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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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分節氣前後,塬上一派繁忙的景象。田間地頭不時傳來“嗷嗷”的趕牛聲,不知誰家的牛一聲悠長的“哞”後,周邊的耕牛相繼仰頭“哞哞”的回應起來,似乎在彼此傾訴著苦累不堪入耳。學校裏也放了三天的種麥子假,燕燕跟著貓吖在後麵灑化肥,彥龍在前邊拽著牛韁繩,旁邊的小牛才調試著耕種,擰著脖子頭不停地往大牛身上蹭,彥龍吃力的拉著牛鼻鑽。存生一聲吆喝,掄起鞭子打在小牛屁股上:
“哎哎——這個歲牛娃不會耕悠著走就行了,不會耕還猴急的不行,擠大牛幹啥呢?犁溝犁溝——哎喲喲……”,彥龍趕緊拽著小牛的鼻鑽往上拉,大牛嘴巴裏大口喘著粗氣。彥龍生怕被牛踩到腳,一邊拽著韁繩一邊不停地回頭往腳底下看。存生說道:
“彥龍,你快到後頭灑化肥,讓燕燕來拉牛,你一陣陣扭來扭去的,牛也跟著胡亂走,種出來的麥子不齊整,人看見笑話。燕燕,你到前麵拉牛來”,
燕燕正抓起一把化肥高高的揚起,在空中劃過半圈後灑落在犁溝裏,聽見爸爸叫她拉牛,她極不情願的嘟起嘴巴在後麵磨蹭了一會兒。貓吖催促了幾遍,她才跑過去從彥龍手裏接過韁繩,翻著白眼狠狠的瞪了彥龍一眼。他們三個誰都不願意拉牛,一是害怕牛被鞭子一打呼的往前竄踩到腳後跟,存生在後麵不停地吆喝著喊,走在前麵總是覺得忐忑不安。不比播撒化肥和敲大土疙瘩,雖然費力但不操心。彥龍心裏竊喜,終於鬆了一口氣,抓起一大把化肥高高的揚在空中。小燕落在地頭掄起钁頭拍打翻耕出來的大土塊,不時的扶著钁頭彎著腰脫鞋,在钁頭把上磕幾下,翻倒鑽進鞋裏的土。貓吖緊跟在存生後麵播撒麥子,她說:
“麥子種上了,趕緊抽時間去城裏把三輪車買回來算了,你說呢?”
存生卷起褲腿一手扶著犁把一手揚著鞭子,頭也沒回的說:
“我也想著呢,賣牛的錢也沒有存銀行,加上折子上存的定期也快到了,我算了一下,再湊七八百就差不多了”,
“我看咱們買時風三輪車就能行了,那個車廂寬敞,能多裝點東西。到時候把老八叫上,人家開了這麽些年拖拉機,比咱們懂得多”,貓吖說道,
“那肯定麽,咱們黑噠模糊的不叫個懂的人根本不行。唉!這下買個三輪車不但把這幾年省吃儉用攢的家當賠進去,還拉點外帳,看啥時候才能掙回來,想起愁的睡不著覺”,存生說著轉身朝貓吖笑了起來,貓吖接著說:
“你連個豬一樣,還有睡不著的時候?我倒一點點都不愁,舍不得娃娃套不住狼,咱們這幾年推自行車,拉架子車賣衣裳販菜都不愁,有了三輪車還愁啥呢?生意如果好點,幾個月就能把借帳還完。以後拉糞拉土碾場有三輪車總能省不少力氣。哦!趕緊問一下老八,看他們啥時候賣洋芋呢,把咱們的一起拉菜市場批發了,還能有二三百的進賬。”貓吖邊走邊說,
