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道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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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纓在此一戰中傷勢非常嚴重,加上她原本肩頭傷勢並未痊愈,新傷舊患讓她情況十分凶險。我給她服了顆自製的凝氣生血丸,傷口灑上止血粉,仔細地包紮了一番。雖我雖研習醫毒,但更偏重於毒術,治病救人並不在行,何況千纓這樣嚴重的傷勢。
當聽聞嚴小姐說距離聚漁鎮三十裏有個隴水鎮,鎮上有家德醫堂遠近馳名,裏麵有個醫術極好的蘇大夫,傳言能治百病,我們立即辭別了嚴小姐,起身前往隴水鎮。
剛進隴水鎮就聽到街上好多人鬧鬧嚷嚷,“西貝道長,我要一瓶神水!”“西貝道長,我要一包靈粉!”“西貝道長,我要兩道符紙!”
馬車“籲”地一聲猛地停了下來。
“出了什麽事?”正在吃花生的無憂差點被這突然刹車給噎著,他一掀車簾蹦了出去,我跟在無憂身後拉起簾布往外瞧。
“公子,前麵人太多了,走不通!”車夫回頭說。
隻見窄窄的街道被堵得水泄不通,一個道士模樣的人站在高台上,他皮膚白晳,眉目清朗,麵帶著和煦的微笑,一邊捋著兩撇小胡子一邊溫文爾雅地說:“別著急別著急,大家排隊購買,排隊購買,別擠著老人孩子了!”
旁邊一個小道士一邊遞東西一邊收錢,忙得滿頭大汗。
下麵圍著一圈又一圈的村民充耳不聞,有人叫嚷著“西貝道長行蹤不定,這麽久了才來我們隴水鎮一次,我要多買點屯著!”又有人叫嚷著:“萬一賣完了怎麽辦?”大家一聽,紛紛爭先恐後地搶購。
“那兩個叫嚷的是拖吧?”無憂小聲道,嘴裏嚼著花生,眉梢一揚,表情一副玩味。
我撇了一眼無憂,眉頭一蹙,看著這一大片烏壓壓的人群,心想這是要堵到什麽時候,千纓的病情可耽誤不起。
我望向那道長,正迎上他投來的目光,他嘴角勾起一絲笑意,禮貌地衝著我們點了點頭,眼中卻一閃而過幾許得意。
“這道長是什麽人?”我冷冷地問車夫。
“我不是隴水鎮人,不太清楚。好像這道長每年都會來隴水鎮幾次,每次來時隴水鎮都像過年廟會趕集一般,就這番情景。”車夫道。
“西貝道長你們不知道?”旁邊一個排隊的老大爺把我們瞅了瞅,那眼神像是在看異類。
“一看他們就是外地人,不知道也難怪。”旁邊又一個人接話。
“西貝道長可神了,他的靈粉可以把我們隴水鎮渾水變得清澈,他的神水死人喝了能起死回生,病人喝了百病全無,常人喝了延年益壽,他的符紙貼在家裏百鬼祛退,妖魔繞行。。。”一老太叨叨著。
“對啊,西貝道長就是神仙下凡,來解救我們的!”一年輕女子附和著,眼中全是欽慕。
無憂在邊上假咳了兩聲,一副幹嘔的樣子。
我心裏一沉,定是一個道貌岸然的騙子。
“這要堵到什麽時候?我們怎麽過去?”我沉吟道。
無憂橫了我一眼,轉瞬間露出一個慧黠的笑。
“你就等著看好戲吧!”無優說完把剩著的半袋花生米塞到我手中,一個縱身跳下馬車,向西麵跑去。
不一會就聽到有人大吼:“著火了,著火了,大家趕快去救火啊!”
頃刻間就見西方升起一股濃煙,風一吹,濃煙迅速擴散。
原本擁擠的人群突然停了下來,“大火要燒過來了!大家趕快去救火呀!”不知誰喊了一嗓子,這一聲如平地驚雷,轟得人群像流沙一般迅速向西麵湧去。
“西貝神仙快幫忙救火啊!西貝神仙!”就聽到無憂在人群中聲嘶力竭地喊了一聲,不少村民又跪叩在那道士腳下大喊:“西貝神仙,請大顯神通,救救這場災難!救救這場災難!”
隻見那道士眼中閃過一絲錯愕,又抬眼向我們馬車這邊撇了一眼,嘴角揚起高深莫測的笑意:“大家不必驚慌,這場災難是上天對大家的考驗,如果大家能虔心信奉太上老君,這次火災定無人員傷亡,能化險為夷!”說完又一副天地乾坤了然於胸的沉穩架式,做作地捋了捋胡須。
好些村民當場叩拜,口中振振有詞:“太上老君顯靈,太上老君顯靈。。。”
我們趁著人群疏散駕車離去,那道士目送著我們的馬車前行,我回過頭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他仍禮貌地向我點點頭,麵帶笑意。
車剛轉進另一條街,無憂飛身跳上馬車。我一把把無憂拉進車廂,皺著眉厲聲問:“火是你放的?”
