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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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盼呀盼呀!好不容易到了臘月二十八,年越來越近,家裏的年貨也準備的差不多了。廚房裏所有裝東西的盆盆罐罐都派上了用場。最裏麵靠牆的土台階上整齊的擺放著裝滿東西的、形狀大小各異的各種瓷壇,裝鹹菜的就占了三個罐。臊子有多半罐,粗脖子的瓷壇裏盛著煉好的豬油,白花花的外表上有像車輪一樣的暈圈,王家奶奶釀的醋罐邊,一股濃鬱的酸味飄散出來。兩層的鐵架子上麵,籠屜裏裝滿了各種花樣的花卷和饅頭,下麵的一層架子上是一小紙箱油餅和炸的油果果。貓吖還蒸了玉米麵和糜子麵糕頁,放在案板上的大麵盆裏。正月裏按習俗是不蒸饃饃的,天氣冷不容易壞,年前蒸的這些饃饃要吃到正月初十左右。水缸上的茶盤裏盛放著焯好的豆芽、蘿卜絲和菠菜芹菜,裏麵結著冰晶。被凍僵的粉條像彎彎扭扭的白色蟲子交織疊落在一起。殺了豬以後的飯做起來就方便多了,除了吃饃饃菜,殺豬當天煮的血麵還有一籠屜。王家奶奶坐在炕頭上,不時地探頭看著窗外的天色,院子裏漸漸暗沉下來,她嘴裏輕聲碎碎的念叨著,看著圍著爐火看動畫片的燕燕三個,一遍又一遍的開始催促著給牛添草,關了電視趕緊收拾填炕燒開水,臘月裏天短,急忙收拾天麻黑了。聽見奶奶安頓說下午還是把那些血麵煮了吃,燕燕扭過頭立馬反駁道:
    “自從殺了豬,天天一頓血麵,把我都吃愁了,燴菜裏頭都剩下大片的肥肉,油乎乎的咽不下去。我媽也是!一下子做那麽多的血麵,頓頓吃剩飯剩菜,我受不了了!要吃你們吃,我下午在爐子上烤個饅頭夾寒菜吃就行了!”燕燕原本坐在爐火邊的沙發上,說完趕緊挪到了靠近棺材的位置,她生怕王家奶奶一口唾沫橫飛過來濺她一臉。王家奶奶沒有理睬燕燕,隻是輕歎了一聲說:
    “把他這些碎先人,生在福中不知福,放在五八年讓餓上幾天飯,他就知道餓肚子啥滋味了,現在條件好了,想吃啥有啥,反倒挑三揀四的不行了。頓頓有肉還奸饞的不知道吃啥”,王家奶奶指著燕燕繼續說:“我看你饞的想吃點貓肉了!”燕燕聽見奶奶這樣說,對著王家奶奶吐舌頭做鬼臉,斜著眼睛咧著嘴笑。彥龍一臉壞笑的看著燕燕慢吞吞的說:“奶奶,燕燕還想喝點貓尿尿,哈哈哈”,燕燕立馬回懟彥龍說:“你才想喝點貓尿尿”!小燕正在她的抽屜裏翻弄,回過頭一本正經地問王家奶奶說:“奶奶,你看家裏看的豬呀牛呀羊呀,還有狗也能吃肉,為啥沒聽過人吃貓肉呢?”彥龍來了興致,趕緊問:“就是就是,奶奶,你說這是為啥?”王家奶奶搓了搓手,從下巴處往額頭上往上搓臉,長大嘴巴打了個哈欠說:
    “誰知道呢啥?聽人說貓肉酸臭酸臭吃不成,人也是膽子大,啥肉都嚐試著吃呢,饑荒年代,人把老鼠麻雀都捉來烤著吃,我想著心裏都滲得慌。那會的人惜慌可憐完了,除了不吃人肉,其他啥肉都吃呢,哎——看而更,一個個都腰圓肚飽,有的肥囊囊的走路都看著吃力。”
    臘月二十八趕集回來,一年的生意就算到頭了,本來年三十還有寨河集,貓吖蠢蠢欲動也想去趕,不停地試探存生的口氣,存生再三推脫說: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就過這麽一個年,三個娃娃盼星星盼月亮的盼年三十呢,咱們兩個走了不在家,貼對聯上墳三個又幹不來。再說,二十五寨河集人基本上把菜都買夠了,咱們拉一車菜萬一賣不完,正月初八前不跟集,咱們也吃不了那麽多。快消消停停過個年,辛苦一年到頭就盼著好好過個年呢。能掙多少錢把人催的緊張”,貓吖在收拾三輪車裏的雜物,笑著說:
    “也就是,不過一想起把一二百塊錢沒有了,心裏還是不死心,有那一二百,正月裏能好好打一場麻將”,存生笑嗬嗬的說:
    “你還麻將上癮了,前兩年一見我打麻將,不管輸贏回來就要和我淘氣,現在你學會了,比我還心熱”,貓吖邊收拾邊說:
    “以前不會看不出來門道,看你們打的半晚上,有時候一個通宵不回來,我心裏越想越氣,越氣越睡不著覺,恨不得尋來把麻將桌子掀翻過。自從學會了,隻要屁股挨到凳子上一心想著怎麽胡牌,輸幾塊錢還想澇回來,贏幾個還想多贏點,人家都說,人心不足蛇吞象,真真的有道理。麻將桌上一坐,六親不認的架勢一擺,就像抽大煙一樣開始過癮了,哈哈哈,你看每年正月裏,咱們到熊渠,為輸贏幾個錢,一家子人爭得麵紅耳赤,著急了還翻臉呢!嗬嗬嗬!”
