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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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科鬆密林深處,紫煙氤氳。
    林中突然下起了濕漓漓的雨,打得枝葉淒淒作響,紫煙逐漸稀薄,隨雨飄散。露出地上橫七豎八的屍體,及蜿蜒成溪的血紅,摧心折骨。
    屍體中央一白色錦衣女子煢煢孑立,她滿臉纏著白色紗布,看不出長相,但一雙秀目中有炙火燃燒。那火焰如毒蛇似魔鬼,淬著毒呲牙咧嘴。
    “憑什麽!”那錦衣女子站在雨中怒吼道,她額前的雨水猛然震落,一滴滴滲入白色紗布之中,白紗暈染,泛起層層嫣紅,如一地萎紅糜爛的扶桑。
    “憑什麽你們來世還要在一起!我不許!死也不許!”她眼中猩紅,聲音狂厲,如同地獄惡魔。她抬起左手,一把扯開頭頂雲髻,露出一顆如蛋大小的血紅玉石。那玉石晶瑩通透,狀如心髒,上麵隱約可見細長斑駁的紋理,似血管經絡。
    “都死了。。。都去死吧!”她雙手顫抖著從地上拾起匕首,邊打量邊森森然笑著,笑得眼淚都出來了:“都去死吧。。。都去死吧。。。”
    說完突然把匕首往自己心口一插,鮮血汩汩,但她卻像完全感覺不到痛一般,仍咧著嘴笑著,臉上血淚縱橫。另一隻手把那血紅玉石摁入了自己心髒,血玉一沾染她的血仿佛活了一般,上麵的紋理蘇醒,徒然變粗一圈,宛如細蛇般遊動起來。血玉隨著紋理的流動泛起一片溫潤的紅光,紅光逐漸擴大,把那錦衣女子籠罩其中。而那女子在紅光中烏發翻飛,眼滲血淚,覆麵的白紗寸寸皸裂,露出下麵血肉模糊的一張臉,如同鬼魅!
    雨越下越大,天地間蒼茫一片。
    如果有人問,這世上最恐怖的武器是什麽?
    不是刀劍斧鉞,弓弩戟鐧,不是機關傀儡,暗器無眼,不是神兵利刃,鬼符毒霜,而是,仇恨!深植心底的仇恨,一旦脫韁,勢如岩焰爆破,毀天滅地,毀人毀已。
    血玉在她胸膛慢慢跳動起來,她全身的血飛速地倒流進了血玉,那玉石與她的心髒片刻間融為了一體,開始撲通撲通地有節奏地跳動著。隨著血玉的每一次跳動,那女子的肌膚一寸寸地枯萎,不過幾息之間形容枯槁。
    “我以靈女之尊向神祈願:姬霄,少澤,你們倆生生世世有緣無份!有緣無份!哈哈哈哈。。。”那女子披頭散發,如鬼魅般瘋狂地大笑起來,卻血淚如注。她胸口那塊玉石慢慢地伸出紅藤,長出枝葉,藤葉越來越多,把那女子層層包裹了起來,如繭縛蠶。
    那女子的笑聲越來越小,漸漸地消散在了風雨中。。。
    一籠紅色的藤蔓慢慢石化,遠遠望去,如一滴巨型的火色淚滴。。。
    一道幽光從地上一具屍身中閃出,沒入藤蔓之內。。。
    風雨驟停,世間如死般寧靜。。。
    如果世間一切苦惡罪孽都能被洗刷幹淨,那就無謂因果輪回。烙印會被歲月湮沒會被時光蒙塵,但它總在那兒,銘記著一段前因過往。
    一道紅褐色殘影在林中閃過,驚飛幾隻棲鴉。
    一紅褐色衣衫的青年男子站在樹梢上,仰首望天。
    日頭偏西,落霞滿天。
    “哼!這沙科鬆密林還真是大!”他又眺望遠方半晌,溫潤如玉的臉龐浮起一絲慍色。
    想起那日自己剛凝煉出了實體,就遇到兩隊人火拚。
    樹下飛花逐葉,刀光血影。樹上他吃著血紅漿果,嘴角一絲殷紅。一雙桃花眼微眯,看著下麵的廝殺有幾分玩味。為了一車貨物,兩隊人殺得昏天黑地。
    腦花腸子都出來了,實在太難看了!
    不過,那飛濺的血花倒是有幾分可愛!
    樹上的男子揚了揚嘴角,打了個飽嗝。
    “誰!”樹下一人聽到異響心中一驚,抬頭一看,差點下巴驚落!一個膚如凝脂,顏如美玉的男子正坐在樹上吃著果子,嘴邊一片血紅,那紅色果漿滴落玉肌,如盛開的一朵朵妖冶花朵。他墨色長發如瀑垂下,肆意披散著,遮掩住了大半的身體。
    這個美得恍如天人的男子就這樣堂而皇之地坐在樹梢上,裸著!
    任誰看了這一幕都不由得半天回不過神來。樹下兩隊人抬頭望著樹上的男子,呆掉了!連屠刀砍進別人身體一半都不由得頓住,抱著腸子尖叫的人也突然失聲!
