溢出樂嗬的表情:“我都可以!”
    到底想讓誰送,不言而喻——
    那必須得是有容姐!
    餘鬆年見狀,甕聲甕氣地表態:“我隨時待命,看你們怎麽安排。”
    “老婆,我電動車還在大樓呢,你得先送我喔。”餘歡笑眯眯地捏了捏林有容的大腿。
    林有容嗔怪地拍開他的爪子,將包包斜挎在肩上說:“你不是嫌棄我開車技術不好嗎?不送!”
    餘歡連忙覥著臉說:“那都是玩笑話,可千萬別當真呀!你的駕駛技術那絕對是杠杠的,還說好要騎摩托帶我兜風呢!”
    餘澄澄手指捏著牙簽剔著門牙,笑嘻嘻地插話:“有容姐那輛摩托車確實拉風,當時我就想,嫂子也太帥了!萬萬沒想到,嫂子竟然是林素!難怪這麽颯!”
    林有容提了提口罩,被誇讚得著實有些不好意思。
    聽到最後,卻有些疑惑地出聲:“颯?”
    餘澄澄癱靠在椅背上,老神在在地說道:“這還是我從歡哥那裏學來的,用在女性身上,就是說她拉風,瀟灑利落!當時我倆在看電視,有容姐你正上大本營宣傳新專輯呢,他就是這麽誇你的。”
    “是吧~”林有容的聲音中滿是愉悅。
    “沒錯,大明星林素,又颯又美!”餘歡一個勁地猛誇,話鋒一轉:“所以,老婆你明早能不能送我?”
    林有容率先站起身來。
    口罩底下的嘴角微微勾起,施施然地說:“那就勉為其難,送你一下吧。”
    “謝謝老婆,老婆真好!”餘歡往後挪了挪椅子,緊跟著起身。
    再接連傳來兩道椅子挪動的聲音過後,眾人魚貫而出包廂。
    雖然已是晚上八點,但二樓大廳中也落座了近半,食客們推杯換盞,幾桌搖骰子的酒蒙子不時發出一陣爆笑。
    洶湧的嘈雜聲中,他們沒有多作交談,便不約而同地直接去往衛生間。
    一次性手套對油脂的阻擋能力著實有限,殘留在手上的油漬,絕非幾張紙就能擦拭幹淨的。
    若是一個不小心揉了揉眼睛,說不定還會被辣到。
    餘歡與林有容走在前麵,在雙盆洗手台前停下腳步,動作一致地往手心擠了些洗手液。
    “嘩嘩”的水流聲中,等候在一旁的餘鬆年作為此行的司機,頗為關切地朝餘歡詢問:“歡哥,我們去哪一家KTV啊?”
    餘歡不假思索地答道:“東塘高架橋邊上的溫莎。”
    “噢。”餘鬆年點了點頭。
    餘歡利落地搓了搓手,衝掉泡沫,轉身走到一側,將雙手伸到感應式幹手器下方。
    一股溫熱的強風,瞬間從機器中吹出。
    轉頭瞥了一眼還在細致洗手的林有容,餘歡口罩底下的嘴角噙著笑意,將頭頂上的墨鏡推穩了些,隨即邁開步子去男廁放水。
    不多時。
    眾人休整完畢,一同走下樓去。
    穿過座無虛席的一樓大廳,邁出門檻,步入外界的夜幕之中。
    江風拂來,帶來絲絲涼意,以及一股與室內截然不同的清新氣息。
    餘歡一馬當先,暢快無比地伸了個大大的懶腰,仰頭眺望遠方那金碧輝煌的杜甫江閣,不禁感歎了一句:“巴適!”
    餘澄澄大步走到餘歡的身旁,攤開兩手感受著席卷周身的江風,表情也尤為愜意地說:“要是歡哥你沒訂包廂,我真想就在這江邊上坐一坐、走一走!”
    餘歡帶著笑意的聲音從口罩底下傳出:“我倒無所謂,又沒有交定金,還是那句話,今天你是主角,聽你指揮。”
    走在最後麵給小舅子打電話的餘鬆年,正對著手機說了一句“我們吃飽喝足撤了啊”,聽到這話,連忙大聲嚷起來。
    “別呀!跟有容姐一起去KTV玩這機會多難得!等下次你回國,我再陪你來江邊坐個夠!”
    林有容忍俊不禁。
    看到餘歡頭也不回地朝她伸出爪子,手掌朝上招了好幾下……
    這是招寵物呢?
    她撇了撇嘴,卻還是把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我也就是這麽一說,今天晚上必須得唱K!都期待老久了!”餘澄澄興奮的蒼蠅搓手手。
    轉過頭瞧著林有容拉住餘歡的手,正快步走到了他另的一側。
    餘澄澄連忙稍許駐足,而後繞到林有容旁邊,挽起這位當紅歌手嫂子的胳膊,笑嘻嘻地說:“有容姐,一想到你要給我們開私人演唱會,我就賊開心!”
    被兩高個子一左一右夾在中間的林有容,莞爾笑說:“什麽演不演唱會的,一起出來玩。”
    餘歡晃著與林有容十指相扣的手,打趣地說:“老婆,你可得做好心理準備哦,我唱歌難聽也就算了,這二位更是臥龍鳳雛。”
    “臥龍鳳雛?這不是用來誇人的嗎?”
    餘澄澄翻了個白眼:“老餘家祖傳五音不全,他這麽說,明顯是在反諷,損人呢!”
    林有容啞然失笑。
    言談之間,三人踏上正值綠燈的人行橫道。
    餘歡回頭看了一眼不遠不近墜在後麵打電話的餘鬆年,腳下不停,帶著大老婆和小堂妹過了馬路。
    餘澄澄笑嘻嘻地說:“不過話說回來,今晚就靠有容姐你一拖三了哦!”
    林有容好奇地詢問道:“那以前,你們有去KTV玩過嗎?”
    餘歡點了點頭,接過話茬說:“肯定有啊,主打的就是一個鬼哭狼嚎,盡情放飛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