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5 早有預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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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餘歡身姿挺拔地站在氣派的雙開門前,接過一旁林有容遞來的鑰匙。
    他一邊轉動鑰匙開鎖,一邊微微側過頭,對親爸親媽介紹說:“這房子的裝修圖紙,可是容容的姨父特意從武陵過來設計的。而且還安排了徒弟給我們裝修,全包隻要三十萬。”
    “是嗎?”吳老師的臉上掛著溫婉的微笑,輕聲說道,“我和你爸對這些也不太懂。”
    站在隊伍最後麵的餘鬆年,一路上嘴巴就沒停過,此時正嚼著冬棗。
    他聲音有些含糊地插了一句:“嬸嬸,這可是兩百多平米的大平層,三十萬全包裝修。先不說用的是什麽家裝材料,單就這價格,都可以說非常非常便宜了。”
    聽到這個比較在行的侄子,連續說了兩個非常,老餘看著餘歡將雙開門完全打開,展露出裏麵寬闊的毛坯空間,微微點了點頭:
    “等到三館一廳落成的時候,這邊應該會變得非常熱鬧。”
    “爸,你說得對。現在這裏看起來確實有點偏僻,不過等三館一廳建成後,人流量增大了,周邊的配套設施肯定也會逐漸完善起來。”
    說著,餘歡率先抬腳踏進了門檻。他的每一個話音,都在這空曠的毛坯空間裏悠悠回蕩著。
    緊跟在他身後的林有容,與他不約而同地轉頭四顧了下。
    曾經的精裝修,現如今已被完全拆除,取而代之的是未經雕琢的原始模樣,隻剩下粗糙的牆麵和地麵。
    空洞洞的一片,沒有什麽建築垃圾,也看不到多少灰塵,總體顯得還算整潔。
    餘鬆年環視一圈後,嘴裏還在吃著,甕聲甕氣地感歎:“光這客廳,有我租的那房子兩倍大了都——”
    話音一頓,他把嘴裏的果肉咽下去,打趣地接著說:“這麽大的客廳,以後來多少客人都不慌。”
    “沒錯,來十個餘鬆年也妥妥的。”餘歡打趣地隨口應聲。
    他轉過身來,笑吟吟地朝親爸親媽繼續說道:“工期這方麵,是在春節過後正式開始裝修,到年中就能完工。然後再放一個夏天散味,最快也要到明年年底才能入住。”
    老餘隨意朝一個門洞邁開步子,接過話茬說道:“現在的新房裝修都比較精致,甲醛之類的毒氣濃度高,通風半年再入住,住著也能安心一些。”
    見狀,餘歡牽起林有容的小手,跟在老餘的後麵走進門洞。
    由於他早已仔細看過圖紙,此際胸有成竹地介紹說:“按照姨父的設計,這個客臥到時候會在中間隔上一堵牆,改造出一間書房。”
    老餘回頭,用些許調侃的目光斜睨著餘歡,說道:“你這小子,大學畢業以後,還看過書嗎?你又不是需要處理國事的領導,在家裏專門設置一個書房,是不是有點浪費空間啊?”
    餘歡輕輕咳嗽了一聲,說道:“這可是姨父親自設計,他可是出國學建築的專業人士,我當然得聽他的。”
    林有容的目光在餘歡臉上停留片刻,望著他那副明顯是在忽悠人的神情。
    她口罩底下的嘴角上揚,眼睛微微眯起,悄然流露出一抹溫柔的笑意,環顧了一圈這個二十多個平米的房間。
    然後輕聲細語地說道:“爸,有個安靜的地方,可以讓人靜下心來思考,還是很有必要的。”
    這個兒媳婦,文靜而又話語寥寥。
    聽到她這麽說,老餘樂嗬嗬的,不假思索地回應:“有容說得對,畢竟這房子麵積這麽大,有個書房能讓人靜下心來,這樣的空間利用確實挺有意義。”
    餘歡無語地翻了個白眼。
    在心裏默默地吐槽著,這親爹剛剛還調侃他,兒媳婦一開口,態度立馬就轉變了。
    屬實有點見風使舵了噢!