“今年洋芋家家戶戶都收成好,洋芋價上不去,我看咱們那點怕都賣不到三百個元,便宜了就少賣點,留下粉粉麵,今年多壓些粉條吃,三個娃都愛吃粉條,冬天了咱們不是洋芋菜就是白菜粉條”,存生邊說著邊掄起鞭子朝大牛屁股抽下去。貓吖說:
“賣點洋芋就能少借點錢,今晚上吃完飯,咱們兩個去老八家問一下去。”
燕燕在前麵一邊走一邊聽著父母的談話,心裏美滋滋的想象著三輪車的樣子,想象著他們三個坐在車箱裏,爸爸拉著他們三個一圈一圈地拉著碌碡碾麥子,車廂裏鋪很多蛇皮袋子,他們躺在裏麵,隨著三輪車顛簸,仰望著藍藍的天空,看白雲舒展成各種形狀,他們三個爭相發揮想象力,看誰說的最像。之後的幾天,燕燕三個每每想到不久家裏就有了一輛車,不由興奮地邊走路邊抑揚頓挫的學說著廣告詞:時風時風,路路暢通。
麥子播種完的第三天,老八開著拖拉機拉著洋芋去菜市場批發。當天下午燕燕三個放學回家,洞門外停著一輛暫新的藍色時風三輪車。福祥、老八和存生圍著三輪車談笑風生,討論著關於三輪車的馬力、發動機等的各種性能。廚房裏貓吖和老八媳婦一幫女人忙著壓餄餎麵。王家奶奶坐在院子裏給你剁菜,歲坑坑老四媳婦手筒在袖口裏笑著進了洞門,邊走邊說:
“大媽,你看存生兩口子給你們把錢掙下了,三輪車都買上了,你看著心裏歡喜嗎?哈哈哈”,
王家奶奶把菜板上剁碎的菜倒進雞食盆裏,起身微笑著說:
“歡喜呢咋不歡喜,就是存生沒有開過,這三個輪子不比拖拉機,開上猴的我操心的又放心不下。你快進來坐裏麵喝點水”,王家奶奶讓著老四媳婦進屋,老四媳婦拉著王家奶奶的手笑著說:
“這幾年家家條件好了,家家彩電音響,以前誰還能想到咱們能看上大彩電呢!社會越來越好了,你看現在路上三輪車也漸漸多了起來,也沒見誰不會開,慢慢磨合上幾天後就能上路了,而更年輕人不比咱們,腦子都靈光的很。我不坐,大媽,你忙你的,我去夥房裏說幾句話去”,說著朝廚房的窯洞走去,邊走邊大聲喊道:
“燕燕她媽,置辦了三個輪子的家當,一頓餄餎麵能打發下嗎?沒有點肉這個新車怕賀不成呀!”貓吖一邊笑著迎出來,一邊卷著圍裙擦手:
“嫂子你過來了,趕緊進來,正好還稱了二斤豬頭肉,秀英給咱們正切呢……”,廚房裏三四個女人說說笑笑,最老八媳婦和秀英笑的嗓門大,笑起來的聲音能傳到洞門外。灣裏幾戶人家聯合起來買了一串鞭炮,給新車搭上了大紅色的綢被麵。那天下午,燕燕家人來人往,閑暇的人都過來湊熱鬧看新車。飯後,在老八的陪同下,存生開著三輪車拉著燕燕幾個,從小城路上轉過去,再到白廟街道轉一圈,慢悠悠地磨合新車,幾圈後,存生便能獨自開車上路了。