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 不過是玩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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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藍玉冷冷看著突然昏睡在地上的白白,以隻有自己聽見的聲音輕聲道:“我應該殺了你的,這樣就能保證墨魘一定會不顧一切殺了天帝毀滅天庭以泄憤……”

    這裏生的事情,小黑隨時會現,已經容不得它再作猶豫,藍玉眼睛裏閃過一絲為難的神色,扇了扇翅膀,一道淡藍的虛影從他身上飛出射向白白的眉心。

    虛影觸及白白之時,忽然她的心口處泛起一團紅光,紅光之中似乎可以看到一個銀黑色的繁複咒符,站在樹上的藍玉一見,渾身一震,飛快將那道淡藍的虛影收了回來。

    那個咒符與它身上的何其相似,分明就源是同一種秘術,那是仙人或魔君將法力高強的妖精魔獸小仙等收為已用的法咒。說白了就是仙魔之中,人對動物的一種馴服控製手段,施咒者從此對被咒的妖精小仙擁有絕對的控製權,不僅可以控製它們的行為,更能輕易探知它們內心的想法與行蹤。

    這種秘術失傳多時,三界之內懂得的人不過三個!從符咒的反應看來,在白白身上施咒的分明是墨魘!

    藍玉知道如果自己此刻硬要吞噬白白的魂魄再借用她的軀殼,必然會引起墨魘的注意,自己的計劃看來必須要修改一番……

    忽然想到白白身上那麵曾經藏了蘇芝與蘇薇薇的銅鏡,藍玉雙眼一亮,口中無聲念動咒語,銅鏡便自動從白白的袖子裏跑了出來,鏡麵閃過淡金色的光華,白白飛快化作一縷輕煙,被吸進了鏡裏,消失得無影無蹤。

    藍玉才把鏡子收好,就聽見小黑的聲音自不遠處傳來,白白失蹤的事情很快就會被現,這青涼觀不能再留了!

    心有不甘地展開翅膀,藍玉頭也不回一飛衝天,眨眼消失在雲霧之中。

    小黑覺得原本的監視位置不好,想換個地方,卻被麵前幾叢帶刺的花草攔住了去路,換作從前,它早就不管不顧,理你什麽仙花異卉,擋路的直接鏟除!可是現在藥草園歸白白管,一株小破花枯萎了她都要自責一番,如果它這麽一次幹掉幾叢,白白雖然不會罵它,但肯定會很難過,所以小黑不得不曲折地繞了一段路再往白白的方向進。

    它從不掩飾自己對藍玉的監視,所以根本不擔心對方現,不過既然現在白白與藍玉在一起,它的監視自然也相對鬆懈一些,它與青涼觀上下都並不擔心藍玉會對白白不利。

    一來白白本身法力極強,跟藍玉完全不是一個級別的;二來青涼觀中想要帶進“危險品”是絕無可能的,所有的藥草法寶等等在進入青涼觀前都會被檢查清楚;三來在青涼觀內運用法術,稍微強烈一點都會被觀裏的人感覺到,在這樣的情況下,藍玉要如何作怪?

    所以當小黑走到樹下,現隻剩下一地的工具水罐,前一刻還在對答著的白白與藍玉都不見了蹤影,吃驚程度可想而知。

    雲疏、雲起等人得到消息匆忙把青涼觀上下搜索了一遍,結果不必多說,白白與藍玉像忽然蒸了一樣,隻在白白房間裏找到一份天帝的手諭,上麵簡簡單單寫了幾個字:青涼觀弟子、狐仙白白勾結妖魔,

    雲疏臉色鐵青地看著那份手諭,上麵清楚蓋著天帝的禦印,絕無虛假,莫非藍玉真是天帝派來誅殺白白的?他是如何動手的?為何不留一分痕跡?

    天帝有心殺白白不奇怪,但是經過上次追殺白白父母折扣了六名上仙之事,他應該知道墨魘對白白的維護,地府正在混亂之中,這個時候殺害白白等於同時得罪青涼觀與墨魘,他這無異於自尋死路!

    白白現在生死不知,師父才入關不久,他們就連小師妹都沒能保護好,自雲疏以下幾個師兄弟心中既焦急又愧疚,雲止性情火爆,一拳便砸碎了桌子,暴怒道:“我這便打到天宮去,拚了我這條命也要殺了天帝那個混球!”

    雲景與雲虛也很想殺人,牙齒咬得咯吱直響,異口同聲附和道:“我與你一起去!”

    雲起終究比較冷靜,一手攔住他們道:“單憑這道手諭,頂多證明天帝有這樣的意圖,現在白白生不見人死不見屍,這事疑點甚多,我們就這樣打上門去,很有可能反中了別人的圈套。師父還在閉關,我們離開了青涼觀,萬一有人趁虛而入,那要怎麽辦?”

    雲止像困獸一樣踱來踱去道:“難道就這樣算了?白白怎麽辦?”他們都無法相信白白會被殺害,隻想著她可能是遇到什麽意外所以失蹤了。

    雲起苦笑道:“說起來是我太大意了,以為在青涼觀內,隻要小心防範外人便無法得逞。”

    當時大家都是這樣認為的,此刻也無人有心情互相責怪,隻是記掛著白白的安危。

    雲起定了定神道:“白白現在應該暫時沒有生命危險。按照小黑的說法,白白隻是離開了它的視線不到半盞茶時分,天庭上還沒有人能夠在這麽短時間內無聲無息殺害白白並毀屍滅跡的,我們雖然失策,不至於有人在青涼觀內運用法術殺人還一無所覺。

    最可能的是白白被人用特殊的方法擄了去。所以現在最重要的是盡快探知白白的消息……雲虛,你馬上去一趟墨潭告知墨魘此事,但切記不要提起天帝的手諭。”

    雲止怒道:“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想包庇天帝?!”

    雲起道:“墨魘對天帝向來恨之入骨,一旦知道這件事,怕馬上會殺上天庭來大鬧一番,到時後果難以預料!這份手諭雖然是真的,但是在此時出現,十足似是故意要引導我們與天帝鬥個你死我活,天帝雖然死不足惜,但是如果我們因此被誤導,耽誤了救白白的時間,那才真的追悔莫及。”

    雲景恨恨道:“這次的事就算不是天帝指使的,也定與他脫不了關係,白白這麽溫柔善良,唯一與她結怨的就隻有天帝與龍宮那些混蛋!”

    雲起對雲虛道:“你可以讓墨魘從天帝那邊著手查,但盡可能不要刺激他,免得他又再做出什麽瘋狂的事情。”

    雲虛點點頭,飛快離開青涼觀趕去墨潭。

    雲起在白白房間最後掃了一圈,忽然道:“之前白白放在身上的那麵銅鏡你們可有見過?”

    雲景對於這些女孩子用的物事尤其注意,馬上答道:“有啊,蘇芝與蘇薇薇離開後,白白就把鏡子隨手放在了身上……啊!白白是被藍玉藏在鏡中帶走的!”

    其餘幾人也想通了此節,雲疏皺眉道:“我隻是不明白,藍玉用什麽方法可以讓白白毫無反抗地被收入鏡中。”

    “白白失蹤的地方在藥草園……藥草園,園裏可有什麽能令人無力昏迷的仙草?”雲起慢慢理出思路,一直蹲在一旁默不作聲的小黑忽然道:“沒有,我天天在裏麵亂轉,都沒有碰到過聞了碰了就會令人昏迷無力的仙草。”

    四師兄弟唯恐小黑有遺漏,又再把藥草園仔細檢查了一遍,尤其是白白失蹤地點附近的花草,結果仍是一無所獲。

    這裏種的都是明乙真人挑選過的仙花仙草,確實沒有一個品種能夠令人一聞一碰就產生嚴重反應的。

    現在青涼觀中所餘人手已經不多,他們無法派出得力人手去找尋白白,隻得一邊提神防守,一邊焦急等待墨魘那邊的消息。

    “那些仙草確實沒問題,混在一起也沒問題,隻是用我教的培養方法,按照順序,一種一種激出它們的氣味,聞了三天再加上最後一味靈目蘭就剛剛好了……”藍玉的低語中帶著自得。

    它確實應該驕傲,三界之內能夠有他這樣高明的下藥方法的,隻有它一個,別的人連想都想不到!所以它可以不動聲色、不留痕跡地利用藥草園本身栽種的仙草把白白迷昏,也幸好它用的是這種“溫和”的方法,否則就算青涼觀的人沒現,墨魘也會現!

