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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每一旬最後一天都會去河邊洗衣服，今天又到了洗衣服的時候，我反複對自己說：“我是去洗衣服的，順便謝謝他。”
    當我走到河邊時，看見他果然在那。他還是一身白衣，正斜躺在一根矮枝上打盹。長長的黑發披散下來，陽光灑落在上麵，如夜空中星光流瀉。我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光光的腦袋，突然有點想往回走。
    我本是一棵無憂無慮的野草，風雨雷電都安然自得，現發現身邊挺立著一棵繁茂的大樹，不由得自慚形穢。
    我呆呆地看著他，他長得可真好看，肌膚如玉瓷般泛著光澤，修長的劍眉，高挺的鼻梁，纖長的睫毛投下一圈光影，嘴角向上勾起一絲優美的幅度，似乎在做著好夢。我站在原地不敢動，生怕一發出聲響就碎了這如玉般人的美夢。。。
    就這樣，他在樹上夢周公，我在樹下望著他，光影在林間默默地流動。
    太陽移到了當空，刺眼的陽光直射在他眼睛上，他揉了揉眼睛看到樹下的我：“咦，小妙益，你什麽時候來的？怎麽不叫醒我？”
    我迅速低頭說了句：“才來。謝謝你送的東西。”然後轉身急衝衝地去洗衣服，就像自己好趕時間一樣。
    我其實知道自己臉有點燙，剛才在樹下偷看他竟被他逮個正著，我當時就好尬，恨不得抽自己一個耳光！丟人啊！我懊惱地想著，突然發現自己走得同手同腳！天啦，我到底在做什麽！一定要淡定淡定！！我臉緊繃著，一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表情。
    “來，給你看看，我這幾天練的成效！”他突然一把抓住我拉到一邊，隨手撿起一顆小石子，對著河裏瞄了瞄，飛速用石子往河裏一擲，隻見石子“咚”地一聲入水，一條遊魚被砸中，吃疼地一下驚出水麵，子宬騰空而起，一把抓住魚退回了岸邊。
    他大笑著捏著魚尾巴在我麵前揚了揚，說：“看，厲害吧！我練了好多次，這拈葉飛花的功夫來抓魚也很不錯！”我有些吃驚地看著他，又皺起眉頭看了看他手中的魚，心裏直歎阿彌陀佛。
    這渾小子不知道我是沙彌尼嗎？不知道我要惜生的嗎？
    “想不想學？我教你呀！”他一臉得意地看著我。我搖搖頭，表示毫無興趣，心裏其實對他的智商大感著急！況且我從小就好靜不愛動，對於學功夫是沒想過，更何況是用來抓魚，這是犯戒呀！渾小子！
    他有些懊惱，把手中的魚隨手丟在地上，魚兒在地上不停地翻騰，看得我內心一陣焦慮。
    “這個。。。這個。。。你不要了，我能不能把它放河裏？”我指了指那垂死掙紮的魚。我見不得殺生，更見不得見死不救！佛主在上看著我呢！
    他微微一怔，嘟囔著說：“隨便。”
    我急忙捧起魚飛速跑到河邊，一鬆手把魚放進了河裏。魚兒一遇到水，又歡快地遊走了，我長長地鬆了口氣。
    一回頭，發現他正盯著我看，好像我是個異類！我有些不好意思地低頭合十道：“出家人慈悲為懷，不忍殺生，請見諒。”
    他白了我一眼，說：“你若不殺他，他就會殺你，怎麽辦？”
    這是什麽鬼問題！
    我真的很想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佛經中有個故事，說的是昔日舍利弗在耆闍崛山進入金剛三昧，山中有一惡鬼叫伽羅以為沙門是世間最好欺負的人，就以拳擊殺舍利弗，想把他的頭打得粉碎。要知道伽羅鬼的力量之大，他能用拳把須彌山分成二半，但打在舍利弗頭上，舍利弗隻覺得像頭上落下一片樹葉，而那惡鬼卻七孔流血而墮地獄了。金剛三昧力量之大，能守護修行者，濫殺佛教徒者也終會墮無間地獄。”
    我覺得自己說得真好，如果是師父聽到了，定會目光欣慰，點頭稱讚，日後必將委以重任，光耀佛門。。。