隻是一撥動檔位,車子向後猛然抖動一下,車上的幾個人孩子,緊緊的抓著邊緣的欄杆,個個咧著嘴憋著笑。存生先前不讓他們坐在車上,生怕自己車技不熟悉有個啥萬一。燕燕三個一溜煙的爬進車廂,怎麽也轟不下來。存生一再的叮囑要他們拽緊車欄杆。三輪車咚咚咚的顛簸在土路上,燕燕三個叉開雙腿牢牢的握著欄杆,整個身體不停地顛簸抖動,看見遠處的樹出現又消失在眼前,心裏洋洋得意,迎著風大聲喊著口號:時風時風,路路暢通。彥龍試圖表演叉開腿不扶欄杆站在車廂裏,存生一導檔,彥龍身子猛然一傾,一屁股蹲在車廂裏,一陣哄笑後,燕燕帶頭說起了他們經常玩的順口溜:“拍花花手,賣涼酒,涼酒高,閃閃腰”,小燕和彥龍扯開嗓門齊聲附和起來:“腰裏別了個黃鐮刀,割黃草,喂黃馬,把黃馬喂的脹脹的,老娘騎上告狀去,告了啥狀,告了個扁擔狀,扁擔不會擔水,一擔一個雞嘴,雞嘴不會掏辣辣,一掏一個哈麻麻,哈麻麻不會養娃娃,一養一個哈大大……”,他們越說越快,聲腔也越來越大,到最後,三個每人一個說辭,像比賽現場一樣激烈,聲音蓋過了三輪車的咚咚聲。
這一兩年來,集市上擺攤賣貨的人越來越多,經常有人因為爭攤位發生口角。趕白廟集的前一天下午,存生就要騎車去集市上先占攤位,把幾個廢舊的網孔袋子綁在一起,攤開差不多能擺放所有菜品的長度。然後在附近找幾塊石頭或廢棄的磚頭壓在上麵,以防止晚上起風被刮走。寨河集和冬九集沒有辦法先去占攤位,他們隻能早起早到。現在有了三輪車,再也不用前一天就去城裏批發菜了,趕集的當天早上四點左右,存生和貓吖就得起床收拾。要經過百廟街道,從賈窪氣管站下坡,繞過火車站附近的村莊,咚咚咚咚一路顛簸到批發市場,光路上至少得四十分鍾,到了菜市場,已經是人頭攢動,推著車子叫賣油餅晶糕的,和斜挎著木板盒隨處叫賣煙的吆喝聲四起,空氣中早點稀飯的味道和爛菜葉子的腐臭味夾雜在一起。存生找個地方停放好三輪車。胳肢窩裏夾著幾個蛇皮袋子,和貓吖商量好各自要批發的菜品,便分頭行動。不一會兒,貓吖肩膀上扛著一袋子辣椒,一邊走一邊腦海裏浮現著剛才進貨的過程,不斷的算計著錢數,生怕算錯多給自己吃虧。把辣椒放在車廂裏拿個篷布蓋好,蹲在地上拿手指再列個豎式算一遍才安心。她匆匆地行走,不斷的回頭看看三輪車,心裏一直惦記著車上沒有人看車,擔心有小偷偷東西,萬一被扛走一袋子菜,今天忙活一天都掙不回來那些錢。存生夾著袋子還在菜市場裏轉悠,一家家的比對菜品和價位,貓吖碰到劈頭蓋臉就嘮叨起來:
“你夾個袋子轉悠到啥時候呢?磨嘰的能比出個花來嗎?我都進了兩樣子菜了,這個人幹個啥都磨蹭,車上還沒有人照看,就這麽大點菜市場,你看差不多就趕緊裝……”,存生翻著眼睛瞪了一眼貓吖說:“唉——我不轉拿的菜不好賣不出去了,你在集上叨叨叨能把我埋怨一天,嫌我拿的倉促了。我多轉幾家對比一下,你又嫌我磨嘰。啥都是你的油餅子抹晶糕!”