    沒想到墨魘會在自己的新娘身上施下這樣的秘術,隻要白白在它動手的過程中有一絲勉強或情緒激動,墨魘都可能察覺到,並飛快趕到,到時候它未必有命看著它的計劃實現了。

    本來他想借用白白的軀殼去做些事情,沒想到當它分出一樓魂魄想俯身到她身上的時候,意外現了墨魘的符咒,如果它硬去占用白白的身體,就必須把已經與白白的魂魄糾纏在一起的符咒一並吞噬,它自然不敢冒這個險,否則倉促之下符咒必會產生劇烈反應,墨魘就會知道白白這邊出了問題。

    他沒有把握在極短時間內解決這個符咒,隻得臨時改變計劃,不過想到不用殺害白白,它心裏還是隱約有鬆了口氣的感覺。

    白白太像它心中那個人,如果可以它都不想傷害她。

    身邊不遠處,躺在石床上的白白出一聲朦朧的嗚咽聲,眼皮動了動睜開了眼睛,現周圍的環境十分陌生,很快想起了之前生的事情,偏偏身上軟綿綿地,想抬起一隻手指頭都辦不到。

    她知道壞了,自己一定是出事了!

    一眼瞄到不遠處那個熟悉的藍色身影,忍不住大聲質問道:“是你把我抓來這裏的?這裏是什麽地方?你想幹什麽?”

    藍玉側頭打量了她一陣,振翅一躍就變成了一名麵容清秀蒼白的瘦弱藍衣少年,他看著白白冷淡地說道:“本來是想殺了你,不過後來看你可憐,決定留下你一條命。”

    “我跟你無怨無仇,你為什麽想殺我?是……是天帝派你來的?”白白也知道自己的大對頭無非就是天帝與龍宮那兩家子。

    “你死了,墨魘才會把天庭這些虛偽無恥、自大陰險的仙人們連天帝一起殺幹淨。”藍玉知道白白逃不出自己的手心,也不怕告訴她真相。

    “他們、他們害過你?”白白對某些仙人確實沒有好感,不過痛恨範圍絕對沒有藍玉的深廣、畢竟在天庭上也是有對她很不錯的仙人的,青涼觀的師父師兄們不說,雷公電母、巨威星君與太白金星對她都十分溫和,師兄們的朋友也對她很好。

    “害我?他們何止害我!我們這些天庭上的小仙們在他們眼中都是豬狗螻蟻,供他們肆意奴役欺侮,說得好聽是讓我們成仙了,其實不過是他們需要傭人奴仆罷了,他們何曾真的把我們當成是天庭的一份子?”藍玉說這話的時候十分平靜,就像是在說今天看見了什麽花花草草一樣。

    白白認可他說的話但是不忘抗議他的行為:“他們不好,我們可以一起想辦法改變,你把我抓到這裏來幹什麽呢?”

    “我法力太弱,奈何他們不得。墨魘不是很在意你嗎?如果你慘死在天帝手上,他一定會殺到天庭上來,就算殺不盡天庭上這許多的仙人,要殺了天帝完全辦得到。一千多年前他就這麽幹過,可惜明乙從中作梗,否則天帝早就死了!”藍玉的計劃就是借刀殺人這麽簡單。

    “所以你想殺我嫁禍給天帝?可是為什麽又把我帶到這裏來?”白白覺得藍玉說得凶狠但對她似乎並沒有什麽惡意,心中的恐懼稍微平複了一點,不過仍是很擔心墨魘真的會中計殺上天庭來,仙人中也有許多好人,她既害怕墨魘受傷,也害怕傷及索然無辜。

    “我不殺你,是因為現你其實是個可憐蟲!”藍玉忽然笑了起來,笑容裏滿是悲愴。

    白白不解地看著他,隻聽他道:“你以為墨魘真的喜歡你嗎?在他心目中,你由始至終不過是隻玩物罷了!”

    “你胡說!”白白大聲反駁道,墨魘對她的心意她身邊的親友連她自己都可以清楚感覺到,而且世間上哪裏有人會死乞活賴地非要娶玩物為妻的?墨魘已經用他的行動表達了他最大的誠意,沒什麽可懷疑的。

    167:都不是好東西

    藍玉看白白的眼神裏盡是同情憐憫:“他在你身上施展了秘術你知道嗎?”

    “什麽秘術?”白白是真的不知道這件事。

    藍玉把墨魘在她身上的符咒功效說了一遍,然後問道:“被人控製的滋味如何?如果不是把你當做玩物,為何給你用這樣的符咒?”

    白白想起之前在地府裏曾經試過兩次明明想反抗,身體卻全不聽使喚,隻依照墨魘的命令行事,當時以為是因為墨魘的法力太厲害了,現在聽藍玉這麽說,竟是因為身上被施了秘術?!

    說不難過是騙人的,壞蛋墨魘怎麽可以這樣欺負她?!

    “人都是這樣自私無恥的,自以為是萬物之靈,隻想控製占有世間萬物,何曾去想過與它們和平共處?何曾想過它們是不是願意被他們控製?!”

    藍玉輕蔑地笑了笑,又道:“所以他們都該死!不管是天帝、是明乙、墨魘,還是其他狗屁仙人魔君統統都該死!”

    白白垂下頭沒說話,過了一陣道:“師父是好人,墨魘。。。墨魘他也是真的喜歡我。。。”

    藍玉對這隻頑固的小狐仙,簡直覺得恨鐵不成鋼,他咬牙切齒道:“你師父是好人?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話,他也不過是在利用你罷了!”

    白白生氣道:“你眼裏所有人都是壞人麽?所有人對別人好鬥是利用人?”

    藍玉冷笑道:“明乙在天庭上是何等聲望?!你有沒有問過你的師兄們是經過了多少艱難考驗才被他收入門牆,天帝這樣的身份想求明乙收他的女兒為徒都不可得,你有什麽稀罕之處,讓他主動找上門去從小教導?連你的爹娘都是沾了你的光彩能得到明乙的青眯庇護,你難道總來沒有奇怪過,他為什麽要單單就看上你這麽隻什麽都不懂的小白狐?”

    白白卻是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從她有意識起,明乙就是她的師父,雖然不曾露麵,卻能常常聽到他的聲音,尤其在修煉的緊要關頭,總有他的指引鼓勵,數百年來已經覺得理所當然的事情,誰會去糾結它的原因?

    “師父先遇上我爹爹媽媽,才收我做徒弟的。”白白想起爹娘常掛在嘴邊的,關於當年師父如何對他們夫婦施以援手,助他們位列仙班的事情。

    “明乙是因為你才找上你爹娘的!”藍玉肯定地說道。

    白白不信道:“我那時都還沒出生呢!莫非師父還能預測到爹爹媽媽會生下我?!”

    “別人預測不到,明乙卻完全辦得到!”

    “你越說越奇怪,就算師父真有這個能耐,他收我做弟子又有什麽好處?你想挑撥離間,你是壞蛋!”白白嘴裏雖然這麽說,心裏已經有些不安,但是她不願意往深處想。

    藍玉仿佛看穿了她的虛張聲勢,被罵了也不生氣,施施然道:“他預測到你將會與墨魘結緣,控製住你,不就等於控製了墨魘了,也難為他肯花幾百年時間在你們一家三口身上。”

    “你胡說八道!我不聽你說了!”白白縮成一團雙手掩住耳朵大聲說。

    藍玉看著她自欺欺人的可笑舉動,知道她其實已經有些相信他的話,隻是害怕麵對真相。白白總是一副天真不知愁的模樣,讓他暗中咬牙嫉恨了不知多少次。

    同樣是鳥獸修成小仙,白白傻乎乎的卻擁有了所有他渴盼已久偏偏得不到的幸福,她有疼愛她入骨的爹娘,又對她關懷備至的師父師兄,有把她當寶貝一樣捧在手心的情人,有眾多小仙的信任景仰,更有高強的法力與令人著迷的容顏。

    他卻什麽都沒有了,隻剩下滿腔仇恨。。。。。。

    他要告訴她,她以為理所當然擁有的幸福是假的!

    別人覺得明乙高深莫測,但是從他一千多年前勸退墨魘,破壞了藍玉顛覆天庭的計劃的那一刻開始,藍玉已經在暗中留意著他的一舉一動,可以說,藍玉是天庭上最了解明乙的人。

    雖然明乙自損修為窺探天機的事情,他沒有親眼見到,但是憑借著他對仙草仙藥的了解,他早就現明乙的不妥,青涼觀的童子玄書這些年來一直收集的草藥他打探得清清楚楚,早就從哪些看似零散無規矩的仙草明目中猜到青涼觀內有人遭受天譴反噬,身受重傷。

    青涼觀人口簡單,修為極強的不過是明乙真人與他的幾個弟子,這些人偶有外出,藍玉法力較弱,怕被現不敢靠近觀察,所以也未能確定究竟是誰受了重傷。

    後來明乙開始明裏暗裏與凡間的白狐族頻繁接觸,似乎在找什麽特定對象,最終跟白元鬆夫婦深交起來,藍玉隻覺得奇怪卻摸不著頭腦。

    直到最近,藍玉冷眼旁觀事態展,終於把事情的始末連成一線,一直以來,傷重難愈的正是明乙,他法力高強,不可能無緣無故的去做些有違天道的事情,那定是為了什麽重要的目標才願意如此犧牲。白白與墨魘意外結緣,明乙明裏暗裏推波助瀾,似是早有準備了一般,墨魘為了白白竟然肯誅殺地府叛軍,所有的事情聯係在一起,證明了一件事,明乙早知道墨魘與白白會成為夫婦,所以先下手為強地把白白一家拉攏到自己身邊。

    藍玉不厭其煩地把自己這些年來觀察所得的證據一件件擺到白白的麵前,看著她從驚訝不信到傷心難過,胸中升起一股莫名的快意。

    不管是神仙妖魔還是凡人,隻要是人都不是好東西,他們那裏會平白無故將他們這些鳥獸異類放在心上?