    站在門口的吳老師,探頭往裏麵環顧了一圈,臉上帶著盈盈笑意插話:“年輕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你就別隨便發表意見了。”
    “我這也就是隨便聊聊,也沒說一定要按我的意見來啊。”
    老餘笑說著,下意識地就將手伸進了褲兜,想要摸煙。
    手指都已經伸進兜裏了,忽然間想起已經承諾過下午不抽煙了,於是又裝作若無其事,把手搭在褲口袋上……
    餘歡拉著林有容的手,不緊不慢地帶著父母在房子各處轉了一圈,充當解說員,介紹了一下裝修的規劃。
    回到客廳後,餘歡的目光落在陽台上的寬闊背影。
    隻見餘鬆年那家夥兩隻手都搭在欄杆上,左手的手指間還夾著一根香煙,擺出一副遠眺的模樣。
    餘歡微微一笑,牽著林有容轉過身來,說道:“爸,媽,容容買的商鋪離這不遠,就在香春路,要不我們去逛一圈?我這段時間都還沒有去看過呢。”
    聽到這話,林有容的眉眼之間頓時閃過一絲好奇。
    這個臭男人,說是她買的,可實際上她連看都還沒有去看過。
    老餘一聽這話,不假思索地點點頭:“那等會就去香春路。”
    吳老師瞧著這小兩口手牽手,這如膠似漆的模樣,讓她臉上是笑意盈盈。
    突然,一陣寒風呼嘯著席卷而來,眾人被吹得衣擺飛揚。
    這陣風來得快,去得也快,很快便減弱消弭了。
    吳老師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抬眼望去,隻見餘鬆年正伸手將陽台的軌道門合上。
    他那帶著些許慨歎的聲音,如同空穀中的回響一般傳來:“歡哥,住在這裏簡直太爽了,站在陽台往下看就是江麵,而且中間還沒有馬路隔著。”
    “是嗎?”老餘跟著兒子在屋裏轉悠,還沒有到陽台去過,微笑著說道,“主臥的陽台也能看到江景。”
    吳老師笑意盈盈地看著林有容,誇讚道:“有容啊,你的眼光可真是不錯。”
    “還好啦。”林有容在口罩之下抿了抿嘴角,解釋道,“主要是聽我爸在這裏買的,他有朋友說,這邊以後的規劃會很好。”
    老餘點了點頭:“老林肯定是比較有門路。”
    眾人站在這空蕩蕩的客廳之中,你一言我一語地隨意閑聊著。
    話題從房子的裝修,飄向周邊的景色,又落到了生活裏那些瑣碎的趣事上。
    餘歡跺了跺站得有些發酸的兩腳,從衣兜裏掏出手機。
    目光在屏幕上輕輕一掃,看到時間已經到了兩點半,於是便提議道:“要不我們現在就出發去香春路?”
    “好。”老餘不假思索地應聲。
    餘歡看到吳老師也點頭表示同意,便牽著林有容邁開了腳步。
    一行人陸續走出房門,餘歡鬆開林有容的手,將雙開門關攏,仔細地反鎖好。
    完事後轉過身,看到他們已經在電梯廂裏等候著了,餘鬆年那寬厚的手掌正扒拉在門框上。
    他連忙快步如飛,三步並作兩步走進了電梯。
    不一會。
    小寶馬滿滿地載著五個人,在江邊風光帶旁的馬路上平穩地行駛。
    老餘的目光透過車窗,望向一片陰暗的天空。
    灰色的雲層沉甸甸地堆積著,遠處的嶽麓山被繚繞的雲霧輕柔地籠罩,宛如一幅朦朧的水墨畫。
    他的目光慢慢地移向風光帶上,隻見那些排列得整整齊齊的行道樹,往後飛速流逝。
    “當年我在師範讀書的時候,江邊風光帶才剛剛開始修建,最開始僅僅隻有一兩公裏長。我每天都會經常沿著江邊跑步,一來一回。這時間過得可真快啊,轉眼間二十多年就過去了,崽都成家了。”
    滿含感慨的聲音,在車廂裏悠悠回蕩著。
    坐在副駕駛座上的餘鬆年聽到這話,語調輕快地打趣道:“叔叔,你就別感慨了,時間過得這麽快,再這麽一晃,你可就要抱孫子嘍!”
    “算你這小子會說話。”老餘說完,樂嗬嗬地轉過頭,看了一眼大明星兒媳。
    林有容聽到他們提及這個話題,早就悄悄地壓低了帽簷,佯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雙眸靜靜地望著前方的座椅靠背。
    驀地,她感到擱在腿上的右手,被人輕柔地握住了。
    這一瞬間,林有容的身體下意識地緊繃起來,正欲將手抽回。
    可低頭一瞥看到是婆婆所為,她頓時放鬆了下來。
    吳老師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臉上洋溢著明媚的笑容說:“當年我跟你公公還在讀書的時候,他最喜歡邀請我來江邊上,一起跑步嘞。”
    林有容聽後,心中湧起了一絲好奇,於是輕聲問道:“媽,你和爸是同學嗎?”