    “那麽還不是,這就是正月裏人閑了,親戚朋友坐一起逛個閑湊熱鬧,靠麻將桌上發家致富還不是白白耗光陰。我記得去年我和老八、老九還有咱們掌櫃的在老九家打麻將,老大家婆娘提了個棍子,半夜三更的找來連指帶罵,不是老九家婆娘拉住,我看把桌子都能掀翻了。而更讓人勸說的還不來攪合了,莊裏人誰不說?男人家麽,你還一直能拴到褲腰帶上?咱們莊裏有那麽幾個濺皮子女人,我看都是欠調教……”,存生說到興頭上還想喋喋不休的說下去,貓吖不愛聽了,她打斷了存生的話:
    “你還越說越得勁了,話裏話外的帶刺拉是非,以前沒有這個毛病,賣了幾年菜,嘴頭上利索了,還學會像個女人家一樣愛傳話拉是非了!以前幾棒槌打不出個悶屁來,現在還會嚼吧人了!”存生歪著頭斜眼看著貓吖說:
    “你看你這個人,咱們兩個拉閑呢,說到哪是哪,你還心思多的不得了,光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我說吧,你嫌我囉嗦還要頂嘴,不說吧,你又嫌我端著個架子不給你好臉,你叫娃娃們聽聽,你這人是不是難伺候?”,燕燕三個在旁邊幫忙嬉鬧,相互間目視一下咧著嘴隻是憨憨的笑著不說話,他們已經習慣了父母這樣的相處模式,雖然心裏頭明鏡似的,也不好替爸爸辯解或者伸冤,因為那更本就無濟於事。燕燕猶記得很小的時候父母拌嘴吵架,偶爾吵到不可開交,眼見著火勢越來越旺,他們兩個便開始分割家產,燕燕三個無疑是家裏最值錢的,貓吖和存生便讓他們三個選擇跟誰站在一個隊伍裏,燕燕和顏龍二話不說明確的選擇了存生,隻有小燕猶豫不決,怯怯的站在了貓吖隊伍裏。事後,貓吖總是感慨的說道:“你老子一天給你們說幾句好話,不打不罵都落了好人情,我一天經管你們吃喝拉撒,教你們人理待道,恨鐵不成鋼,偶爾打罵幾回,我反倒成了個孤家寡人,到底在這個家裏我究竟還是個外人,都是些白眼窩,尤其燕燕和顏龍!我小燕還有點良心。”這個時候,燕燕三個似乎也都有點良心發現,陪著笑臉擁在貓吖身邊,捶背捶腿揉肩按摩,貓吖頓時一臉欣慰,存生微笑著悠然的點燃一根煙說:“三個賊精靈,會看眼色行事,現在看著心裏舒坦不算,等我們兩個老鱉動彈不了了,不要把我們倒溝裏就好”,燕燕三個你瞅瞅我,我看看你,抿著嘴微笑搖頭,眼珠子故意在眼睛打轉。貓吖一邊幹活一邊抬起頭瞪了一眼存生說:“快收拾了拿上進,你說話嘴動彈就行了,手底下的活不要停嘛,見和人抬杠你一樁子麵一栽就不幹活了。自己是個幹啥的心裏沒點數嗎?”就這樣,貓吖和存生經常一邊幹活一邊拌嘴,最後的結局都是存生說不過貓吖,要麽悻悻的繼續幹活,大多數時候都是咧著嘴滿臉堆笑地指著貓吖:“哎!我把你個人精!看我啥時候騰你的皮!”