    什麽師徒之情,什麽男女之愛,都是假的!不是為了方便利用、玩弄他們罷了!

    “怎麽樣?是不是仍然覺得你那個師父是好人?”藍玉得意地問道。

    白白呆了一陣,輕輕道:“師父。。。師父是好人!”聲音雖輕,但是語氣卻十分肯定。

    這下輪到藍玉意外了:“他這樣利用你,你不生氣?你不恨他?還說他是好人?!”

    “就算師父真的在利用我,但是這幾百年,他確實對我很好,這些都是真的。就算是利用我,他也沒有傷害過我和爹爹媽媽,反而一次一次幫了我們、救了我們。師父他不是壞人!”白白紅著眼睛抬頭狠狠瞪了藍玉一眼。

    藍玉幾乎被這隻“頑固不化”的笨狐狸氣死,他指著這隻不爭氣的笨狐狸,氣道:“你這個笨蛋!”

    “你才是笨蛋!師父就算是利用我,也沒有什麽壞心,他不過想三界太平,不用打來打去,有什麽不對?!”白白也生氣了,嘴硬地反駁道。

    其實她是真的很難過,隻是不願意在藍玉麵前示弱罷了。

    “好!你師父偉大!把你養大了送給墨魘作玩物,三界就太平了!哈哈哈!真是好笑!”藍玉毫不留情地譏諷道。

    “墨魘喜歡我,才沒有把我當玩物!”不管他說什麽,不管心裏有多痛,白白依舊頑固地大聲反駁著。

    她不想恨師父,不想恨墨魘,不想自己變得跟藍玉一樣痛恨每一個人。

    “沒有嗎?你忘記了,他一手毀掉你五百年道行?他在你身上施展秘術,想讓你一生都擺脫不了他的控製。。。。。如果不是因為他覺得你永遠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他那樣的人,又怎麽會放心去親近你?你莫非不知道,他的父母是怎麽死的?”藍玉一直把墨魘當成可以替自己達成心願的殺器,在他身上花的功夫不必花在明乙身上的少。

    白白想起墨魘的父母,可以說是死於天帝的陰謀,更多的卻是死於對彼此的深情在意,墨魘看到父母的不幸,不願再輕易對人許以深情也可以理解——沒有在意的人,就不必害怕有朝一日為失去而悲傷欲絕。一想到這裏,白白對墨魘的怨怪反而減輕了不少。

    他在她身上施下了秘術,就不必擔心她會忽然離他而去。。。。。白白忽然警覺道:“你騙人!你說墨魘的秘術可以知道我的行蹤和心思,為什麽他到現在還沒現我被你抓了,為什麽還不來救我呢?”

    說到這個藍玉就得意,他哈哈笑道:“那自然是因為,我已經把你身上的符咒解了!”

    能夠破解這個秘術,是那個她留給他的最後一樣東西,是他一生最得意的傑作之一,可惜一直無法宣之於口,既然白白提起,他很樂意炫耀一番。

    “三千年前,我本是天宮裏一隻普通的鸚鵡,我的主人是天宮裏的仙婢,她的真身是一隻美麗的白鶴,名叫韻兒,負責照管天宮裏的藥園。有一次,我被青華大帝所養的神鷹咬傷,差點送了小命,是她不顧危險把我救下了,又細心治好我的傷患。她是世間上最聰明最善良的仙子,我栽培仙草的本領就是跟她學的。”這些事藍玉從來沒對任何人說過。

    白白不知道他為什麽忽然說起自己的往事,不過想必跟他能解開墨魘施下的秘術有關,所以沒有出聲打擾,靜靜聽著他說下去。

    “藥園裏的仙草是用作煉製丹藥的,並不好看,天宮裏那些所謂的貴人都看不上這塊荒蕪之地,韻兒姐姐與我在那裏生活的十分快活自在。時常有些仙婢仙童前來討藥,他們都是鳥獸化作的小仙,在天宮裏從來任人打罵,韻兒姐姐心腸極好,總是偷偷煉製傷藥為他們療傷。”

    藍玉說起“韻兒姐姐”時,滿眼溫柔,身上的乖僻恨曆之氣也淡了下來,白白也能感覺到他對那名白鶴仙子的眷戀仰慕。

    藍玉沉浸在記憶之中,那是他生命中最美好的回憶,雖然已經離他而去,但每次想起總是讓他心裏湧起一陣陣甜蜜柔情。他最終改變主意,沒有對白白下殺手,固然是因為當時時間緊迫,來不及接觸墨魘在白白身上所下的秘術,更是因為白白專心侍弄仙草的模樣,太像當年的韻兒。

    “我貪玩喜歡飛到外邊去,每次回來總是看到韻兒姐姐擔心又釋然的神情,她說怕我碰到外邊的神仙,會把我抓去,她就再也見不到我了。我開始時也不信天上的神仙會這樣不講道理,後來見多了那些被神仙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小仙們,才知道天庭不像看上去那麽美好,所以也就定下心來專心在藥園裏生活。”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有一個英俊儒雅的仙人經常出現在藥園,他能說會道,雖然看上去年紀有些大,但是沒見過太多外人的韻兒姐姐很快就與他相愛了,韻兒姐姐很害羞,每次與他在一起都避著我,我心裏雖然有些妒忌那個仙人,但是也為她高興。我們都忘記了,高高在上的神仙們又怎麽會真心喜歡我們這些異類?不過是覺得新鮮想玩玩罷了。更不要說,這個仙人是天庭神仙的領,而韻兒姐姐不過是他眼中一隻低賤的白鶴而已。”

    藍玉想到韻兒姐姐當年想起那個仙人時的甜蜜表情,與白白想起墨魘時的神態何其相似,再想到那人的冷酷無情,胸口像有一把毒火在燒。

    白白聽到這裏低叫了一聲,不敢置信道:“那個仙人,是。。。。。天帝?”

    藍玉的神情猙獰起來,狠狠道:“對,就是天帝,現韻兒姐姐沒認出他,於是假裝成普通仙人與她交往,他大概覺得這樣很新鮮很有趣!”

    “韻兒姐姐成仙之後幾乎都是待在藥園裏,與天帝談論的話題也離不開她的寶貝仙草,偶然跟他提起有幾種仙草混合可以煉出失去部分記憶的丹藥,天帝聽了就要她煉製一顆可以讓仙人忘記之前三百年生的事情的丹藥。韻兒姐姐覺得奇怪,追問原因,天帝卻不肯多說。”

    白白越聽越覺得不對經,失去記憶。。。失去記憶。。。莫非就是天帝用來害了墨魘娘親的藥?!

    “韻兒姐姐她真的把藥練出來了?”白白顫聲問道,這顆藥是害了墨魘父母的元凶啊!

    藍玉古怪地笑了笑道:“韻兒姐姐心腸那麽好,怎麽會做害人的事情?”

    白白眨眨眼睛,覺得事情沒這麽簡單。

    藍玉繼續道:“韻兒姐姐心裏懷疑,就讓我探聽一下究竟這藥是要作什麽用途,我跟蹤天帝,終於現了他的身份,也知道了他是要把藥拿去玄妙玉女吃,這個玄妙玉女就是墨魘與明乙的親娘!天帝為了討好上任青涼觀觀主,想把玄妙玉女嫁給他,偏偏人家已經在凡間與墨魘的父親雙宿雙棲結為夫婦,天帝擅自定下的婚事泡了湯。他怕悔婚得罪了青涼觀的人,又恨玄妙玉女不肯聽從他的旨意,於是就想用這藥令她忘記凡間的夫婿,好好嫁去青涼觀。”

    “我把事情打聽清楚,回去告訴了韻兒姐姐,韻兒姐姐傷心了一夜,二天天帝來時,她斷然拒絕他的要求。天帝說,隻要她答應,就封她做仙妃,從此不必繼續在這藥園裏虛度光陰,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他不知道,韻兒姐姐有多喜歡藥園裏的花草,有多懼怕外邊的世界。。。韻兒姐姐執意拒絕,終於激怒了那個狠心的混賬,他強行在韻兒姐姐身上施下秘術,冷笑著說,不過是隻低賤的鳥兒,敬酒不喝喝罰酒,真以為他奈何不了她嗎?說完就動用秘術,逼迫著韻兒姐姐做盡各種難堪之事,供他取樂。”

    藍玉說到這裏,眼光已經有點瘋狂,他瞪著白白,一字一字道:“天帝用的秘術,就是墨魘用在你身上的那個。”

