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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到底還是低估了華風在楚陌心中的位置。
    華風死後，楚陌為他做了很多。在雪池神醫的醫廬後，為他建了衣冠塚，將他的骨灰，和他生前的一切東西，都埋葬了裏麵。
    而隨之埋葬的，似乎還有一些別的東西。直到後來我才明白，埋葬的，是楚陌對他大哥殘存的最後一點兄弟情誼，以及楚陌對世上所有男子甚至是女子的那種喜愛之情。
    楚陵害死了華風，楚陌不費吹灰之力的就扳倒了他，雖然沒有置他於死地，但是卻讓皇上削了他的太子之外，流放邊境苦寒之地。
    過了不久，皇帝便在朝堂上賜了婚，要將陸尚書之女陸凝，許配給楚陌當王妃。雖然我在楚國都城沒有待過多久，但是有兩個名字卻是如雷貫耳的。
    太子妃嶽雪梅，與陸尚書之女陸凝，傳聞可謂是樣貌傾城，才藝超群，是楚國上下所有男子心目中的佳偶。這樣的女子，倒也配得上楚陌。
    可是，令所有人沒想到的是，楚陌竟然當著滿朝文武大臣的麵，抗了旨拒了婚。皇上震怒，削了楚陌王爺的爵位，將他貶謫到北境戍守。
    我第一次見到陸凝，便是在那個時候。
    陸凝聽聞自己被拒婚，竟然不顧一切的來了楚陌府上。那時，我正從楚陌書房出來，與迎麵而來的她撞了個正著。我未動，卻見她腳下不穩，眼看著就要從台階上摔下去。
    見此情景也來不及多想，我出手拉住了她的手腕，往回一帶，許是力氣用的大了些，以至於還沒來得及反應，她整個人已經撲進了我的懷裏。
    這是我第一次，這樣抱著一個女人。原來，女人給人的感覺，是那樣柔軟，那樣……
    驀地，隨著啪的一聲響，臉上一痛，我不可置信盯著剛剛被自己拉回來的女人，這人怎麽能如此恩將仇報？
    “看什麽看？”她俏臉通紅，眼神閃躲，“撞了我還想占我便宜。”
    這話，從何說起？
    我忍不住反駁：“剛剛分明是姑娘先撞了上來，如若不是我，你恐怕……”
    “還狡辯！”她上前一步，氣的呼吸加速，“有膽你就在這等著，等我一會見過你家主子，再出來收拾你。”
    說完，她繞過我直接進了書房。我一笑，本來想走，可是走出幾步，卻莫名的停住腳步。其實我知道，自己是想留下，可是還是為自己找了個合理又正當的借口。
    她不是說，我有膽就在這兒等著麽？若我走了，豈不是成了膽小如鼠的人。
    我等了許久，終於等到她出來，隻是……她卻是紅著眼睛從我身邊走了過去，似乎根本沒有注意到我。
    我忍不住伸手拉住他，本來想說我在這等著呢，可是在看到她滿臉的淚後，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了。
    “你……”
    “你，同你家主子，沒一個好東西！”
    我一愣，看著她氣衝衝的跑了出去。心上突然有一種莫名的情緒湧了上來，忍不住抬腳追著她的腳步走了出去。
    她走，我便跟在她後麵走，她停，我便停。我總覺得，她一個姑娘家，什麽都不會，一個人走在這
    魚龍混雜的大街上，會遇到危險。隻是……在遇到危險之前，她卻先發現了我。
    而且發現的地點，正是一家妓院的門口。
    她轉過身，走回來，眼睛有些紅腫的盯著我：“你跟著我，莫不是擔心我？”
    “我……”似乎，是有些。
    她一笑，伸手拉過我的手：“你說，我堂堂尚書之女，哪裏比不過華風那個死人了？”
    原來，她就是陸凝，被楚陌拒婚的那個。
    許是見我有些怔愣，她竟一把帶我走進了妓院：“今天我就讓這楚國的男人見識見識，究竟是我陸凝比不上他華風，還是他楚陌有眼無珠！”
    即便後來，陸凝嫁與楚陽為妻時，我仍舊忘不了，那一日她一襲淡粉色紗裙，飄然若仙，身姿輕應的站在台上，旋轉，揮袖，眼波流轉，顧盼生姿的模樣。嬌柔之中帶了渾然天成的嫵媚。
    妓院中，所有的男人都看得癡了。我也癡迷，但是我卻發現，自己想要的似乎更多。想要，她的舞隻為我一個人跳，想要她的柔情，隻給我一個人！
    那是第一次，我在外人麵前脫下鬥篷，起身飛到她身邊，用鬥篷將她裹住，帶出了妓院。
    我喜歡陸凝，那一刻我便知曉了。可是我沒像到的是，陸凝即將大婚的消息，就在那日之後不久傳來。
    她成親的前一夜，我到底還是沒忍住，翻牆進了尚書府，見到了她。
    “誰？是綠如麽？”
    陸凝聽到門邊有響動，卻一直沒聽到回聲，所以起身去查看。我便在她撩開紗簾的下一刻，將她緊緊的抱在了懷裏。