    畫麵太美,不忍直視!
    “怎麽不打了?”樹上的男子皺了皺眉頭,聲音如空穀清鳴般悅耳,但語氣卻是懨懨。
    “哪來的妖人!竟然赤身裸體鬼鬼祟祟偷看我等!成何體統!”樹下一人滿臉髯須,臉都紅到耳根了,右手握著一把彎刀,幹咳一聲,擺出一臉正氣地橫眉怒對。
    “妖人?”樹上的男子並未動怒,以手托腮沉思了兩息,眉心微蹙。
    “妖人!真是有傷風化!還不快滾!”樹下另一人附和,眼神閃爍。
    “有傷風化?”樹上的男子看看自己又看看他人,咧嘴一笑:“你的衣服還不錯,顏色我喜歡!”說完,就見他口中突然吐出一顆果核向那人飛去。
    轉眼間,就見樹下那人悶聲一響,麵朝下頹然倒地。髯須臉撲上去大喊:“二狗,二狗!你怎麽了!”
    隻見他把那二狗翻過身來一看,二狗的眉心嵌著一顆指甲蓋般大小的果核,鮮血蜿蜒而下。
    “二狗,二狗!你醒醒呀!”懷中的人已經兩眼翻白,沒了氣息。
    “咦!怎麽這就死了?”樹上的人喃喃道。
    “你這妖人!我要給二狗報仇!”髯須臉說完揮刀躍起。
    “聒噪!”樹上的人揉揉眉心,隨口又吐了個果核而下。
    “咣當”一聲,彎刀落地。刀麵上一個指甲蓋大小的洞眼。髯須臉剛迸發出來的熊熊怒火仿佛被一盆冷水當頭澆下,熄得隻剩幾縷青煙。
    他當即連連後退幾步,大叫一聲:“妖怪呀!”轉身抱頭鼠竄,刀都不要了!剩下的人看到這情景,紛紛如見鬼一般,狼奔豕突。
    “誒,東西不要了?”樹上那男子一躍下樹,拿起刀掂了掂,在背後有點無辜地問道,但眼前已跑得空無一人。男子懨懨地扔了刀,走向死透了的二狗。
    “我隻是想要件衣衫而已,何必都跑了?”那男子一邊脫著那二狗的衣衫,一邊嘟囔。紅褐衣衫上身,更顯他膚白如玉。
    他修長的手指劃過貨箱,輕輕打開箱蓋,一瞅,滿箱的金銀珠寶閃爍。
    “咦,好看!”朱唇吐出兩個字,隨手拿起一隻瑪瑙發扣,那明媚的嫣紅甚是喜人。但這是拿來做什麽的?翻來覆去,不懂。隨手又扔進了箱裏。
    男子轉身欲離去,走了幾步,又倒了回來。繞著這箱子轉了幾轉,嗯,這箱子,夠大夠寬,睡覺正好合適!
    於是乎,這男子把滿箱的金銀珠寶倒在地上,扛起空箱子,猶豫了一下,又拾起那瑪瑙發扣,轉身走進了密林。
    可沒過兩天,扛著箱子到處溜達的男子就被一隻鳥嘲笑了。
    對,就是一隻鳥!
    那隻鳥是一隻大鵬金翅,渾身五彩的羽毛,像個打翻了的調色盤。那金色大眼睛瞪得像巨型銅鈴,傻呆傻呆的。但它總以為自己很了不得,還真真把自己當神鳥了,最是喜歡把頭昂得要上天的樣。
    神鳥不還是鳥!瞧它那鳥樣!
    鳥笑得全身羽毛都像要抖掉了般:“你是隻蝸牛變的嗎?還扛著個箱子!你自己去湖邊照照,蝸牛君!”
    美貌男子眉頭打了幾圈結:“聒噪!死烏鴉!”呆呆地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箱子,腦補了一下是有點傻。
    “死烏鴉!你再瞎叫試試!老子可是有名字的,叫焚羽!”鳥羽毛全倒豎起來,一副怒不可遏的樣子。
    男子白了他一眼,那、又、怎、樣?
    “你這後生連個名字都沒有!囂張什麽!”鳥嘰嘰喳喳地叫著,聲音真難聽。。。
    男子怔了一下,掏了掏耳朵。名字。。。
    這隻鳥叫焚羽,那個有幾份姿色的樹精叫執萃,常來自己腳邊蹭的那個兔妖叫六嫿,前幾天死的那個人叫二狗。。。自己叫什麽好呢?傷腦筋。
    大鵬鳥見他呆掉了,以一種老年人的姿態得意洋洋道:“你才成形不久,整天在這林子裏不行,得去人族看看!那裏呀,可是有最美的景,最熱鬧的街,最香的酒,最溫暖的床。。。。”
    最溫暖的床?不用睡箱子了?男子又低頭看了看手中的箱子,拋棄。
    男子又抬頭看了看天邊,晚霞如火似血,映照著塵世的喧囂繁華,真美啊!
    那抹色彩如同燎原星火,瞬間點燃男子心扉,他的世界仿佛燃燒起來!
    人族。。。
    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