    吳老師微微頷首,說道:“他比我高一個年級,我們就是在江邊跑步時認識的。”
    坐在駕駛座上的餘歡雙手穩穩地握著方向盤,嘴角帶著一抹笑意,插話道:
    “媽,我嚴重懷疑爸是早有預謀的。他應該是先在學校裏注意到了你,然後發現你時常會到江邊跑步,所以他就天天在那裏等著,就像守株待兔一樣。”
    話音剛落,林有容便情不自禁地輕笑出聲。
    平日裏談論這些倒也沒什麽,可這次兒媳婦聽到後,竟然笑出了聲……
    老餘老臉一紅,佯裝不以為意的樣子,看向親兒子的側臉,說道:“你小子還編排起你爸來了,哪有你講的那樣,我跟你媽,這就是注定好的緣分。”
    “爸,你先別急,緣分也是可以爭取來的嘛。”餘歡的臉上掛著一抹戲謔的笑容。
    吳老師握著兒媳婦的手,卻是絲毫不給枕邊人留麵子,笑說:“歡歡說得有道理。當年我們也隻是在江邊見過幾次麵,還沒來得及自我介紹,他就一下子喊出了我的名字。”
    “是吧!”餘歡微微揚起下巴,目光專注地盯著那濕漉漉的路麵,“我就說我爸是早有預謀。”
    老餘輕咳了一聲,開口又是那套已經說爛的辯解之詞:“什麽早有預謀?我也是後來才知道你媽的名字。”
    話音剛落。
    一直憋住不笑出聲的餘鬆年,突然輕推餘歡的胳膊,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嘴角咧得大大的,樂道:“歡哥你怎麽回事,老是揪住這一茬不放,我叔叔不要麵子的嗎?”
    這詼諧的話音,使得林有容不禁撲哧輕笑。
    她看著被眾人調侃而顯得有些局促的公公,右手被婆婆輕輕握著,心中那股拘謹之感,也在不知不覺間消散了。
    老餘轉頭看了一眼林有容,連忙為自己找補一二:“有容啊,這幾個小的,就喜歡拿大人開玩笑。不過這也說明我們家的氛圍好,沒有那麽多拘束。”
    林有容口罩底下的嘴角微微揚起,不假思索地說道:“是爸你大人有大量,不跟他們計較。”
    聽到這話,餘歡頓時有些驚訝,心中暗忖,純愛戰士竟然還會講乖話了?
    他“哈哈”一笑,忙不迭出聲附和:“還是我老婆會說話!”
    歡聲笑語中,餘歡平穩駕駛著小寶馬,向前風馳電掣。
    馬路上車輛稀疏,一路上僅僅隻等了一次紅燈。
    從三角洲車庫出來開始算,在眾人輕鬆的閑聊聲中,僅僅十分鍾,就已抵達香春路。
    正值周末下午,外麵又是刮風又是下雨,隻有稀稀落落的行人,在不緊不慢地走著。
    盡管此地即將麵臨拆遷,但街頭的店麵卻沒有幾家關門停業,畢竟牆壁上還沒有被畫上醒目的拆字。
    餘歡將小寶馬沿著路沿停好,一行五人依次從車上走了下來。
    老餘率先踏上人行道,他仰頭端詳了一眼順天蓋碼飯的招牌,然後瞥向身後的餘鬆年,問道:“是這個鋪子嗎?”
    “對!”餘鬆年點了點頭。
    老餘眼見這好侄兒從兜裏掏出精白沙,給他散煙——
    他一邊伸手接過香煙,一邊回頭朝著正從車上下來的吳老師說:“鬆年給我發煙,這不抽不行啊!”
    聽到這話,吳老師立刻抬眼,嗔怪地白了他一眼。
    餘鬆年低著頭把一根香煙叼在嘴角,憨厚地笑著,說道:“叔,其實您也可以不接這煙的,真的沒事,不用給我麵子。”
    話雖如此,下一刻從兜裏掏出防風打火機,準備先給親叔叔把煙點上。
    “鬆年啊,今天可別再給你四叔遞煙了,前幾天他還咳嗽著呢。”吳老師說著,在陣陣寒風中扯了扯自己的衣擺。
    老餘抬起手著風,把煙頭湊近淡藍色的火苗,說道:“我就隻抽這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