貓吖不耐煩地看了一眼存生說:
“你廢話多呀,趕緊先把你那兩眼窩眼屎擦幹淨,把人看著嫌棄死。放麻利點兒趕緊進菜,留意著三輪車,萬一賊偷一袋子辣椒或是蔥頭今兒個就白跑一趟了”。
清晨六點半左右,存生在車上把批發好的蔬菜堆放好,貓吖買來兩個油餅子抹晶糕,邊走邊大口的吃著。存生接過一個三下五除二吃完,背過手來回抹抹嘴巴。拿出搖把,和貓吖一起弓著腰轉動,隨著速度加快,排氣管裏濃煙四起,三輪車咚咚咚發動起來。貓吖圍上紗巾遮住臉,坐在存生旁邊的側坐上。存生猛吸了兩口煙丟在地上,轉動著藍色的解放帽沿往下壓一壓,不然一路上迎著風,有被風吹走的可能。貓吖轉頭看了一眼,嘴裏嘀咕著:“走哪裏煙火緊急,不抽一口過一下癮不行”。
三輪車冒著黑煙緩慢的行駛在賈窪坡裏,路上剛鋪了一層石子,還沒有碾壓平整,三輪車不斷的顛簸著,存生緊握車把手,來回不斷的躲避路上被雨水衝刷出來的大坑小窖。貓吖坐在存生旁邊一邊操心著存生開車,一邊大聲的說著批發的菜的價格和好壞,商量著當天哪個菜能賣個好價錢;哪個多少掙幾毛給錢就要趕緊處理;專供的鄉政府食堂和炒麵店,每樣菜加幾毛錢能長久的拉攏住生意。存生的眼睛裏飛進了一個小飛蛾,他掙一隻眼閉一隻眼開著車,一邊不停地揉搓眼睛。貓吖緊張的盯著前方,一隻手扶著手把柄,著急的問:“出來了嗎?沒出來頭仰起來往天上吐唾沫,多唾幾下就好了”。一般來說,趕白廟集就比較消停,因為路途不遠,前一天也占好了攤位。寨河集和冬九集必須四點之前起床,去城裏批發好菜,經過幾架迂回的山坡,最早到集市上差不多快九點了。趕下午集散,一車子的菜最好能賣完,大蒜和洋蔥等因為耐儲存剩下不要緊,其他的諸如菠菜、韭菜等到過兩天再帶去賣,菜不但不新鮮了,按本錢賣也很難賣出去。按存生的話說,現在人條件好了,眼光也挑剔了,一看有幾樣菜不新鮮,連帶著其他的菜都受到影響。擺放好菜,已經有趕早集的人推著自行車來問菜價,貓吖一邊招呼著買主,一邊再仔細擺放一遍,把新鮮的、惹眼的菜放在最上麵。再把西紅柿和黃瓜筐子裏麵的新鮮葉子擺放在上麵。存生一邊抽煙一邊蹲在韭菜後麵,把大捆的處理一下綁成小捆摞起來,從外麵一路經過,打眼望去,貓吖和存生菜攤子上的菜比其他家都整齊顯眼。貓吖滿臉堆笑,一邊忙活的稱秤賣菜,時不時往秤盤裏加點菜湊夠整斤數,一邊和買主說笑著算賬,她有一套百說不厭的說辭:
“帳咱們慢慢算,多給了我就悄悄占個便宜不吭氣,哈哈哈,開玩笑的。秤一定要給你給夠數,絕對不缺斤短兩叫你吃虧。稱上你一百個放心,我在咱們集上也不是做一天兩天的買賣,咱們打交道的時候多著呢,一回生二回熟,常來常往你就知道我們的菜哪怕貴一兩毛,秤上不做虧心事。”她的說辭頭頭是道,買主連連點頭。收了錢送走了買主,存生拍拍貓吖的肩膀笑著說:
“你的這個嘴啊,能把死人說活,翻過去覆過來能說道,這幾年做生意把你的嘴頭鍛煉出來了,嗬嗬嗬”,
貓吖抿著嘴唇笑道:
“你不要嬉皮笑臉拍馬屁了,趕緊去馬師麵館裏倒點開水讓人喝點,嘴皮子都說幹了。順便看馬師要啥菜呢,看他來自己挑呢還是咱們稱好送過去呢?”
