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沅看到虞知縣這般，不免搖頭，這與孟知縣相，差的也太多了。</p>

    剛剛袁家和馬家的鳴冤鼓敲得急，害得本縣沐浴都沒好好沐浴。老主簿，這裏交給你了，代本縣招呼下孟夫人和孟公子。”虞知縣嗅嗅自己的衣袖，話還未說完，自己跑了。</p>

    孟沔和半雪看得目瞪口呆。</p>

    老主簿解釋道，“縣尊大人除了有些怪癖，人還是好的。”</p>

    嗬嗬，貴縣的知縣大人果真與眾不同。”孟沔宿醉剛醒，招來伍喜，“陪本公子去找點吃的，本公子餓了。”</p>

    半雪去過湖口縣縣衙的庖廚，認得路，便道，“六公子，奴婢帶您去。”</p>

    去了庖廚，便多帶些，留著路吃。”蘇清沅也不客氣道。</p>

    半雪嘻嘻道，“奴婢明白。”</p>

    跟著夫人，半雪深諳打秋風的精髓，隻要不是百姓家的，走到哪拿到哪，不拿白不拿嘛。</p>

    孟沔、伍喜、半雪一走，一時間，這亭廊之，便隻有蘇清沅，老主簿，和兩個縣衙的丫鬟。</p>

    你，去給孟夫人沏杯茶；你，去給孟夫人拿點我湖口縣的特色糕點。”老主簿吩咐道。</p>

    是。”兩個丫鬟領命離去。</p>

    老主簿指引道，“孟夫人，請到亭坐。”</p>

    蘇清沅邊走邊道，“在老主簿眼裏，隻要不為禍百姓，是一個好官了吧。”</p>

    老主簿麵帶慚愧，沒有搭話。</p>

    當官不為民，何必當這個官。這話，是我家大人對我說的。”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百姓對朝廷的官員已不再期待，隻要他們不出來為惡，便是一個好官了，蘇清沅心感到一絲悲涼，天下的官員如虞知縣這般的何其多，但苦的卻是天下的百姓。</p>

    老朽雖人在湖口縣，也聽聞孟大人在潯陽縣勤政愛民，事事躬親，深受當地百姓的愛戴。”這也是老主簿對蘇清沅產生敬畏的一個原因之一，以孟大人的為人，他的夫人應該也不會差到哪裏去。</p>

    蘇清沅道，“本夫人見虞知縣還算聽老主簿的，若老主簿規勸一二，這虞知縣日後也不失為一個好官。”</p>

    孟夫人為何會選擇信任老朽？”蘇清沅沒有揭穿老主簿，讓老主簿一直心裏惴惴不安，還有不解。</p>

    本夫人也是近日才明白，這世有很多事也沒必要查的清清楚楚，分得那麽明白。如，是與非，正與邪。隻要不傷及無辜，不危及百姓，那隨他去吧。”</p>

    老主簿一頓，“孟夫人，您又讓老朽刮目相看了。看到您，想來孟大人也是這般吧。”</p>

    蘇清沅笑笑，“我家大人可是固執的很。”</p>

    孟夫人，請坐。”老主簿指著亭石凳道。</p>

    蘇清沅亦道，“老主簿也不必拘禮，一起坐吧。”</p>

    不知孟夫人可還想聽老朽講故事？”老主簿坐下後，感歎道，“老朽這般年紀，經曆的事也多了，若不講講，恐將來要帶進棺木去了。”</p>

    老主簿請講。”蘇清沅神態自若。</p>

    老主簿在蘇清沅說出江州府府誌關於馬適記載的那刻起，知道這個孟夫人不簡單，雖然孟夫人說是她剛好有個遠房親戚在江州府當差，但這等事，騙騙旁人還行，怎麽可能騙的過老主簿。老主簿伺候過幾任知縣，也見過幾任知縣夫人，還從未有一個知縣夫人如這孟夫人這般，眼神清澈洞若觀火，胸襟氣度如男兒，自身威嚴亦不輸男兒。</p>

    這時，丫鬟端了茶和糕點過來。</p>

    老主簿讓她們放下東西後，便打發她們下去了。</p>

    蘇清沅取了塊糕點，咬了一口，這糕點也潯陽縣縣衙做得好吃。</p>

    老主簿眯著昏花的老眼，慢慢道，“很久之前，有一個旁支的庶子，他天資聰穎，也肯用功，但他卻不受家族重視，還要給家主的兒子當童伴讀。後來，他娘死了，說是他娘有辱家族門風，被族長下令沉了塘。那個庶子，從那天開始，便變了。他發誓，他要報仇。這時候，有人幫了他，但作為回報，他必須聽命與那個人。”</p>

    後來呢？”蘇清沅總覺得老主簿說得這個故事，她好像在潯陽縣的縣誌看到過。</p>

    後來，這個庶子很爭氣，先是在鄉貢拔得頭籌，又經解試、省試，一路考去，得了一官半職。到了而立之年，他是執掌一方的官員了。之後，整個家族便是以他為榮，昔日瞧不起他的族長，還親自為他改了族譜，將他的名字寫在嫡出之旁，最後，還讓他繼承了祖宅……”</p>

    說到這裏，蘇清沅自然猜出來了，這個人，便是前任知州許東堂。</p>

    蘇清沅正好看過關於許東堂的記載，與老主簿所說得，全部符合。</p>

    許東堂，那個八年前死去的前任知州許東堂，他的事跡竟然是在湖口縣的老主簿口道出，還說得這般詳細，蘇清沅驚訝，也不敢相信，若老主簿知道許東堂那麽多事，那麽這老主簿，真正的身份是什麽？</p>

    以孟夫人的聰慧，想來已經猜到了，沒錯，他是前任江州府知州，潯陽許東堂。”老主簿似在惋惜，似在懊悔，“若是當年沒有人幫他，八年前，他不會死。許家滿門，更不會一夜之間死絕。”</p>

    蘇清沅試探地問道，“老主簿，你是當年幫許東堂的那個人？”</p>

    老主簿沒有反駁。</p>

    蘇清沅恍然道，“怪不得許知州能將你寫得關於馬適的記載，不用證實真偽，便直接報朝廷。因為，他是聽命於你的。據本夫人所知，在江南，能有這等勢力的，是摩尼教了。摩尼教廣布教眾，又暗培植自己的人，其有商賈為他們提供錢財來源，這扶持自己的人在朝廷為官，也是順理成章的事。老主簿，本夫人猜對了嗎？”許東堂是摩尼教的人，這點蘇清沅沒想到，隻怕孟知縣也想不到。</p>

    誰會想到，執掌一州軍政之權的知州大人，也是一個邪教妖人。”老主簿在回答蘇清沅的問題時，也間接承認了自己的身份，他也是摩尼教的一份子，“在孟夫人離開潯陽縣之時，孟大人已經查封了一個周家，然後，孟夫人到了江州城，劉家又出事了，現在孟夫人到了湖口縣，想來也不是簡簡單單的路過吧。老朽原以為是巧合，不過看到孟夫人，老朽知道，這湖口縣怕是也要被孟夫人您撬動了。”老主簿說這些話的時候，又蒼老了幾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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