    白白被他看得渾身毛,被那種秘術控製、身不由己的恐怖感覺她至今都還記得,墨魘畢竟沒有存心折辱她,比起藍玉的韻兒姐姐,她算是運氣很好了。

    “韻兒姐姐被心中至愛之人如此對待,哀莫大於心死,當夜就自盡了。。。她怕我也被天帝脅迫,臨死前把想到的破解秘術的方法告訴了我。。。她明明可以破解的,為什麽、為什麽還要自盡?是天帝害了她,天帝該死!哈哈哈!一千多年前,他逃過一次,今天他一定逃不了了!哈哈哈哈!”藍玉瘋狂地大笑起來。

    白白聽了很為那個韻兒姐姐難過,天帝確實是該死的,難怪藍玉那麽恨他。

    “我為了今天,已經等了太久,終於還是讓我等到了!”藍玉狂笑過後,又再現出得意的神色。

    “韻兒姐姐死後,我把天帝想要的丹藥煉製出來,獻給天帝,為了表示忠心,主動讓天帝在我身上施下同樣的秘術。韻兒姐姐教的方法很有效,那個符咒轉眼就被我解了,天帝還懵然不知,以為平白得了個死忠於他的煉藥大師兼走狗。他大讚我忠心可嘉,對我毫不懷疑,把神農穀賜給了我,讓我在那裏秘密為他煉製可以控製其他仙人的藥物,秘術雖然好用,但卻隻能用於鳥獸修成的小仙身上,他又怎麽會滿足。”

    “害了墨魘爹娘的藥,是你煉的?!”白白氣憤不已,雖然知道藍玉並不是真心幫助天帝,但是他這樣的行為害慘了墨魘一家啊!

    168:我會陪你(大結局)

    藍玉大方的承認道:“對!後來我才知道那種藥也是有破解方法的,卻沒有想到玄妙玉女竟然生出了墨魘這樣法力高強的兒子,天意啊!我開始隻想著取信於天帝好找機會報仇,沒想到竟然因此引出可以幫我報仇的人選。”

    白白氣得不想講話,墨魘一家的痛苦竟然是由眼前的這個家夥的報仇之念引起的。他雖然可憐,單但也同樣十分可恨!

    “知道了墨魘這個人之後,我暗中想了個法子就讓他知道當年天帝的陰謀,激得他狂性大,殺上天庭來,差一點點就把天帝立斬與天宮之內,可恨那明乙竟然出麵壞我好事!”藍玉想起一千多年前的功敗垂成,對明乙猶痛恨不已。

    如果是從前,白白都會偷偷怨怪師父為什麽多管閑事,偏去救那個害人的壞蛋天帝。但是她現在已經知道,天帝雖然該死,確實不能死的,他一死,事情就大條了。

    並不是天帝本人有多厲害多麽重要,而是天帝這個位置本身就是維係天庭的元氣的關鍵。隻要天帝在位,就算他如何昏庸無能,也能保住天庭元氣不泄,天庭才能正常存在。而一旦天帝這個位置上無人,那天庭的元氣就會瘋狂外泄,到時不但天門崩塌,什麽妖魔鬼怪都能衝到天庭上來作亂,連人間都會受此影響災禍連連。直到下一任天帝登基時再重新緩慢恢複。

    現在還遠遠未到下一任天帝真武大帝接任的時間,如果此時天帝意外身亡,那就隻能眼看著三界大亂,生靈塗炭了。明乙真人何嚐不怨恨天帝,正因為不想礙於一己恩怨禍及三界,所以才出麵救下天帝。

    “師父是不想別人受連累。”白白為師父辯解道。

    藍玉哼了一聲,罵道:“假仁假義!”

    白白知道他對師父的成見極深,跟他爭也沒意思,於是學著他的樣子,回了他更大一聲“哼”以示抗議以後,就不說話了。

    “當年他能攔得住,今天他自身難保,我看他還怎麽礙我的事!”藍玉想到自己的計劃。。。現在好戲應該開場了吧!

    “你要幹什麽?”白白好奇道。

    藍玉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我就算不殺你去嫁禍天帝,隻要有你在手,我讓墨魘去殺明乙,他也一定會乖乖聽話,何況我不過讓他去殺他的仇人天帝?!”

    “你抓我到這裏來,就是想要要挾墨魘!”白白完全明白過來,不由得大是著急,她不想墨魘為了她闖下大禍,還禍及那麽多的無辜生靈。

    藍玉有趣地看著白白跳起身來試圖衝過來,跑了兩步就軟綿綿地倒在了地上,笑道:“沒用的,我雖然法力不如你,但是說到煉藥,就算是太上老君也遠不及我,你已經吃下我的丹藥,七七四十九天之內,你都會法力全無,氣虛力弱。你就乖乖呆在這鏡子裏等著我帶天帝的頭顱回來吧。”

    藍玉從懷裏取了個卷軸出來拋到白白身邊,道:“我不想讓韻兒姐姐的本領失傳,你也算是天資不錯,好好學習卷軸上的東西。”

    白白看也不看那個卷軸一眼,瞪著他說:“我不要學,你放我走!”

    藍玉見她如此不識好歹,大怒,不過轉念一想又笑了起來:“那把這卷軸上的東西學全了,鏡子上的封印就會打開,到時你想到哪裏去都不成問題。”

    說罷,藍玉抬頭看看天色,覺得時間差不多了了,自己親手布置的好戲應該上場,他一轉身消失在白白麵前。

    神農穀一片草木之中平放著一麵銅鏡,忽然鏡麵金光一閃,藍玉出現在了鏡上。

    他離開銅鏡內的幻境,取出封印的符咒貼到鏡上。這些符咒師他用“百歲幽魂花”的花汁畫的,用它幽禁仙魔,百年之內就算對方法力通天也衝不出來。

    把鏡子放進木盒裏,藍玉皺眉想到:把著鏡子藏在何處才能確保墨魘找不到呢?有了!

    藍玉計議已定,拔下一段“千裏藤”把盒子掛在藤上,口中念誦咒語,那株千裏藤飛快長長,仿佛真的無窮無盡一般,帶著木盒往地下鑽去,很快就消失了蹤影。

    藍玉做完這些事,馬上變出原身展翅離去,他要到青涼觀去再確定一下,明乙不會突然出關壞他的事。。。。。

    雲虛到達墨潭報訊之時,墨魘與白氏夫婦商量迎親的事宜,他不想踏入青涼觀的範圍,白氏夫婦知道他的心結,於是打算回頭與明乙真人商量,由雲疏等人出門送親,他們在外邊接人,正說得高興,忽然聽到白白竟然在青涼觀內無故失蹤,白氏夫婦當場就變了臉色。

    墨魘想著自己在白白身上施下的秘術,雖然著急,卻並不太驚慌,安慰白氏夫婦道:“沒事,待我去把她找回來。”

    白氏夫婦見識過他的無邊法力,也知道他對白白的在意,聞言當場放下心來。

    墨魘閉目驅動法咒,再睜開眼睛之時已經到了法咒顯示的白白所在的地方了。這裏是天庭上某個角落的一座小樹林,放眼四顧卻沒有見到那個熟悉的雪白身影,隻是麵前巨石上放了一個小小的木盒子。

    墨魘心知不妥,一手打開那個盒子,隻見自己在白白體內所下的銀黑色符咒正纏繞在盒子裏一小撮雪白的狐狸毛上!

    白白身上的法咒被人解了,這個人抓走了白白!

    三界之內知道這種秘術的人極少,而這個人竟然能夠在他全無意識的情況下解除這種秘術!

    墨魘震驚之餘,隻覺得手腳冰涼,一種從沒有的恐慌漫上心頭,他的白白不見了!他再也感覺不到她,再也找不回她了!

    盒子底下有一張小小的信,墨魘雙手抖地拿起那張薄紙,上麵隻寫了幾個字:

    今日之內殺了天帝,否則白白將會魂飛魄散,永不生!

    殺了天帝!

    墨魘慢慢握緊拳頭,將那張薄紙揉作一團。。。天帝死了就可以換回他的白白,那就讓他去死吧!反正他早就該死了!