    起初，她還在掙紮，後來許是掙紮累了，所幸放棄。
    “逐風，你來這裏……”頓了頓，她突然抬頭看我，眼中全是希冀，“是楚陌讓你來的？”
    我心上一痛：“是我自己，想來看你。”
    直到要成親了，她心中想的，竟然還是楚陌。
    果然，得到了這樣的答案，她麵帶失望：“你來這裏，做什麽？”
    “陸凝，我喜歡你，”我覺得，如若再不說，一切都來不及了，“從我見到你的第一日起，我就喜歡你，我喜歡你的眼睛，喜歡你的舞，喜歡你的一切。”
    聽了我的話，陸凝卻仍舊無動於衷：“所以，你今夜來，是想……”
    “跟我走！”我抱緊她，“你知曉，我是寧國人，但是你不知曉，我其實是寧國的太子，你跟我走，我娶你，我能給你所有你想要的，但是楚陌給不了你的！”
    “哦？你能給我什麽？”
    “我所有的愛，還有寧國皇後的位子。”頓了頓，我想，如若她不喜歡待在皇宮被束縛，我也可以給她別的，“或者我可以帶你一起去浪跡江湖，一起去看高山看日出日落，一起去看雪，一起去……”
    有那麽一瞬，我真的覺得，她是想同我走的。
    “這些生活，確實是我以前最想要的，”她看著我，眼神有些飄渺，“我和你走，這些真的能實現麽？”
    “是！”
    可是……陸凝卻突然苦笑了起來，搖頭：“逐風，若這輩子是我先認識了你，該有多好。”她掙開我的懷抱，退後幾步，“你是個好人，隻是……隻要我還是陸凝，恐怕就不會喜歡上你。”
    “陸凝……”
    “我已經決定嫁給楚陽，你走罷。”
    她嫁給楚陽的第二日，我再一次離開了都城。
    家仇未報，我卻那樣放縱自己，愛上了一個女人。心裏雖然有愧疚，但是……愛卻是根本無法控製
    的感情。我以為她嫁了人我便能死心，但卻沒想到，在她嫁人兩年後，我竟再一次見到了她。
    而這次見到她，卻並不是在楚國都城，而是在北境。她也不是在楚陽身邊，而是出現在了楚陌的營帳之中。
    我不明白，當年她是那樣恨楚陌，為此還執意嫁給了楚陽。可為何不過兩年的光景，她竟又回到了楚陌身邊，而楚陌……看向她的眼中，竟全是愛意與憐惜。
    為什麽？究竟是為什麽？她就這樣喜歡在楚陌與楚陽身邊徘徊，為什麽就不願意給我一次機會？讓我證明，我會比楚陽，比楚陌，更愛她。
    陸凝變了，變得不再像我認識的那個人。這一點，是我奪回寧國皇位，下令出兵攻打的北境時，再一次見到她才發現的。
    以前的陸凝，是官家千金，大家閨秀，身上臉上無不帶著千金小姐的氣勢，可是如今的陸凝，卻變
    得那樣平和，就像個普通人一樣。
    她同我說，她不是陸凝。
    我開始根本就不敢相信，因為眼前的人就是陸凝，那雙嬌媚的眼睛，那張白皙的麵龐，就連那道柔弱的聲音，都是她的，她又怎麽可能不是陸凝呢？
    可是，在不知不覺地相處之中，我慢慢的相信，她真的不是陸凝。因為她聽說我已派兵攻打北境
    後，會經常把百姓，把無辜掛在嘴邊。
    我雖然時常覺得她嘮叨，但是……卻沒發現，自己早已被她這樣的天真善良所慢慢吸引。我一直以為，我是真的喜歡陸凝，喜歡的嬌柔嫵媚，但是我也是真的喜歡這個不是陸凝的人。
    喜歡她的心，她的善良，她的不做作，直到那時我才知道，原來楚陌喜歡的，也是這樣的一縷魂魄而已。隻可惜，既然是魂魄，便是不可能永遠留住的。
    她說要把陸凝還給我，讓我帶著她去白雲寺。後來我時常在想，若是當初沒有帶她去白雲寺，那結局會不會不一樣？
    白雲寺內，她吐了滿地的鮮血，她昏迷了整整一天一夜，她醒來問的第一句就是楚陌，她寫下的最後一句話，仍舊是——日日盼君至。
    她想見楚陌，我快馬加鞭的到了北境，又從北境趕回來。那是我第二次，見到楚陌像瘋了一樣，一路上不知跑死了多少匹快馬，整日整夜不眠不休的趕路，但是……
    卻還是錯過了見她最後一麵。
    楚陌帶著滿心的傷痛，獨自回了都城，留下了我和……真正的陸凝。
    “逐風。”
    白雲寺內，菩提樹下，無緣師父說，她就是在這裏離開的。我本想靜靜的在這裏待上一會，卻聽到身後陸凝的聲音傳了過來。
    我有一瞬的怔愣，反應過來卻不免苦笑，那個善良天真的她已經不在了。
    “我會護送你回都城，明日，便啟程罷。”
    說完，我本來是想走的，但卻被她拉住：“逐風，你當年說愛我，還算數麽？說陪我看日出日落，去看雪景，還算數麽？”
    算數麽？算數麽？
    “對不起。”我伸手，將她的手從我的手腕上移開，“我已經愛上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