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別說了，有貴客在此，也不怕貴客笑話。 ”賀老爺訓斥了幾句，便對蘇清沅道出了他們賀家的苦衷，“孟夫人，您有所不知，此事還得從我們這一任的彭澤縣知縣大人說起，我們這位知縣大人侍母極孝，隻因他的老母屬豬，他下令讓我們全縣的百姓不準吃豬肉，更不能殺豬，因為他覺的，若是殺豬吃豬肉，是傷害了他老母，會損了他老母的陽壽。還有，這位知縣大人他自己姓朱，更容不得百姓吃豬肉了。”</p>

    噗……孟沔一個沒忍住，差點將嘴裏的飯給噴了出來，“這朱縣令的豬腦袋有毛病吧。不好意思賀老爺，在下失禮了。您繼續說。”</p>

    聽說這位朱知縣家錢財頗豐，但他本身識字不多，卻不知走了誰的門路，買通了朝廷的一個大官，還主動向朝廷捐獻了大筆的錢財，於是，當了我們彭澤縣的縣令。自他到任後，別的事沒做，頒布了這條告示，但凡百姓家有豬者，皆不得斬殺，要好生供養，一旦發現有人斬殺豬，或吃豬肉的，會被縣衙裏的衙差抓到大牢裏去，輕則認罰點錢財放出來了，重則會挨板子還關在大牢裏出不來。唉，一時間，整個彭澤縣有豬的人家，都紛紛將豬藏了起來，或找地方掩埋，即便想吃豬肉的，也隻能偷偷地吃。而以殺豬為生的屠夫，也因此斷了生計，轉行做了別的營生。幾月前，小女婿聞聽我身子不好，派人送了一些補過來，也怪老夫大意，忘了叮囑小女婿，千萬不能送關於豬的東西。”</p>

    賀老爺滿麵愁容，“我賀家與隔壁陶家有些不合，這陶老爺平日抓不到我的短，這會兒逮到機會，把我家有豬的事告知了朱縣令，朱縣令當即派人對我賀家警告了一番，我賀家損失點銀子不要緊，但這豬送又送不出去，吃又吃不了，實在是為難。”</p>

    蘇清沅一通聽下來，總算明白了，這彭澤縣整個縣不吃豬肉，全是因這朱縣令之故。</p>

    殺豬吃豬肉是犯了忌諱，那這朱縣令犯的忌諱應該不止這些吧，如他老母屬豬，依一些江湖術士說法，屬豬還和屬蛇的相克呢。”蘇清沅說這些的時候，半是玩笑，半是氣憤。</p>

    孟夫人，您說對了，在縣衙內，隻要屬蛇的差役，都被朱縣令趕走了。”賀老爺補充道，“而且，如果屬蛇的百姓來縣衙喊冤，朱縣令怕他們克了自己，都會叫衙差拿棍子趕出去！”</p>

    豈有此理！”蘇清沅大怒，“好個荒唐的朱縣令！”</p>

    不過一個七小小縣官，竟然敢這麽肆意妄為，擾亂百姓生計。”孟沔雖未官職在身，但他是孟家的公子，以孟家的權勢，別說七官，即便是一州的知州，看到他，也會對他畢恭畢敬的，隻是他沒想到，一個七官，也能頒布這麽一個告示，想怎麽樣怎麽樣，根本沒把朝廷的律法當回事。</p>

    以前，他總覺得六叔紆尊降貴，去當潯陽縣的知縣委屈了，現在，他更深刻地體會到六叔為何會這麽執著，縣令官位再小，也是關乎一縣百姓的生計，責任重大。朝廷選錯了知縣，危害的是一縣無辜的百姓。</p>

    孟公子，別氣了，先用膳。這道菜，是益兒最喜歡的，不知孟公子是否喜歡。”因孟沔和賀益年紀相差不多，賀夫人看到孟沔，跟看到賀益一樣，雖然賀益不是她所生，但賀益是賀家唯一的兒子，她是他的嫡母，且賀益對她這個嫡母也孝順，因此，賀夫人對賀益也是萬分疼愛。</p>

    不止賀夫人頻頻夾菜給孟沔，賀老爺的四個小妾也是對孟沔格外關注。</p>

    這些夠了，已經夠多了。”孟沔受寵若驚，一碗的飯，麵全是賀夫人和賀老爺四個小妾夾給他的菜，不用想，小師兄賀益在家，也是這番熱情的關懷。</p>

    整個賀家，賀益一個男丁，全家下的目光都是投在他身，孟沔不禁一個顫栗，太熱情，也很恐怖啊。</p>

    孟夫人難得來我彭澤縣，老夫不該將這煩心事說與你聽，孟夫人，老夫以此酒向你賠罪。”賀老爺舉杯，敬向蘇清沅。</p>

    長者敬，不敢辭。”說完，蘇清沅便一口飲盡。</p>

    孟夫人好酒量。”賀老爺撫須道。</p>

    賀老爺，賀老爺在家嗎！”</p>

    蘇清沅正與賀老爺說著話，忽然間，幾個衙差大搖大擺闖了進來，指名要見賀老爺。</p>

    光天化日，你們無故闖入民宅，該當何罪？”蘇清沅最是見不慣飛揚跋扈的差役，忍不住斥道。</p>

    呦，賀老爺今日個家來了客人了嗎。”這幾個衙差幾乎是日日來賀家，乍看到蘇清沅、孟沔這些新麵孔不免詫異，之後，便道，“縣衙辦差，識趣的一邊去，若是再敢不敬，把你抓到大牢裏去，關個三年五載的！”</p>

    幾位官差老爺，您放心，縣令大人交代的事，我賀家定會盡心盡力供奉，缺了誰的吃穿，也不敢缺了豬老爺的。”賀老爺忙迎過去，陪著笑道，“這兩位初來彭澤，不懂規矩。”說完，便讓管家捧了銀子過來，一一塞到每個衙差的手。</p>

    賀夫人低頭對蘇清沅小聲道，“他們是朱縣令派來的，每隔幾日來看看我家的這頭豬祖宗。隻要給點銀子，也好打發的。”</p>

    衙差拿了銀子很滿意，“賀老爺，您對我們朱大人的忠心，我們回去一定會告訴朱大人的。我們大人還說了，若是老夫人身體康健，定不會忘了您的功勞。但若是……嗯哼……”</p>

    賀老爺嚇得連連應著，不敢反駁。</p>

    孟沔越聽越生氣，這姓朱的狗官，不是借著這個荒唐理由，到處搜刮百姓的錢財嗎！</p>

    稍安勿躁。”蘇清沅拉住孟沔，這是在賀家，不能給賀家惹麻煩，有道是小人難防啊。</p>

    本公子還不信了，今日個，本公子非要治治這個豬縣令。”不能吃豬肉，百姓屬蛇的有冤也不能告，這樣的縣令，不湊他一頓，他自己都難受。</p>

    這個紈絝公子，終於長大了，蘇清沅看著孟沔這些日子來一點點的變化，從以前對百姓的漠不關心，到現在一聽狗官欺壓百姓，會氣得跳起來，心甚慰，身在臨安繁華的世家貴公子，曾經不懂事沒關係，隻要能改，可以委以重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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