    墨魘身形一閃,如一道黑色的利箭向著天庭方向而去。

    青涼觀內,雲虛帶著白白的父母一道返回,白元鬆夫婦聽過事件的原委,對天帝更又痛恨幾分,雖然也知道事情有蹊蹺,不見得真的是天帝所指使,但終是他惹來的禍端,讓們不敢也不願意相信白白已經遭遇不測,隻是希望她真的是被人劫走了,墨魘能盡快把她找回來。

    明乙閉關的石洞外不遠處,一隻藍色的鸚鵡站立在一株大說的樹枝上,藏身於濃密的枝葉之間,注視著石洞周圍的動靜。

    現在守在洞前的是雲景與雲闌,他們剛剛接了雲疏與雲虛的班,看來明乙的幾個弟子是打算每天三撥的輪番守護師父了。

    他們分不開身,自然就沒人能夠去阻止墨魘殺天帝了。

    隻要天帝一死,天庭就會大亂,那些小仙們早已經去了地府陰司,天庭就是塌了也與他們不想幹,沒了天庭眾仙的壓迫淩辱,他們日後應該會更好過。

    藍玉雖然不屑於小仙們的軟弱可欺,但終究對他們還有幾分香火之情。

    藍玉心念電轉,轉而飛向童子玄書的住處,他必須再做點什麽,以確保青涼觀的人絕對無法再壞他的事!如果可以,他不介意順便報了明乙當年破壞他計劃的仇。

    藍玉飛去不久,樹蔭下一個黑影無聲無息跟了上去。

    玄書正在丹藥房裏煉製藥丹,青黑色的丹爐被三昧真火燒成了通體赤紅,丹爐裏的丹藥關係到明乙真人能否順利度過大劫安然出關,半點疏忽不得,所以雖然丹藥房裏悶熱之際,他依然一刻不離的守在裏麵。

    丹藥房裏尚有兩名打下手的小童子正輪流用法器保持著適當的火候,同樣幾乎被熱掉了兩層皮,好不容易等到玄書一聲大喝:“好了!開爐!”兩名童子法器一收,往後跳開,另外上來兩人舞動金絲鉤起了爐上的蓋子,三顆金丹緩緩子爐中升起。

    玄書舉起手中的玉瓶,瓶嘴對著金丹方向揚了揚,三顆金丹有生命一樣飛入瓶中。隔著瓶子還能感覺到剛剛出爐的金丹上透著熱氣。玄書滿意地舉起瓶子對四名小童子道:“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明日還要辛勞各位。”

    四名童子連道不敢,互相攙扶著出門而去。從明乙真人閉關起,他們每天都要這樣煉製金丹,每三日煉成一爐,煉丹期間不能離開丹房半步,煙熏火燎的環境下從事重體力活,就算他們是仙身,也很有些吃不消。

    玄書看著他們的背影歎了口氣,如果不是丹藥不能久放,他們也不必如此辛苦,隻希望真人這道方子真的能助他度過死劫了,那他們在辛苦也有價值。

    窗外不遠處,藍玉不屑地注視著他們的煉丹過程,見此刻隻剩玄書一人,心知機會就在眼前。它一張嘴正想噴出準備已久的藥粉,忽然覺得背後一陣風聲襲至,他吃驚之下一口氣噎著,那一團藥粉便沒有噴出去,他的身體向前衝去想避開身後的襲擊,但還是遲了一步。

    尖銳的痛楚自背上傳來,他隻見眼前的景象快劃過,接著身下便傳來了猛力撞擊帶了的劇痛,一個黑影牢牢籠罩在他的上空,是小黑忽然從後方撲出,將他直接撲倒在樹下的小石子路上。

    藍玉大怒,掙紮著想奮起施法反抗,不過一切已經太遲了,小黑得意地“喵嗚”一聲跳開,一個銀色的絲網兜頭罩下,他剛剛施出的法力就被反射回來,藍玉連受重擊,終於支持不住慘叫一聲倒在了網內。

    玄書剛剛已經退了開去,站在他的位置上變成了雲起,雲起一言不先連續施法,用好幾種定身法定住了藍玉,教他半分動彈不得,然後才上前來一手提起絲網,微笑道:“小黑說你還會再來,我還不信,沒想到竟然真讓它料中了。”

    小黑得意洋洋地一躍跳到雲起肩上,大聲道:“別的不敢說,捉鳥兒誰能比得過我們這些靈敏又矯捷的貓?”平常它是不敢隨意往雲疏、雲起身上跳的,他們不似雲景與雲虛那麽毫無架子,總是一副凜然清貴不可侵犯的模樣。但今日不同,今日它立了大功,想必到雲起肩頭上去站一站他也不會介意。

    “快說!你把白白藏到哪裏去了?”小黑現在最關心的就是這個問題。

    無奈藍玉現在連嘴巴舌頭都動不了,自然也無法回答。雲起怕它有什麽怪招,沒做好防護措施前。不敢隨意解開他身上的定身術,隻得安慰小黑道:“待會兒我叫上雲疏與幾位師弟在一起審它。”

    小黑齜牙咧嘴威脅道:“最好白白沒事,不然。。。哼哼!看我不一口一口把你生撕了!”

    藍玉沒想到自己今日竟然載到了一隻還未修出人形的黑貓手上,但願墨魘那一邊一切順利,如此他就算死了也值了!隻可惜見不到天帝慘死的情狀。。。

    玄:“我們還是先給真人送藥吧,誤了時辰可就不妙了。”

    雲起點點頭,提著裝了藍玉的銀絲網,與他一道往明乙真人閉關的石洞而去,小黑難得機會坐在雲起肩頭,顧盼生姿,好不威風。

    他們才走到石洞前,忽然聽聞遠處青涼觀大門前人聲鼎沸,似乎生了什麽變故,雲起與守在洞門前的雲景雲闌對視一眼,匆匆交代道:“你們在這裏守著,切莫離開半步,我去看看前麵出了什麽事。”

    不待他去看,送信的人就來了,正是白元鬆夫婦,白元鬆一見他們便急急說道:“天帝來了!”

    雲景怪叫一聲道:“他還有臉來?!”

    雲起瞪了他一眼,怪他口沒遮攔,有些是心裏有數就好,何必宣之於口?

    轉頭對白元鬆道:“可知他所為何來?”

    雲皓雪神情頗有幾分古怪,似是意外又像是好笑道:“他連冠服都沒穿戴好,又一隊金甲武士護衛著,倒像是來逃命來避難的。。。”

    雲皓雪笑眯眯道:“多半是了。。。”忽然神色一變,大驚道:“莫非,。。。莫非白白被天帝害了,所以。。。所以。。。”

    白元鬆臉色也難看至極,摟過妻子的肩頭強笑著安慰道:“不會的,白白吉人天相,一定會沒事的。。。”

    小黑聽不下去了,大聲道:“白白就是被這隻該死的藍鸚鵡抓走的,我們帶它到天帝麵前對質去!”

    白氏夫婦這才注意到,雲起手上還提了“東西”。

    雲起主動提議與他們前去找天帝問個明白,雲景與雲闌有任務在身不得擅離,隻得拉長脖子看著他們遠去。

    今天是天帝這上千年來過得最心驚膽戰、大起大落的一天。

    本來他正在天宮裏摟著仙妃南婷作著美夢,夢裏明乙真人傷重不治身亡,卉弈抓住了白狐仙,墨魘被迫與地府叛軍鬥了個兩敗俱傷,然後他在已經奄奄一息的墨魘麵前親手處死了那隻該死的白狐,看著墨魘悲憤吐血而亡。再然後卉弈研製出了與那秘術一般、可以控製仙人的靈丹,從此以後,天庭上上下下對他俯帖耳,唯命是從。。。

    這個夢實在太美了,天帝在睡夢之中也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忽然卻被人用力推醒了,一睜眼正好看見南婷一臉恐慌地看著他,殿裏湧進來好幾個金甲衛士,為一個大聲道:“天帝,不好了!墨魘直闖天宮。。。”

    還沒從美夢裏回過神來,笑意不減地順口問道:“說什麽?”

    金甲衛士領吞了口口水道:“說要取、取天帝您的頭顱。。。”

    天帝愣了愣,慢慢反應過來,吃驚道:“你剛剛說什麽?誰來了?”

    這個金甲衛士是天帝的親信,也曾親曆過一千多年前的“浩劫”,隻想催促天帝快快逃命,也顧不上冒犯了,大聲重複一遍道:“墨魘已經殺到天宮門外,說要取天帝您的頭顱!”

    天帝這時也聽到遠處攻門方向傳來的陣陣喊殺聲,美夢與現實的落差過於巨大,他呆在當地,隻覺得這個世界太不真實了!他明明看到墨魘力竭傷心而亡,怎麽一轉眼他就殺到天宮來要取自己性命了?!

    衛視領急得幾乎要吐血,不顧禮儀搶上兩步急聲道:“天帝請快定奪,兄弟們支撐不了多久了!”

    他說的是事實,天宮這裏已經精銳盡出,又大敲求援警鍾,召喚天宮上的仙人前來護駕,無奈墨魘實力太過強大,就這一回兒功夫,喊殺聲似乎又近了不少。

    “怎麽辦。。。怎麽辦。。。”天帝瞬時六神無主,他忽然想到,救命的明乙真人現在正在閉關,說不好還可能被卉弈暗害了,現在誰能救他?!