無憂白了我一眼,伸出一根食指搖了搖:“你想多了!”
說完半臥在軟塌上,一隻手撐著小腦袋側著臉瞪著我:“哼!我怎麽可能幹出那種傷天害理的事呢?你太高估我了!”
他頓了頓道:“我隻是在空地上點了堆柴薪,冒了些小煙而已。”說完眉毛一揚,扯了扯嘴角。
我暗暗地鬆了口氣,隨即有些愧疚,這一路,無憂雖然經常不按牌理出牌,又時不時搞怪,但看得出他是一個心善之人,別人遇到困難時並沒有袖手旁觀,而是施予援手。我應該完全相信他支持他的。我伸出手寵溺地揉了揉他的頭發,一臉抱歉的笑。
無憂叫嚷著推開我的手,嘟著嘴說:“男女授受不親,你可別愛上英明神武的我喲!”
看著他的窘樣,我笑意更濃了,打趣道:“本姑娘就是愛上了,你怎樣?”
“救命啊!好好的白菜要被豬拱了!”無憂佯裝無奈。
“你才是豬呢!”我伸手佯裝要打他,被他閃開了,車廂裏陣陣笑聲回蕩。我近日來的陰霾心情好像釋放了出來,有無憂的日子我好像比以前開朗了許多。
“微微,你笑起來真漂亮!”無憂突然看著我說,我怔了一怔。
我不知道自己笑起來是什麽樣子,但從我記事起,我好像就沒怎麽開懷笑過。
人世沉浮十多載,命途坎坷,背負的東西太多,時常我都忘了自己是個女子,忘了自己才十八歲。在過去的歲月裏,除了心如止水地修佛,就是驚心動魄的殺戮,同齢的女子是怎樣過的呢,我完全不敢想像。
或許她們是像無憂這樣,開朗活潑讓人可以放下心中芥蒂?如果是這樣的女孩子,子宬會喜歡嗎?他娶的又是什麽樣子的女子呢?我突然被自己心中冒出的問題嚇了一跳,子宬。。。我們應該再也不會再見了吧。。。希望你幸福。。。想到這,我心中有點空空的釋然。
我們的身份有天壤之隔,上次那樣別過挺好的。
終於來到了德醫堂門口,這醫館牌匾斑駁,門庭破舊,但看病的人確實不少,排隊的患者都坐到門外百餘米了!看他們有的坐著小矮凳,有的三五人擠著長條凳,有的歪在簡陋躺椅上,有的沒備裝備幹脆直接一屁股坐在黃土地上。。。這德醫堂門口可不比剛才西貝道長那人少多少,這麽大一片人,有的等得兩眼直鉤鉤地發呆,有的麵露愁容唉聲歎氣,有的東家長西家短地八卦,有的磕著瓜子消磨時間,有的病歪歪地呻吟。。。
看著這情景,我和無憂雙雙皺了皺眉頭。
無憂拉過蘇大夫身邊伺候的小廝問:“我說這位小哥,你看我們都排了這麽半天了,什麽時候蘇大夫能給我們看病啊!我家姑娘病重啦!”說完擠了兩滴眼淚出來,樣子真真切切!
“哎呀,你沒看見前麵這麽多病人嗎?你們拿號沒,看你們不像本地人,德醫堂看病得先拿號!”小廝道。
“拿號?”我看著這連綿不斷的隊伍,頭大:“現在看到多少號了?”
“三十七號!不過隊排到一百七十號了!你們趕快拿號!蘇大夫隻有一個,一天隻看兩百人,排號到兩百就不發號了!”小廝不耐煩道。
“能不能先給我家姑娘看下啊,她快。。。快不行了!”無憂說完又擠了兩滴眼淚,順手塞了兩個銅錢到那小廝手中。
那小廝手裏攥著銅錢,掂了掂,問道:“你家姑娘在哪呀?得了什麽病?”
“小哥,我家姑娘在馬車裏,內傷加外傷,奄奄一息了。”無憂說著忙引著那小廝去馬車裏瞅了瞅。那小廝急忙跑到蘇大夫邊耳語了一番,隻見蘇大夫皺著眉想了想隨即給他安排了幾句。
那小廝叫我們把千纓抬入內堂,說:“蘇大夫確實忙不過來,不過我們小蘇大夫可是蘇大夫的親傳,醫術青出於藍!我們小蘇大夫一般可不給別人看病,普通病症完全不入他的法眼,疑難雜症他最得心應手!你們今天運氣好,剛好遇到我們小蘇大夫回來!你們放心,你家姑娘定會痊愈!”那小廝說得可是眉飛色舞。
“怎麽換成小蘇大夫了?這大夫可是越老醫術越好,他醫術能及蘇大夫嗎?”無憂有些不滿,送了兩個銅錢出去打水漂了!
“誰說大夫是越老醫術越好?李時珍三十多歲就名揚天下,四十歲就任太醫院判,醫術這事靠的是個人專研及天賦,不是年齡!你又沒找我醫治過怎知我不及老蘇?”一個男聲突然傳入內堂,這聲音好像有點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