    但我話音剛落就聽見頭頂傳來嗤嗤憋笑，抬頭一看，子宬憋得臉都通紅，終於忍不住暴笑起來。
    我有些氣惱，我說得不對嗎？他這是在嘲笑我？哼！
    我轉頭準備去洗衣服，懶得理他。突然覺得腦袋好痛，回頭一看，這渾小子居然拿石子丟我頭，我一邊揉著腦袋一邊不高興地說：“你這是幹什麽？”
    “痛嗎？會痛吧？嘿嘿，還金剛三昧呢，一個小石子就破了！”他嘻嘻笑著，甚為得意。
    “我。。。我隻是修行不夠！”我辯解道。心裏可不服氣了，就你這樣的，你又懂了？
    “別自欺欺人了！你那隻是故事，世人都是肉身凡胎，哪有打著不痛的？人人都有自保意識，別人拿刀架你脖子上了你還給別人大講佛理，不去反抗？”
    見我不語，又故作老道地歎了一口氣：”唉，好好的一個女娃，念佛就念傻了。”他撇了撇嘴，瞟了我一眼。
    我心中一震，從小的信仰與習慣在世俗麵前不堪一擊？不應該呀！我從小到大學的難道是錯的？
    突然他揉了揉我的光頭，說：“別傻了，雖然你是沙彌尼，但作為一個女娃，還是要會自保的。技多不壓身，到底學不學呀，我可是很厲害的哦！別人我還不教呢！”
    我內心正在激戰，完全陷入剛才那個深淵，哪知道他在說什麽！我抬頭看了他半晌，眼中迷茫。
    子宬撲哧一笑，說：“還真傻掉了？不過我也不嫌棄一個有點笨的徒兒！從現在開始，我就是你俗家師父了，你是我第一個大弟子，覺得榮幸吧？”
    我：“。。。。。。”
    什麽情況？我好像完全沒說話吧，怎麽我才回過神來就成他的徒弟了？但現在想想，我當時真是有點傻，看著他那高興的勁，真不好意思開口否認，就隻能委屈自己，順水推舟成了他的徒兒。
    我無奈地點點頭說：“榮幸！”但我的無奈在他眼中卻不是那麽回事，在他看來可能我像隻順從又乖巧的貓咪！
    我雖然念書方麵腦袋不錯，但從小在庵裏長大，沒見過世麵，人際之事完全不懂。那時別人說什麽我都信，如果那時子宬說他能上天入地，七十二變我肯定也會信。他要教我功夫，就是我師父了，自然得聽師父的話，師父說什麽都是對的。
    果然他聽到我這話，心情大好，繼而又把我上上下下打量了半天，眼睛裏閃爍著玩味的光彩。我被他看得有些發毛，隻好轉移話題，弱弱地問了句：“師父，你什麽時候教我呀？”
    他立馬收起了笑，假裝嚴肅地說：“現在就開始教！不過你要認真練，別壞了我的名聲。”說完，又在憋笑。我心中為自己默哀一息。。。
    過了一會，他清了清嗓子說：“這拈葉飛花是本門基本功之一，但如果練好了，也能一石二鳥，百步穿楊。以後內力醇厚了，還能隔空點穴，直接殺人於無形。”
    聽到最後一句我打了個冷戰。
    他瞟了我一眼，說：“當然，你肯定做不到這點，你就好好練，能自保就可以了！”我鬆了口氣。
    “來，拿個石子，氣運丹田，感覺丹田有股熱力上升，上升再傳至手臂，全身力道都在手臂這一點，快！手臂用力把石子扔出去！”
    我用力一扔，石子飛出好幾丈遠，“咚”地一聲落入河中，但我自己身子也隨著一歪，差點沒站穩。
    子宬看我這狼狽的樣，搖了搖頭，說：“唉，沒想到收的第一個徒兒居然資質這麽差。”我臉“唰”地一下紅了，從小眾人都讚我聰穎過人，但體力上我真是沒有半點天分。本來隻是想突然得了個便宜師父，敷衍一下得了，沒想到自己竟一開始就差得連自己這關都過不了！心裏暗暗較勁。
    唉，我這該死的自尊心！
    子宬看我這樣，尷尬地清咳了一聲說：“可能是你身體差了些，力道也小了些。不過沒關係，我們從今天開始練也不遲。這樣，你每日辰時跑步跑到這裏，蹲一個時辰的馬步，再練五百遍剛才的動作。”
    “啊？師父，可我辰日還在早課，我能已時來嗎？而且我能在庵裏蹲一個時辰馬步嗎？我不能出來太久了，會被人懷疑的。”我有些忐忑地說。
    “好吧。那我先教你蹲馬步！你一定要做到位，而且一定要每天蹲一個時辰！”好為人師，他是認真的！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