    衛士領情急智生,建議道:“不如天帝移駕到青涼觀。”他也知道近來天帝與青涼觀的關係十分緊張,對方未必肯再來相救,但他們要是跑到青涼觀去,想必明乙真人也不會眼看著墨魘在他的地盤上殺害天帝吧。

    天帝早被墨魘殺到的消息嚇得沒了主意,一聽之下打覺可行,狠狠推開身邊泫然欲泣驚恐不已的南婷,也顧不上衣冠不整,由金甲衛士們護衛著從天宮側門逃了出去,狼狽地向青涼觀方向逃命而去。

    到了青涼觀前也顧不上什麽通傳禮儀,直接撞門而入。雲疏、雲止與雲虛聞聲趕來,正好看見一群殘兵敗將一湧而入,幾個人不得不留在前殿安置他們,請白氏夫婦去找雲起來商量該如何應對。

    雲起趕到時,天帝正坐在椅子上,雙手抖地捧著一杯清茶壓驚,他此刻全然沒了身為天帝的威儀,兩眼不時打量著大門方向,坐立不安,幾番欲言又止,他想問明乙真人的情況,又怕他已經遭害又或堅持閉關不出,他還想問問青涼觀可有什麽安全藏身之處,地洞密室都可以,隻要讓他躲過那恐怖的墨魘,就算狗洞他也願意鑽一鑽。

    看到這樣的天帝,是在很難讓人對他升起什麽崇敬之情,在場的青涼觀諸人加上白氏夫婦,見過天帝的也就隻有雲疏與雲起二人,雲起走上前去淡淡施禮道:“不知天帝駕臨,有失遠迎。”

    天帝擠出一個比哭更難看的笑容道:“客氣、客氣,多日不見真人,朕甚是掛念,特來。。。”一句話沒有說完,就被一股強烈的殺意阻斷了,殿上眾人不約而同扭頭看向大門方向,洞開的大門外不遠處,一個黑衣人昂而立,不是墨魘是誰?!

    “張堅,出來受死!”墨魘對天帝厭惡至極,幹脆直斥其名,連一聲“天帝”都省了。如果不是他對青涼觀甚感排斥,恐怕此刻已經走了進來擰下天帝的頭顱了。

    天帝也顧不得惱恨被人當眾直呼其名的羞辱,他一見墨魘就想起一千多年前,他直殺入天宮,差一點要了他的命的可怕經曆,那種絕望恐怖的感覺再次湧上心頭,他渾身一震,當場被嚇得滑下椅子一屁股跌在地上。

    本來站在大殿一角的白氏夫婦見到了墨魘,雲皓雪忍不住走上兩步顫聲問道:“白白呢?你要殺他,可是他、他害了白白?”她最怕的就是墨魘如此急於追殺天帝,是因為要替白白報仇。

    “殺了他,就能換回白白。”墨魘對於白白的母親,終實格外多給幾分麵子與耐性。

    “張堅,你出來我便給你個痛快,否則,我要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墨魘隻想盡快殺了天帝,好換回白白,他太想把白白抱入懷中好確定她平安,他不能容忍一點點失去白白的可能存在。

    雲起聽出端倪,馬上猜到是有人捉了白白,逼墨魘來殺天帝,又想到藍玉留在白白房間裏那張天帝的手諭,似乎也是希望嫁禍天帝,好讓墨魘去殺了他一般,這藍玉與天帝之間究竟有何仇怨?

    天帝雖然該死,但是他此刻如果死了,天庭馬上就要元氣外泄,陷入大亂,雲起心裏一百個不願,仍是不得不以大局為重。他轉身走到雲虛那裏取了剛才交給他臨時看管的藍玉,走上兩步對著門外的墨魘道:“白白是被他捉走的,我們正打算問它白白的下落。”

    說著揚了揚手上的銀絲網,網中的藍玉圓睜著一雙小眼睛,似要噴出火來。

    天帝才反應過來了,他一見藍玉馬上就如見到了救星一般,掙紮著站起來走幾步道:“卉弈,是你抓了白小姐?這其中定有誤會,你怎麽自作主張?”

    他滿心以為白白在卉弈手上,所以墨魘著急了才來與自己為難,一想到自己手上的“皇牌”他馬上放鬆下來,聲音也不抖了,臉上甚有笑意,白狐在卉弈手上,不就等於在他手上嗎?早知如此,他還跑什麽?

    隻要祭出那白狐,墨魘斷然不敢輕舉妄動,說不定今日還能反敗為勝,將墨魘好生折騰一番!天帝越想越開心,臉上懼意盡去,現出幾絲得意張狂來,一手撥開擋在身前的金甲衛士,與墨魘遙遙對峙。

    雲起望著銀絲網中的藍鸚鵡道:“原來你叫卉奕?”

    墨魘聽聞白白是被這藍鸚鵡抓的,一伸手銀絲網便自動飛到他手上,他隨手解開卉奕身上的定身法,就聽他大聲道:“我叫藍玉。”藍玉是韻兒姐姐為他起的名字,卉奕不過是他用來騙天帝的假名——天帝沒資格叫韻兒姐姐起的名字!

    天帝不知他為何改了名字,不過也不擔心落到墨魘手上會被逼供,他身上有自己施下的秘術,絕對不會背叛自己!

    墨魘冷聲道:“我不管你叫什麽,白白在哪裏?”

    卉奕也就是藍玉冷笑道:“你殺了天帝,白白就會平安無事回到你身邊!”

    此言一出,最後驚嚇的莫過於天帝,他不敢置信地指著藍玉道:“你、你說什麽?你竟敢。。。”

    藍玉喋喋怪笑道:“你以為在我身上施下了秘術,我就會對你言聽計從,一輩子不反抗?哈哈哈!蠢材,你用卑鄙手段逼死了韻兒姐姐,還想來害我?!你施下的秘術我早就解了!”

    “韻兒。。。韻兒是你什麽人?”天帝一瞬間想起了前事,這隻該死的藍鸚鵡原來一直在算計他!

    藍玉被抓住,早就抱了必死之心,他大聲道:“韻兒姐姐不肯替你練藥去害玄妙玉女,你就用秘術控製她羞辱她,逼得她自盡身亡!你該死!墨魘,殺了他,白白就會回來!”最後一句話陰慘慘地充滿了誘惑和恨意。

    他提起墨魘的母親玄妙玉女,果然令墨魘眼中殺意更盛。

    天帝暗中驅動施在藍玉身上的法咒,果然毫無反應,知道他說能解開秘術並非虛言,再聽他口口聲聲要墨魘殺了自己的話,隻覺得如墮冰窟全身上下帥康一樣抖了起來。

    墨魘眯了眯眼就要動手,雲起搶上一步道:“既然藍玉知道白白的下落,你問他就是了,天帝一死三界大亂,想必白白也不願意看到因為自己而生靈塗炭。”

    墨魘心中一動,他確實有意殺了天帝為爹娘報仇,但白白最是善良心軟,放在從前他並不在意三界大亂要死多少人,現在一想到白白,他便遲疑了起來。

    藍玉並不怕他嚴刑逼供,他隻擔心墨魘會被人說動,放過了天帝,天下間知道白白下落的就隻有他一個!

    藍玉冷冷笑了笑,可惜他看不到天帝慘死的一幕了。韻兒姐姐也是個善良又心軟的人,她一定也不高興自己為了報仇搞得三界大亂吧,不過沒關係,韻兒姐姐對他那麽好,他求求她,她會原諒自己的。。。隻是不知道來生他有沒有機會遇上她呢。。。

    墨魘正打算向藍玉追問白白的下落,忽然間藍玉眼中口中流出大量黑色的血水,心中一驚,正待喝問,卻聽藍玉斷斷續續道:“殺了天帝,用他的心頭血浸泡在我給你的那個木盒裏的東西,白白就會回來,否則,你再也不會見到她。。。”

    說罷頭一歪就斷了氣,墨魘想救他已經遲了,藍玉服下的是他自己親手煉製的劇毒仙藥,根本無藥可救,更有甚者,他的屍身竟轉眼就開始腐爛,化作一灘血水。

    墨魘拋開銀絲網,慢慢抬頭去看天帝,眼中已經隻剩下冰冷的殺意。

    雲起等幾個人沒想到藍玉竟然寧死也要逼著墨魘殺了天帝,心知今日墨魘與天帝肯定是不死不休了。上次墨魘殺上天宮是來泄心中激憤,尚有勸解的餘地,今次卻是關乎白白生死,除非能夠把白白帶回來給他,否則就算明乙真人再次出手,他也不會退一步。

    墨魘遠遠看著青涼觀大殿上驚恐不安的眾人,知道天帝絕對不肯出來引頸就戮,他一咬牙,大步向著青涼觀走去。心中隻有一個念頭——殺了天帝,白白就會回來!

    天帝看著他走近,嚇得大叫一聲,轉身便逃。

    慌亂之中也沒有分辨道路方向,跑了幾步,就見前方走來三個人,中間一個竟然是明乙真人!

