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章 夜摩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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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家內宅,小姐雲狐的閨房,繡簾低垂,檀香繚繞,雲胡端坐於書案前,捧著本佛經,讀的聚精會神。
    十二歲的年紀,就像春日裏的蓓蕾含苞待放,而雲胡本就略高於其他女孩子,身姿修長,容色清麗。
    “女兒!”
    林氏走了進來,雲狐聞聲站起,手不釋卷的喚了聲:“娘!”
    林氏掃了眼她手中的書,見是佛經,柔聲嗔道:“阿彌陀佛,當心累著。”
    雲狐搖頭:“女兒不累,娘怎麽來了。”
    她知道這個時辰母親都是在服侍歸家的父親。
    林氏挽起女兒的手:“娘有話跟你說。”
    見母親一臉嚴肅,雲狐好奇的問:“什麽事?”
    林氏並無立即回答,拉著女兒走到臨窗大炕上坐了,看了眼雲狐的貼身丫頭正在擦拭家什,悵然一歎:“昭王府想為你和世子行大婚之禮,可娘覺著你還小,不想你出嫁。”
    竊以為,女兒會哭,會鬧,誰知雲狐一沒哭二沒鬧,還道:“嫁,怎麽不嫁,昭王府世子文韜武略,連皇上都說他文能提筆安天下、武能上馬定乾坤,女兒還聽說,當年世子不過十幾歲的年紀,胡族犯我邊境,世子以少勝多,大敗胡族,從此兩國修好,百姓安居樂業,而世子的威名至今讓胡族人聞風喪膽,這樣的人,女兒當然要嫁。”
    林氏驚詫,從不知道女兒對秦謐知道這麽多,更不知道女兒小小年紀有這樣成熟的想法,可女兒還小,不懂出嫁意味著什麽,不過昭王府已經應允,雲狐嫁過去需要年滿十六歲方能圓房,林氏也就略略放心,更見女兒對這樁婚事心滿意足,她也總算鬆口氣,見雲狐手中還捧著佛經,道:“你也快成親了,專事針黹便可。”
    雲狐性子安靜,平日裏又喜歡誦讀佛經,當然女紅不在話下,更兼琴棋書畫,林氏鍾愛這個獨女,用心把女兒培養成典型的大家閨秀,她聽了母親的話,若有所思,半晌方開口:“娘,我見經書上說有個所在為夜摩天,生在那裏的人們,相親相愛,無比歡,我們現在所處的,是不是夜摩天?”
    養在深閨的女兒家,多的是父母寵溺兄長愛護家人敬畏,不諳世事,幸福無比。
    林氏亦信佛,然以她的年紀和閱曆,覺著夜摩天是一種美好的願望,又不知怎樣來回答女兒,唯有含糊其辭:“皇恩浩蕩,國泰民安,行了,我們來說說你的婚事。”
    婚事,不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麽,雲狐能說什麽,況她對秦謐是早懷著仰慕之心的。
    於是,由昭王秦穆上疏皇帝奏請大婚之禮,皇帝秦武下旨,又讓欽天監擇取了黃道吉日。
    婚期轉眼即到。
    堂堂的昭王世子大婚,聲動京都,且不說雲家十裏紅妝嫁女,說那昭王府,竟是紅氈十裏迎娶,也就是說,昭王府將迎娶雲狐的路上,皆鋪上了紅氈,昭王府到雲家可是不近的距離,還要途徑市井,於是早有昭王府的侍衛,連同皇帝特派的天子衛隊,還有禦林軍,守在迎親路上,禁止行人進入,黎民百姓更不得靠近。
    有人說,這陣仗猶如天子大婚,其實秦謐即將過繼給皇帝秦武,便是未來的皇帝,皇帝大婚,要怎樣的陣仗都不為過的。
    各界名流都到齊了,這番隆重,在場幾位上了年紀的老者說,唯有在當年秦武登基的時候才出現過,可見昭王在朝中的分量。
    迎親的隊伍回來了,昭王府大門口又是一番熱鬧景象,雲狐蒙著大紅的蓋頭坐在轎子裏,乳母仲大娘在她耳邊嘮叨了幾天了,也偷著訓練她幾天了,所以婚禮的程序她都熟悉,也熟練,隻等披著大紅綢花的新郎官秦謐一腳踢開轎門,喜婆和丫頭把她攙了下來。
    接著,什麽邁馬鞍過火盆等等繁文縟節過後,便是拜天地,在家裏跟丫頭演習多少遍了,隨著禮官的話拜、拜、再拜,最後,給秦謐牽著送入了洞房。
    洞房內,昭王家的七大姑八大姨都在呢,這些女人可不簡單,大多是皇親國戚,個個打扮富貴,當然,蒙著蓋頭的雲狐是看不清楚的,隱約感覺好多人,且那些人不時的對她指指點點。
    雲狐知道,坊間有鬧房的習俗,來這麽多人,一準都是鬧房來了,她略微有些害怕,其實她不知道,鬧房這種習俗隻流行於普通百姓,皇室宗親,無比尊貴,鬧房,不成體統。
    所以,這些婦人其實都是等著看她和秦謐吃合巹酒的,可是等了半天,秦謐還沒有來,雲狐身邊的乳母仲大娘安慰道:“小姐甭急,小王爺一定是給那些賓客纏住了。”