    遇上農曆小進,臘月二十九便是大年三十,貓吖早起生火燒水準備摻攪團。塬上一輩輩傳下來這樣的習俗,年三十摻攪團,寓意團團圓圓,糊補完過去一年的窮窟窿。貓吖一邊燒水一邊心裏思索,有三四年三十早上沒有吃攪團了,不是忙著蒸饃饃就是收拾家裏,趁著今年啥都安頓好了,摻一頓攪團吃了把漏洞補全,也算是今年一年圓圓滿滿的過完了。昨天晚上,她和存生把今年的所有賬目全部清算總結了一下,除去家裏的大小開銷,生意上今年比去年的收益好,最主要糧食囤囤越來越滿了。她歡喜的蘸著口水在指頭上,一遍又一遍地數著紅皮,心裏美滋滋的感覺洋溢在臉上,存生在旁邊笑話她是個老財迷,一見錢就眉開眼笑。她生怕存生打亂了她數錢,也不去辯解,唾一口唾沫在手指間,手指利索的滑動嘴裏念叨著。三十早上存生比平常多貪睡了兩個小時,這些年早起做生意,耽擱了存生不少瞌睡。起來就拉著車子在牛圈裏鏟牛糞,如今槽上隻剩下一頭牛了,它悠然的用嘴刨著草料,屁股上沾染了一大塊牛屎,和牛毛混合在一起。存生拿著一把鐵齒梳從頭開始,不斷地往後梳理著毛發,牛無動於衷的繼續咀嚼著草料,任梳子在身上蹭來蹭去,它顯然一副享受的姿態。雖然牛圈裏的糞沒有多少,還不夠裝一架子車,存生還是把它們都拉出去倒在了糞場裏。他和貓吖在這一點可謂心有靈犀,今天是一年當中的最後一天,似乎一切都得有點儀式感,把舊年的成積都清理幹淨,以全新的姿態迎接嶄新的一年。燕燕三個的新衣服還沒有上身,貓吖等著他們上墳的時候才給他們換,洗完頭發後,從裏到外,從頭到腳換上幹淨的內衣,新衣服新襪子新鞋子,煥然一新才跟著大人們去上墳。等存生貼好對聯放了鞭炮,帶著燕燕三個去上墳了,貓吖才收拾洗換下來的衣服。從燕燕記事起,貓吖總是要在年三十把換洗下來的髒衣服洗完,從來不拖拉到來年初一。王家奶奶趁著沒人在,也把自己的衣服煥然一新,特意穿上玉蘭給她做的出門才穿的印花綢子大襟衣服,對著鏡子把自己的頭發用手指梳理整理,耳朵兩邊用大卡子固定,戴好黑色的網孔帽子,左右打量一番,拿來棒棒油塗抹在手指,搓搓手掌,在臉上從下至上揉搓,手腕上的手鐲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這一兩年來,王家奶奶越發喜歡在手腕上戴各種材料質地的鐲子了,以前隻有一對白銅的手鐲,不知道從哪裏收集出來的鐵鏈子,還有一對生了鏽的鐵環也都套在手腕上,洗臉的時候碰在鐵臉盆邊緣總是叮叮當當作響。顏龍有時忍不住問王家奶奶,手腕上烏七八糟戴那麽多也不嫌麻煩。王家奶奶摸索著手腕上的手鐲說:“年輕的時候也不愛那些囉哩囉嗦的東西,想著成天裏不是和土打交道,就是要上鍋做飯,戴上擋的不行。你外奶手腕上愛戴這些東西,我看著麻煩。沒成想這幾年越上年紀越喜歡這些東西了,戴上習慣了也沒覺得有啥麻煩。”她一邊玩弄著手腕上的手鐲一邊說:“就這一對白銅手鐲值點錢,這都戴了有幾十年了,其他都是些樣子貨。哎!命裏沒有穿金戴銀的根子,不像你六奶奶活著的時候那一對金鐲子著實好看……”,顏龍站在旁邊聽見奶奶如此說,便不假思索脫口而出:“奶奶,等我長大了給你買金鐲鐲”,王家奶奶愛戀的摸著顏龍的頭說:“算我把我娃沒有白拉扯,看我能活到你長大娶媳婦嗎?怕早都一堆子骨頭了,歲月不饒人呐!”顏龍怔怔地望著奶奶,耳鬢邊露出灰白色的頭發,額頭的皺紋像剛被牛耕過的地壟,深一道淺一道,眼睛也不像他們那樣的黑亮有神,深深的陷進了燕窩裏。
    貓吖還沒有晾洗完衣服,鍋裏的肉還在咕咚咚的冒著熱氣,沸騰的衝力試圖要掀翻鍋蓋,以解憋屈之氣。鍋裏滿滿一大鍋肉骨頭燉在裏麵,還有半個豬頭,鍋邊的盆子裏盛著早已煮熟的心肝肺,一雙筷子插在豬心裏,上麵一團氤氳熱氣,飄過窗戶和門四散而來,走進院子一股濃濃的肉香撲鼻而來。狗拉著鏈繩汪了一聲就沒有了聲響,洞門外有傳來陣陣歡笑聲,燕燕頭一個衝進了院子,小燕和顏龍相繼追趕著跑進來。