    天帝簡直覺得是絕處逢生,一把撲到他麵前呼救道:“真人救命啊!”他此刻早已經忘記就在之前不久,他還夢想著明乙真人最好傷重不治身亡。

    明乙真人臉色蒼白,雲景與雲闌站在他身邊暗中扶持,他才能行走自如。他慢慢走到墨魘麵前,微微一笑道:“這麽多年來,你一次踏入青涼觀。。。其實你從前曾經來過的吧。”

    墨魘看著麵前這張與自己頗為相似的臉,如此從容了然地提起他對青涼觀的心結,一股怒意湧上心頭,這算是炫耀還是憐憫?!以明乙的聰明,不難猜到他為何一直不肯踏足青涼觀範圍,這裏有明乙童年時一家三口幸福和睦的美好回憶,卻也正是令他與父親傷心欲絕之地。

    “滾開!我沒空跟你敘舊!”墨魘狠狠拋開過往,他現在隻想快快殺了天帝,好尋回他的白白,有白白在身邊,所有的悲傷、孤獨、冰冷都會離他遠去!

    “你不可以殺他!”明乙仍是一臉平靜。

    說話之間,雲疏等另外幾名弟子以及白氏夫婦都趕了過來,金甲衛士也趕來了,不過天帝沒有理會他的,現在唯一可能有用的保命符就是他身前的明乙,其他的人來得再多也沒用!

    “你不讓開,我連你一並殺了!”墨魘並非虛言恫嚇,他現在確實什麽事情都能做得出來。

    此言一出,青涼觀弟子個個對他怒目而視,雲皓雪連忙勸道:“不可。。。真人是白白的師父。”她心裏盼著墨魘去殺天帝,什麽三界大亂她並不關心,她隻要女兒平平安安就好,但是卻不能眼看著他們為此而兄弟相殘,不說明乙真人對白白的恩情,就是白白自己平安歸來後,又如何麵對夫婿殺死師父的現實呢?

    她的話終究起了些作用,墨魘再看明乙時,眼中殺意已去,冷聲道:“我不殺你,你也沒多久好活,何必還去憂心三界亂不亂?”他看得明白,明乙的傷勢極重,現下又強行出關來救天帝,已經開始有油盡燈枯之像。

    這些明乙真人的幾個弟子知道得清清楚楚,再聽墨魘這樣說,人人臉上都不禁露出悲戚的神情來。

    明乙真人自己卻似是渾不在意,淡然道:“我既然還沒死,該是我的責任,仍是要做的。”

    墨魘如果要硬闖,明乙其實已經提不起力氣阻擋,墨魘看出他的虛張聲勢,冷笑一聲就要繞過他去動手。明乙臉色一變,側身想去攔,墨魘虛晃一招一閃身已經到了他的身後,也不多話,舉起手就向天帝心髒位置挖去!

    眼看著天帝就要被他當場開膛剖腹挖出心肝,墨魘的指尖觸及天帝衣衫之時,旁邊忽然拂過一枝嫩綠的柳枝,竟一下將他雷霆萬鈞的一擊蕩了開去。

    “手下留情!”天空中霞光萬道,一朵巨大的白蓮從天而降,蓮台上站著一名白衣人,手持玉瓶,一手拈著楊柳枝慢慢插回玉瓶,神情慈悲中透著清冷淡然,寶相莊嚴,正是觀音娘娘!

    剛才攔住了墨魘殺招的竟是她手上看似不堪一擊的楊柳枝,她一出現,場上緊繃著的恐怖殺氣頓時一緩,天帝死裏逃生,腳下一軟坐倒在地。

    觀音菩薩既然來了,今日他算是保住一條小命了。

    墨魘才不管誰來了,一舉手仍想繼續追擊,觀音菩薩他並不陌生,但對於他而言,就算如來佛來了,他也非殺了天帝不可!

    觀音菩薩蓮台移到了墨魘身前,擋住了他的去路,勸道:“天帝雖然行事不妥,但他氣數未盡,墨魘你又何苦為了一己私情陷眾生於水火?”

    “眾生陷於水火與我何幹?我陷於水火之時連父母都棄我不顧,又有誰曾在意過我?他犯下的種種惡事,我就是殺了他千百遍也不嫌多!”墨魘三番四次被人攔阻,早已經心浮氣躁,又是身在青涼觀中,胸中一股壓抑了千百年的怨恨悲苦就要破閘而出。

    觀音菩薩緩緩道:“你的父母並沒有棄你不顧,當年如無你的父親將大半修為盡數傳於你,你以為你那般倒行逆施地胡亂修練,還能活到今日?若非你母親彌留之際仍不忘為你許願祈福,以三生福祉換你一段良緣,你又如何能遇上白白?

    所謂三生福祉,那就是說玄妙玉女此後三生三世都隻能當一個無福之人,承受無盡的災難苦楚、病痛橫禍,不得善終,這樣的代價不可謂不大。

    她的話不亞於在墨魘耳邊炸響一道驚雷,墨魘眼前金光一閃,他見到了一千多年前,他一次走火入魔隻剩下一口氣時,父親匆匆趕到,抱著昏迷的他無聲痛哭,然後毫不猶豫地把身上的大半修為傳到他身上,為他療傷。他的臉色一點一點好起來,父親俊朗的容顏卻瞬間蒼老了十歲不止。。。難怪當日他醒來,父親會那樣憔悴。。。

    金光再閃,他看到母親回憶起往事,回到墨潭後找不到父親,傷心而亡的那一幕,那是母親看著他,口中念念有詞,他不知道母親說了什麽,但現在卻聽得清清楚楚:“我身為人母,卻未能盡責,累我兒孤苦百年,我願以三生福祉換我兒墨魘此生良緣,但求得一佳偶與他相伴終生,和樂平安,天地為證。。。”

    “我願以三生福祉換我兒墨魘此生良緣。。。”

    同樣的誓言反反複複,正是母親臨去前所說的全部內容。

    金光散去,墨魘呆呆站在原地,臉上一片濕涼。。。爹娘雖然沒能陪在他身邊,但並沒有忘記他,他們為對方殉情,卻用其餘的全部包括生命全心全意愛著他。難怪父母親那樣的修為會早早逝去,而他卻一直在心底深處怨怪他們。。。原來。。。如此。

    耳邊響起觀音菩薩似清冷似溫柔的聲音:“白白平安無事,你用心去感覺,一定能夠找到她的。”

    不知道過去多久,墨魘再睜開眼睛,現自己已經身在墨潭,觀音菩薩、明乙、天帝、藍玉仿佛隻是過眼雲煙。

    白白!墨魘猛然一驚,又再想起藍玉的話,從袖中取出他留下的木盒子打開一看,裏麵隻餘下那一撮雪白的狐狸毛,纏繞於其上的符咒已經消失不見。

    符咒離體後,本就不會留存多久,墨魘之前被藍玉所激,一心隻想殺死天帝,用他的心頭血來浸泡著盒子裏的東西,此刻心結已解,冷靜下來仔細感覺一遍,現這個盒子連盒裏的狐狸毛與信函上都並沒有任何法術或封印的氣息,也就是說,藍玉騙了他,就算按照他的話做,白白也不會出現。。。

    白白究竟被藏在哪裏?

    用心去感覺。。。白白身上的秘術已解,他如何能夠感覺到她的行蹤所在?

    墨魘茫然無助地在墨潭裏漫步,仿佛回到了很多很多年前,他一個人寂寞地守著墨潭時的情景,心裏空蕩蕩地,隻有一聲聲呼喚在回蕩:白白,你在哪裏?!

    這時,白白正在銅鏡幻境內苦讀。

    藍玉說過,她把卷軸上的東西學全了,鏡子上的封印就會打開,她就可以出去見墨魘了。。。她自己也沒現,她最想見的人已經悄悄從爹娘師父,變成了墨魘。

    她要告訴墨魘藍玉的陰謀,要阻止墨魘去殺天帝。

    還要告訴他,她生氣了,他要再敢在她身上施什麽秘術,她就再也不理他了!

    哎。。。其實那個秘術也沒什麽不好,如果還在的話,現在墨魘就能找到她了,白白很沒出息的現在就原諒了墨魘。

    為了能夠盡快離開,白白沒有休息地不斷背誦卷軸上的內容,小小一個卷軸竟然似乎無窮無盡一般,上麵的文字一段接著一段浮現,也不知什麽時候是個頭,換了別人恐怕都要瘋掉了。

    白白從小就是一隻狐在玉山上修煉,別的本領沒有,耐性與專注卻是一等一的,何況卷軸上的內容還是她最感興趣的仙草栽種煉丹之法,她心無旁鶩的不斷背誦著,全然不知道時間流逝。

    直到某一天,卷軸上終於再沒有出現新的內容,白白驚喜地現,她竟然已經將整個卷軸都背完了!

    她很開心的大聲把整個卷軸的內容從頭到尾背誦了一遍,卻沮喪地現,銅鏡上的封印並沒有解開——藍玉騙了她!

    白白傷心地大哭起來:“嗚嗚嗚!墨魘壞蛋,你快來救我,嗚嗚嗚!我想你,你快來救我!嗚嗚嗚!”