    雲狐於蓋頭內莞爾一笑,聲如簷下風鈴:“我才不急,我和世子可是要相親相愛一輩子的呢,不差這一時半會。”
    旁邊那些王府的丫鬟仆婦們聽了她的話,交口稱讚,這位世子妃可真是識大體明事理。
    又等了等,秦謐還是沒有來,雲狐倒不是著急見新郎官,而是餓了,她偷偷拉了下仲大娘的衣角,然後指指自己的胃。
    再怎麽端莊嫻雅,到底是年僅十二歲的小人兒,最受不得饑餓。
    仲大娘也知道她一天沒吃飯,於是斟酌下,拿出一些銀兩走過去對王府的丫鬟仆婦們道:“我家小姐說,看這樣世子是在前麵招待賓客呢,等了這麽久,大家想必都累了餓了,這是我家小姐打賞給各位的,各位出去喝口茶吃點東西,這裏交給我好了。”
    眾人有些猶豫,怕隨便離開給大總管二總管管家婆還有負責這一塊的管事治罪,雲家也是高門大戶,仲大娘深知這其中的說道,笑著說:“這是世子妃的命令。”
    世子妃,當是雲狐嘍。
    既然是世子妃的命令,大家何樂而不為呢,於是向蒙著蓋頭的雲狐拜了拜,轉身出去了。
    雲狐就像個神像似的坐著,四肢僵硬至酸麻,聽房門關闔之聲,便一把扯下蓋頭,露出明媚的笑臉:“可累死我了。”
    坐了這麽久,不累才怪,豈止累,還餓,晚飯時間都過了,雲狐還水米不進,說是王府的規矩,仲大娘卻說這是秦家故意折磨新過門媳婦的,目的當然是給新媳婦個下馬威,殺殺新媳婦的銳氣。
    此時聽了雲狐的話,仲大娘頓時一臉惶恐,拍拍心口,幸好房內沒有王府的人,忙道:“呸呸呸,壞話不靈好話靈,小姐,大喜的日子,千萬不能死啊死的,不吉利。”
    雲狐含糊應了,撲向桌子找吃的,可桌子上有酒有水果,沒有飯食,她頓覺大失所望。
    仲大娘道:“小姐先將就用些。”
    雲狐噘著嘴:“可這些物事吃不飽人,不如你去廚房給我找些飯菜來。”
    仲大娘一愣:“這不成啊,我不能隨便離開小姐身邊。”
    雲狐指著左右兩廂陪嫁的自己丫頭:“她們在呢,無事。”
    仲大娘還在猶豫,雲狐的肚子嘩嘩響了起來,接著喉嚨處噴出一股酸酸的液體,她趕忙吐在旁邊的痰盂裏,捂著胃口:“可把我餓死就應該嗎。”
    仲大娘又嚇的連聲呸呸,重叮囑雲胡再不能說什麽死啊死的,然後道:“我去就是,小姐可千萬別到處亂跑,靜靜的在這裏等著世子來吃合巹酒。”
    雲狐含笑:“放心吧,這是王府不是雲家,我初來乍到,不敢亂跑。”
    仲大娘又命令旁邊的丫鬟們,這才出了房門,對門口守著的王府仆婦們微微一笑,什麽都沒說,人家也不知她去作何,還以為是如廁呢,她就離開新房去找廚房,可王府不同於雲家,房屋不同,路徑不熟,她找了半天沒找到廚房,卻七拐八拐的拐到一處花園,看樣子花園不大,像是王府某個主子的私有之處,她感覺自己擅入了別人之地,趕緊轉身往回走,耳聽咕咚一聲,嚇得她猛一回頭,見一處牆下躺著個人,她也不知道那人是誰,為何躺在那裏,壯著膽子問:“誰?”
    那人掙紮著欲起,可終究沒有站起來,氣若遊絲的道:“大娘,是你嗎?”
    仲大娘愣了愣,試著問:“阿貴,是你嗎?”
    那人帶著哭腔:“大娘是我啊。”
    仲大娘奔了過去,至那人跟前發現真的是雲家專司跑腿傳話的小子阿貴,可是阿貴身上有傷動彈不得,看那樣子,命不久矣,仲大娘很吃驚:“阿貴你這是怎麽了?你又怎麽來了王府?”
    阿貴氣若遊絲:“我奉夫人之命來找小姐,雲家出事了,大人給惡人陷害,說是反叛朝廷,皇上下旨,將大人抓進大牢並株連九族,雲家無一幸免,可夫人擔心小姐,雖然小姐嫁入王府,就怕朝廷不依不饒,所以讓我來告訴小姐,趕緊逃命去吧,跑的越遠越好,千萬……”
    沒等說完,一口血噴出。
    仲大娘本能的閃躲,見對方沒了聲息,她喚了兩聲,阿貴毫無反應,便知道人已經去了,她也來不及悲痛,也來不及仔細琢磨雲家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轉身就跑,跑的急,一頭撞在一人身上,幸好那人及時扶住她:“怎麽回事?”
    她一抬頭,嚇得一抖,麵前這個,正是今天的新郎官,昭王府世子秦謐。
    秦謐見她慌慌張張臉色慘白,也沒認出她是雲狐的乳母,還以為是王府的人呢,又問:“為何如此驚慌?”
    聲音不高,語氣不重,奈何身上那種不怒自威的氣度,仲大娘頓覺無措,呆呆的站著,不知回答。
    秦謐再問,她就吞吞吐吐道:“沒、沒事。”
    然而,秦謐一眼望見牆下的阿貴,眉頭一皺:“那人是誰?像是死了,難道是你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