    “媽,肉熟了沒有?我們上墳都回來了,我都聞見肉骨頭的香味了”,燕燕取下臉盆架子上搭的毛巾,彎著腰擦試褲腿膝蓋上的泥土。穿上了新衣服整個人感覺就不一樣了,走路比平常更小心謹慎,生怕新鞋子踩進了浮土裏,弄髒了白色的布鞋棱,一路上她和小燕跟在隊伍後麵,盡量閃躲路上的坑坑窪窪,恨不得把鞋脫下來裝進口袋裏保存,越是心裏加倍小心,一不留神偏偏踩進雜草叢裏。還沒到墳頭前,鞋邊緣一圈的白棱已經和鞋底顏色融為一體了,有一段捷路要下坡徑直穿過麥子地,下坡時飛奔揚起的塵土,後麵的人都在塵霧裏行進。燕燕一會兒用手捂著頭頂,一會兒拍打身上的塵土,一會兒跺腳,簡直自顧不暇,索性撒手不管,加緊步伐趕上了大部隊。貓吖坐在爐火邊洗衣服,顏龍手裏捏著一塊豬肺邊吃邊走進來,燕燕看見說:“你還是瘦狗鼻子尖,聞著稀屎跑的歡,你看你放了多少鹽在上麵,小心吃多了得大脖子病。熟了嗎?讓我也撕點吃。”燕燕說著轉身去了廚房,小燕正在鍋裏翻騰,不停地吹趕升騰而起的熱氣。兩個拿著筷子和鐵勺圍著鍋台在鍋裏撈肉。貓吖抬起頭,雙手仍在搓板上揉搓衣服,對著顏龍說:“鹽放點提個味道,放太多不但把肉的香味遮蓋了,吃完光顧著喝水了,還有你回去給燕燕和小燕說,往鍋底下添點柴火,吃臉盆裏的拿刀少切點,撕的大坑小窖,晚上給喝酒的人咋拌喝酒菜呢。”存生洗了手,接著說:“我去看去,早上吃的攪團不填肚子,我都有點餓了,去嚐嚐看肉爛了沒有,差不多了就早早吃午飯。”邊說著轉身去了廚房。貓吖擰幹衣服放進臉盆裏,起身倒水,笑著說存生:“爺父三個一個比一個饞,就說你想吃肉了,還嚐嚐看肉爛了沒有,肉不爛跑鍋裏耍去了?一個個咋那麽為著嘴?幸虧還喂了個豬,放到前些年,過年稱二斤牛肺子,還要留點喝酒菜,有看的沒吃的,那日子可憐的都不知道咋過來的”。王家奶奶坐在窗戶邊打盹,她感覺自己像是有點感冒,渾身酸痛無力,心想趕緊吃點藥,三十晚上要熬夜,兩三波拜年的後生鬧騰完,年年三十晚上一點前合不了眼。唯恐自己支撐不住,就自己找了幾片感冒藥加了一粒安乃近吃了,不一會兒感覺昏昏沉沉地想睡覺,索性拿出枕頭趁著藥性睡了起來。
    天色昏暗下來,一家人圍著炕桌,卷起袖子啃著肉骨頭,四方炕桌上擺了一大盆肉骨頭,貓吖還炸了一盤彩色的蝦條,拌了一盤涼菜。這是他們家曆年來的約定俗成的習慣,啃了肉骨頭才算是過年。貓吖今年專門買了兩瓶紅葡萄酒,給燕燕三個限量一杯,白底藍印花的瓷茶杯裏,深紅色的葡萄酒清亮誘人,燕燕三個生怕自己少喝一口吃了大虧,燕燕嘴裏的肉還沒有嚼細便端起杯子,一副如牛飲水的架勢,小燕和顏龍頓時跪起身子、伸長脖子來齊齊監督,油乎乎的手幾乎同時伸出來,齊聲提醒燕燕:“好了好了,一陣喝完了我們沒啥喝了”,燕燕還想傾斜杯子抿一口,顏龍趕緊搶了過來。小燕湊近顏龍說道:“你喝一口該我了,不要喝光了沒有我的了”。貓吖看這三個爭先恐後的樣子微笑著說:“等不到吃完飯慢慢喝,一邊吃一邊喝都串了味道,手油嘴油的,完了燕燕收拾幹淨晚上泡茶。你們每人少喝點嚐個鮮,權當喝點飲料,那裏麵還有點酒精度數,小心喝醉了。”貓吖吃肉的時候總是細嚼慢咽,把燕燕三個啃完放到盤子裏的肉骨頭還要仔細啃一遍,存生遞給她一根肋骨叫她別顧著啃幹骨頭,也吃點肉。她翻弄著一根大棒骨說:“你們都不會啃骨頭,其實骨頭縫裏的肉才最香,骨頭上粘連的脆骨和筋越嚼越有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