    。。。。。。

    “墨魘、墨魘。。。”墨魘一下子從夢中驚醒,他又聽到了白白的呼喚,似乎就在他附近。他翻身起來試圖仔細去聽,這次卻什麽都聽不到了。

    三個月了,他每天都在想著白白,他甚至把藍玉所住神農穀與天宮中的藥園都仔細翻了一遍,依然一無所獲,天帝已經徹底成為驚弓之鳥,聽聞墨魘出現在天庭,一早就遠遠躲了開去,任由他在天宮內橫行無阻。

    他也試過去西方極樂世界找觀音菩薩,但是對方隻是微笑著讓他用心去感覺。墨魘很想把故弄玄虛的觀音菩薩也修理一番,無奈對方的法力遠勝於他,於是隻得怏怏返回墨潭。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隻要身在墨潭,就似乎離白白特別近,偶然他還能像剛才那樣聽到白白叫喚他的聲音,尤其是最近,呼叫聲越來越清晰也越來越頻繁。

    問身邊的人,卻沒有一個能聽到,這是他的幻覺嗎?

    還是白白就被藏在墨潭?!

    用心去感覺。。。莫非這是白白的心在叫他?她也同樣在期盼著他?!

    這麽一想,墨魘更加肯定,白白一定就在墨潭!以藍玉的狡猾,墨潭正是所有人最容易忽略的地方!

    墨魘期待又怕受傷害地在心裏呼叫白白的名字,不知過了多久,他果然又聽到了白白的聲音,她似乎在哭,一聲聲叫著:墨魘、墨魘!

    他一邊在心裏附和著,一邊順著感覺往外走,越來越近了,白白一定就在附近!

    墨魘的心像擂鼓一樣激動地跳躍著,呼吸也慢慢粗重起來,血液興奮地在身體內奔流著。。。就是這種感覺,白白就在附近!

    眼中所見是墨潭花園裏的一個小池塘,墨魘想也不想,縱身跳到池中,侍童阿森遠遠見了狂奔過來,口中疾呼道:“不好啦!來人啊!主人投水自盡了啦!”

    他的叫聲太過淒厲,內容極度驚悚,當場把整個墨潭的人都驚動了,紛紛往這邊跑來。

    碧碧的真身就在附近,她一馬當先跑到池塘邊,又驚又怒對已經跳入池中的阿森喝道:“你胡說什麽?什麽投水自盡?!主人。。。主人怎麽可能被這麽點水淹、淹。。。”她也想過主人可能會自盡,但是就算要死,也不會選這麽一個小水塘吧,普通的妖都淹不死,何況是法力高強的主人?!

    理智上這麽想,但感情上仍是無法把“死”字說出口。

    撲通、撲通。。。接連傳來幾聲跳水聲,又有幾名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跳到水裏去“救人”。

    正在水中搜尋白白下落的墨魘終於忍無可忍,施法把跳水的人通通扔回岸上去。

    阿炎比較容易激動,被扔上水後當即痛哭失聲,嚎啕道:“主人你想開一點,白小姐一定可以找到的,你怎麽可以自尋短見啊!”

    他的哭聲很有感染力,當場岸上哭倒一片,連碧碧都被搞得眼圈紅。

    嘩啦啦一陣水聲,“尋了短見”的墨魘忽然“幡然悔悟”,自動自地跳出池塘,激動地抱著一個木盒子坐倒在地上。

    阿圭揉揉眼睛,傻傻地冒出一句:“原來主人是下水去尋寶啊。。。”

    墨魘在萬眾期待中打開木盒,盒子裏沒有金銀珠寶,隻有一麵貼了符紙的銅鏡。墨魘顫抖著解開銅鏡上的紙符,低低叫了一聲:“白白。。。”

    銅鏡幻境中的白白正想著墨魘哭得傷心,忽然聽見有一個熟悉的聲音清晰無比地呼叫自己的名字,還以為又是因為太想念墨魘而產生的幻聽,遲疑中又聽到一聲,依然清晰無比!

    她不敢置信地抬頭,現頭頂上的巨大符咒已經消失了,隻有那張熟悉無比、思念無比的俊美麵孔懸在上方,溫柔又期待地看著自己。。。符咒解開了?!墨魘來救她了!

    白白一躍就往墨魘的方向跳去。。。

    花開花落不知過了多少年,白白與墨魘已經成親,墨魘去哪裏都會把她帶在身邊,白白累了就會變成狐狸到他的衣袖或衣襟內睡覺。除了偶然到地府巡視,大部分時候,兩個人都會待在墨潭。

    白白在墨潭種了很多仙花仙草,這裏不是天庭,若是旁人定無法大規模地種植這些在人間珍惜之極的花草,不過白白得了藍玉所傳的絕學,幾乎是種什麽長什麽,並不拘於水土陽光條件的限製。

    太陽好的時候,墨魘就與白白躺在花草之間曬太陽,白白平常喜歡變成狐狸,墨魘也不介意。

    這天一人一狐在花圃裏午睡醒來,白白蹲坐在墨魘胸口上,自豪地看著自己的小天地道:“我實在是很厲害的狐狸!”

    自從當年被藍玉算計了以後,白白就立誌當一隻很厲害的狐狸,這樣就不會有人敢欺負她,利用她威脅墨魘做壞事了。

    墨魘好笑伸手揉揉她身上蓬鬆柔軟的白毛,道:“是啊,很厲害,比我就差那麽一點點而已!”

    白白不服氣道:“你就法力比我厲害,我會的東西好多呢!”

    墨魘很有興致逗她玩:“好啊,我們比比看,你會什麽我不會了?”

    白白蹭蹭他的手掌,舒服地趴在他胸口伸了個懶腰道:“我會種仙草、會煉藥、會釀酒、會做燒雞、會給人解毒治病。。。”她嘩啦啦數出許多她這些年學到的本領。

    墨魘待她數完,才微笑道:“你會的這些,我都會啊,而且好像比你更精通。”

    這話是事實,白白這些年來不管做什麽墨魘都會在旁邊陪著,墨魘也是個聰明絕頂的人物,很多東西隻要看一遍就能懂,更何況白白學的東西,有很多還是墨魘教的,又或是與墨魘一起琢磨研究出來的。

    白白大受打擊,覺得很不甘心,逼急了忽然想到一個非常非常聰明狡猾的防滑,一定能讓墨魘服氣。

    “我還會一樣東西,你肯定不會的!”白白神氣活現地蹲坐起來,得意地搖擺著大尾巴。

    “哦?是什麽?”墨魘好奇她想到了什麽絕招。

    “我會陪你!我會陪墨魘!”白白大聲宣布道,墨魘總不能自己陪自己吧,哈哈!

    墨魘怔了怔,白白不知道,這句活對他而言,比天下間所有的甜言蜜語加在一起都要動聽一千倍一萬倍!

    “好吧!我認輸,不過這個不算!”墨魘抑製住心裏一個個爭先恐後冒出來的幸福泡泡,打算趁機會引誘白白再給他更多。

    “為什麽不算?”白白圓睜一雙棕褐色的狐狸眼,十分不滿地抗議道,這是她好不容易才想到的絕招呢!

    “你一鬧脾氣就說要跑去找你的爹爹媽媽、師父師兄,證明你會陪我也是偶然的,算不得你的本領。”墨魘酸溜溜地顛倒黑白,事實上,這些年來白白絕大部分時間都是在他身邊度過,隻是偶然去看看父母與師父師兄。

    “我會一直陪你,這輩子都陪你!”白白難得有樣東西可以穩贏墨魘,當然不能這麽算了。

    兩個在花園裏就“白白陪墨魘的技能”問題探討了半天,以墨魘甘拜下風,白白完勝告終。

    不過墨魘完全沒有半點失敗者的自覺,笑得嘴巴幾乎咧到耳後,一副中了大獎的德行。

    數天後,白氏夫婦到墨潭來看白白,母女倆關在房間裏說私房話,白白得意洋洋地向娘親炫耀自己大勝墨魘的戰績,雲皓雪一聽,隻覺得哭笑不得:“你就這樣答應他生生世世都陪他了?你這算贏嗎?分明是把自己整個兒賣斷給他了!”

    她的乖女兒注定了給墨魘吃得死死了。

    白白心裏也明白自己吃虧了,不過她也很委屈:“他太厲害了,除了這個,我會的東西他都會啊。。。”

    “笨白白,你會生小狐狸,他會嗎?”雲皓雪點點白白的額頭,教她另一手絕招。

    “對哦!他就算可以變成母的去生小孩,生的也不會是小狐狸。。。”白白恍然大悟。

    當夜,白白認真嚴肅地強調自己有多了一項技能,而且墨魘一輩子都學不會的。

    墨魘著迷地摟著麵前變成美少女摸樣的白白,不太專心地隨口問道:“你會什麽?會愛我?”

    白白不上當,揚起小臉大聲宣布道:“我會生小狐狸!”

    墨魘再次怔了怔,然後笑得十分邪惡地把白白按倒在床上,咬著她的耳朵曖昧道:“我不服氣,你先證明給我看看。。。”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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