中午集混的時候,存生和貓吖每人一杆秤忙活著稱菜算帳,手裏攥著一踏零錢,收到一百和五十的麵額就趕緊裝進褲兜裏。車座位上放著貓吖剛端來的一碗釀皮,還沒吃幾口就來了買主稱菜,一波接一波,貓吖忙活起來全然忘記了吃的事兒。一陣風吹來,塵土卷起地上的殘渣四起,釀皮上麵忘記了遮蓋,落了一層灰塵。貓吖忙活完轉身端起盤子,吸溜吸溜幾大口吃完送還了盤子。不知道什麽時候來了例假,貓吖竟全然不知,穿了一條麻灰色的褲子,屁股後麵滲出一塊巴掌大的血漬。她一邊啃著家裏帶出來的饅頭,一邊招搖過市,還不忘和熟人丟幾句玩笑話,爆開粗口說笑幾句。後麵幾個推著自行車買東西的男人看見了,假裝視而不見的樣子。包著頭巾賣釀皮的回民女人湊到旁邊的一個女人跟前,偷偷指著貓吖竊竊私語了幾句,對視著笑出了聲音。貓吖娘家的一個表姐慧慧緊挨著貓吖的攤位賣菜,她也看到了,便揮手示意貓吖過來,湊到貓吖耳朵邊嘀咕了幾句。貓吖頓時咧著嘴緊皺眉頭,笑著吐了吐舌頭,邊往回走邊往下拉了拉上衣,試圖遮擋屁股上的血漬。到攤位前她搡了一把存生小聲埋怨道:
“你看你像個豬頭嘛!我身上來了例假也不知道提醒一下,勾子後麵濕了一大片,害得我不知道還到處招搖了一圈,把臉都丟到人堆裏了!”
存生靠在車輪上一邊抽煙一邊數零錢,湊夠整數一百就用其中一張折起來夾住,他抬頭看了一眼貓吖說:
“我光看你前麵了,就沒有留意勾子後頭麽,不要緊,沒有多少,哪個男人的女人勾子沒爛過,瓜眼窩笑瞎眼窩,都一樣一樣的”,
貓吖感覺又有一股血水流出來,她每次來例假都多的惹人厭煩,光衛生紙三包都不夠用,下麵還得墊一塊布。她趕緊找來車座位下麵擦車的一塊棉布塞進衣兜,拿存生的衣服綁在腰間遮住屁股,到商店裏買了一包衛生紙,三步並兩步的奔向廁所。
下午集散的時候,集市上零零散散的沒有幾個人了,貓吖和存生的攤位上隻剩下兩三個蓮花白和蔥頭,存生一邊放聲叫賣,一邊數著錢算賬。他起身對著貓吖“唉”一聲,豎式兩個指頭說:“今天掙了這個數”,貓吖似乎早有預料,隻是淡淡的說:“我想也差不多,一大車廂菜,七八百斤的重量,咱們兩個一秤一秤的賣出去,掙不下二百個元,胳膊都不答應。沒有人了,咱們收拾回家了,剩下的蔥頭我拿幾個給豬米和田紅蘭,其他的拿回去咱們自己吃。回去缸裏沒有吃的水了,還要去小城拉一回水去呢!”她一邊說一邊拿袋子裝了幾個蔥頭。
買上三輪車販菜不久,貓吖嫌每天早起梳頭發浪費時間,長發趕集時出汗加上風吹日曬的容易髒,她便對著鏡子剪短了頭發,拿著存生的刮胡子刀片夾住梳子,削剪了一頭齊整的男人發型。她也不像以前一樣,經常有閑情逸致對著鏡子用手撫平眼角的細微皺紋,擠下巴的痘痘。也沒有以前那樣精致,現在出門也不照照鏡子,也不注重穿著打扮,一頭紮進了錢眼裏,精打細算的過起了日子。隻要天氣允許,她便和存生三個集一集不落的趕。不趕集的日子,莊稼地裏和家裏總有忙不完的活計。如今土地多了起來,他們也沒有丟棄前幾年別人給的那幾塊山地,依然翻耕種莊稼。她原本長了一雙比一般男人家的手還寬厚的手掌,五指分開,掌心的紋路裏,總有洗不掉的,像是長進了肉裏的黑黝黝的汙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