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白骨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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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我的夫君。”
    卞莊幾人等了許久,方才聽見這一聲淡淡的話語。
    隻見那白衣女子,似是為了體諒眾人,蓋上了棺蓋,然後緩緩坐下,俯身靠在那棺材邊緣,胳膊搭在其上,輕輕撫摸著那具棺材。
    此情此景,看得張世軒好不適應,木一作為一個妖怪,倒是不以為意,卞莊修為高深,但終歸還是現代人的思維,心裏總有些毛骨悚然,不過表麵上要裝作高人形象,自是麵沉如水。
    隨後那女子自顧自地,說起了一段小故事。
    那是一個英勇的少年,奮不顧身地,從虎口之下救出了一個少女,從此少女情竇初開,暗生情愫。
    隻不過天意弄人,少年英年早逝,兩小無猜,從此陰陽兩隔。
    含著淚,帶著莫大的勇氣,少女當著全村人的麵,表明了心意,從此少年的父母,多了一個女兒。
    平淡的生活,一直持續了很久,直到偶然之間,少女聽聞,並尋到了一件寶物,從此踏上了一條坎坷的不歸之路。
    正聽著這簡短的故事,三人心思各異,又聽聞那女子發問:“幾位大仙,小女子想問,我想救自家夫君,有錯麽?”
    卞莊聽聞,心中早已了然,沉聲回道:“欲圖救人無錯,但傷及無辜便是罪孽!”
    那女子輕輕歎息了一聲,隨後釋然地說道:“果然如此麽,我這千年來,也算是嚐試了各種方法,江湖偏方用過,仙家法門也曾嚐試,魔門邪術自然也不會放過,終究是難以達成心願。
    起初我還隻是凡人之身,因為那“氤氳骨”,方才起了這等心思。
    早期,我還有些憐憫之心,隻是一味追求些仙家法門,江湖偏方,企圖複生我的夫君,事實證明,隻是徒勞無功。
    而後我又試了試那些所謂的邪魔歪道之術,那時還有些收斂,未曾造成多少殺戮,但也是無用。
    直到前些日子,我終於還是踏出了那一步,用多年前聽聞的一種邪術,妄圖達到我複生夫君的目的。
    嗬,結果麽,自然如各位所見,還是黃粱一夢,癡心妄想而已。”
    隨著女子逐漸的講述,她的語氣也漸漸地從平淡,變得有些淒涼,直到最後又變得冰冷,毫無感情。
    卞莊心中雖然有些波動,卻也不甚同情,為了一人,而傷及那麽多無辜,最多隻是悲情,不值得效仿與同情。
    張世軒站在一旁,猶豫了一下,而後開口說道:“所謂生老病死,人生百態,雖說是悲痛異常,卻也應該適時放下,這位…夫人,你卻是過於執著了。”
    卞莊也是讚同,或許是宅男的心態本就冷靜,又或是轉生以來的身份地位,帶來了改變,卞莊一路走來,心性雖然改變不大,情感方麵總歸是有些淡薄了,對於生死,也由看重,逐漸轉為了看淡,也許有一天,修為到了,境界再升一步,這些人類的情感,更是要離卞莊而去。
    熟不聞,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真正到了天道的境界,怕是任何事物都會一視同仁,無法激起過多的情感了吧。
    想到此處,卞莊卻是心中一個激靈,他不想,也不願丟掉所謂的七情六欲,或者這對他的修行有所益處,但是作為一個人來說,卻是少了許多滋味,不過這都是後話,現在的卞莊,還隻是一個大羅級別的宅男。
    木一在一旁,摸摸腦袋,卻想不明白,為何人類的情感,如此麻煩。
    他是木頭修煉成妖,修煉成型之後,四處遊蕩,見慣了生死,依稀記得的隻是森林裏的殘酷,活下去才是最主要的事情,其餘的情感,卻是比不上凡人。
    雖然還記得些當年在私塾周邊學得的道理,後來又在人群中模仿了些騙人的手段,但是木一的性格,卻是還基本如當年一般,單純直爽,有時候也令人啼笑皆非。
    卞莊看在眼裏,也不去插手,木一在遊曆的途中,逐漸了解人世間的情感,也未嚐不是一種修行。
    目前最要緊的是,早些處置了這妖怪。
    “既然你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大概也料到,我等不會放過這種遭下如此殺孽的妖魔。”卞莊緩緩地說道。
    “啊,我早已有了覺悟,隻是總是下不了決心,也許是凡人的最後一絲情感,還留在我身上吧,自我了結,對一個“人”來說,還是太殘忍了。”女子麵色平靜,語氣淡然。
    說完,女子又從手中幻化出一根白骨,上麵隱隱發出幽光,顯出四個大字:
    “白骨氤氳”。
    “這便是一切的源頭,如果沒有它,也許我早已轉世,隨著我的夫君而去,這寶物,延長了我的壽命,給我了希望,卻又一次次地帶給我絕望。
    對我來說,真是不知道該痛恨它還是感謝它!”女子自嘲地說著,手指整了整發梢,隨後起身,將那白骨丟給卞莊。
    “我也是摸索了好久,才能將它重新凝為實物,我這一身神通,都是拜它所賜。我也曾有過將它毀掉的心思,可是終究沒有下定決心,今日,總算該是有個了斷。”
    女子說著說著,卞莊三人都聽出了她的釋然與輕鬆,或許她早想放下,卻舍不得,舍不得的,是法力,還是對她夫君的思念,這就不得而知了。
    卞莊默然不語,隻是運起自身法力,將這“氤氳骨”毀去,中途卞莊也是驚奇,這明明是一件天仙級別的魔族寶物,陰差陽錯地落到了一個凡人女子手中,當真是天命無常。
    隨著“氤氳骨”被毀,女子的身形,也逐漸不穩,但見她用著最後的力氣,再次打開了旁邊的棺材,躺了進去,嘴角帶著一絲微笑,仿佛回到了天真無邪的年紀,眼角卻是不禁滴下了一滴淚水。
    卞莊三人靜靜地看著這白骨精,走完人生的最後一段路,心中也各自有些感慨。
    朱顏化為了泡影,女子變成了白骨,淡淡的功德加身,意味著天道有感,嘉獎三人,不過在卞莊眼中,卻顯得有些索然無味。
    本以為是來斬妖除魔,就算沒有一場惡戰,也應該有些邪魔負死頑抗的情節出現,沒想到,最後的結果卻是這樣。
    唏噓了一下世事無常,出乎意料,卞莊搖搖頭,隨手一揮,棺材的蓋子整齊地蓋上,而後周圍的土地震動,土壤石塊聚攏起來,形成一座墳墓。
    卞莊最後又幫這夫婦二人立了一塊墓碑,沒有別的字樣,單單寫了三個大字:
    白骨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