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冷玉蓉,京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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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我知道你是葉蓁,還看到紀家的公子帶你進了別墅”
姚遠調侃著摸了摸頭,卻沒有惡意。
她也能看得出,麵前的女孩子姿態隨意而淡然,清透的眸子如星空般寧靜而悠遠,一看就不是會貼著富豪向上攀爬的菟絲花。
我葉姐姐可是有男朋友的人,那家夥頂多算個朋友吧”
農櫻很快給司繆大神正了名分,想了想紀飛的所作所為,也略有些認可。
就在這時,姚遠的手機響了。
什麽?那些人又來了?那你為什麽還要回家?是跟著你回來的吧?我都都搬了多少次了,我拜托你,也為我想想好不好!”
接起電話,姚遠臉上有些難看。
不知那邊說了什麽,讓她麵色發白,緊緊捏起了拳頭,好像十分氣憤。
農櫻側過臉看了看一臉淡然的葉蓁,再看看恨不得把電話那頭的人打一頓的姚遠,縮了縮脖子,果然被葉姐姐看上的人都不太正常。
不好意思,我要先走一步了!”
姚遠掛斷電話,急匆匆地拿起自己的廚具。
葉蓁很冷靜地從她手中拿過手機,把自己的號碼和農櫻的號碼都錄入進去,因為她大多數時間手機處於無信號狀態,有備無患。
我的電話和農櫻的電話”
看著遞回到麵前的手機,姚遠微怔,旋即接下,認真點了點頭。
謝謝”
隨著這聲很輕的道謝,姚遠抱著廚具跑出了很遠。
農櫻看著她的背影,搖了搖頭。
好了,我們先回去吧”
葉蓁看了看時間,已經是下午了。
好”
兩人打了車回到海藍郡。
*
紀飛的媽媽胡青也是個雷厲風行的人,決定了之後傍晚就搭飛機回了京城。
來接機的是胡家的管家,也是從小看著胡青長大的張伯。
小姐,回來就好啊”
看到胡青,管家臉上就笑開了花。
自從她嫁到海城去,就很少會回來了。
張伯,最近身體還好吧?”
胡青看到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人,一時間也有些感慨。
她確實已經很少回京城了,也隻有過春節會來轉轉,本想讓父親跟她一起到海城去生活,卻被拒絕了,說是老一輩不願意搬來搬去的,念舊。
身體啊好著呢!”
張伯笑著應了,開車一路向胡家而去。
雖然是從權力中心退下來的,但胡家底蘊不淺,坐落在一個範華的莊園中。
胡青剛下車,就看到站在門口迎接她的父親。
爸,天這麽冷,出來幹嘛!走走,咱們快進去!”
胡青皺眉,攙扶著父親進了門。
你這丫頭,怎麽好好想著回來看我這老頭子了!”
雖然上了年紀,但胡老還是精神健碩,吹胡子瞪眼的。
我這不是想爸爸了,不過看您這勁頭,看來是過得不錯哦”
胡青笑眯眯地調笑著父親,做兒女的,隻要看到長輩身體健康就夠了。
行了,說吧,到底是什麽事兒!”
胡老斜眼看了自己女兒一眼,壓根不信。
也沒什麽,就是想看看玉容,我也好久沒見過她了”
抿了抿唇,胡青還是說出了這次回來的目的。
她知道葉家和冷家都處於風暴的中心,外人看似光榮,其實內裏的苦難也唯有他們自己才清楚,但她沒辦法不回來。
聽到她的話,胡老皺起了眉。
你還是打消這念頭吧,葉家最近出了些事,你怕是進不去他們家的門”
看著滿臉心事的女兒,胡老還是給她潑了一瓢冷水。
出了事?什麽事?”
胡青有些不解,依葉家現在的權勢,能有什麽事。
現在已經不是多年之前的發展期,隻要葉家有葉流華,就不會倒。
誒,跟我來”
胡老歎了口氣,帶著胡青上樓去了書房。
有些話不能說的那麽明白,以防隔牆有耳啊。
爸,到底是什麽事?”
胡青有些著急了。
既然是流傳在上流圈子中的事,那應該就不會是小事。
她不想消息還沒傳給冷玉蓉,就又出了新的變故。
葉家的女兒不見了”
胡老聲音有些凝重地說道。
葉承歡是連接葉家和冷家的孩子,一旦出了什麽事,那都是極其嚴重的,更別提失蹤了那麽久,一直聯係不到。
什麽?就是那個當年從孤兒院找回來的孩子不見了?”
胡青驚呼一聲,有些不敢置信。
好好的一個人,怎麽可能說不見就不見。
嗯,就是那孩子,聽說是出門曆練,你也知道葉家和修者聯盟接觸的事,為了能更有把握被收為弟子,就帶著人出去曆練了,這一曆練就沒了消息”
胡老搖頭說著,偏偏是在這個緊要關頭。
爸,這事情已經傳開了?”
胡青深吸了一口氣,問道。
隻是我們這幾個老家夥知道,具體還不太清楚”
這些上了年紀的領導人都是老狐狸一樣,什麽消息都瞞不過他們的眼睛。
爸,不瞞你說,我這次回來要見玉容,也是和那個孩子有關”
胡青皺眉,她也不知道那孩子消失的是好,還是不好。
怎麽,你知道那孩子的消息?”
聞言,胡老瞬間站了起來,和那孩子有關的可都不是小事。
這幾乎關係著風暴的爆發點,他並不希望胡青牽扯進去。
不是,爸,當年的事情你應該比我還要清楚,那個孩子是在孤兒院中找到的,就昨天我見到了一個和玉容長得很相似的孩子,也在海城,當年她出事也是在海城小鎮,這之間難道不是有什麽關聯嗎?我總覺得是個大陰謀!”
胡青踱著步子,語氣有些焦躁不安。
她隻希望自己的好朋友能幸福,卻沒想到她那樣一個詩畫般的女子,卻命運多舛,有時候她都慶幸自己嫁的是商人,而不是權門中人。
聽到她的話,胡老麵色瞬間變了。
胡青,這話可不能亂說!”
不管那孩子是真是假,她已經在葉家生活多年,如今還要被修者聯盟收成弟子,已經不再是個簡單的孤女,而且冷葉兩家絕不會忍了這口氣。
那孩子是假的還好,若是真的,那輿論的風暴就會直指消息發布者。
國家和修者聯盟相輔相成,他也曾和後者接觸過,裏麵都是些非常護短且蠻不講理的老頭子,仗著超脫於普通人,言辭間總是要高人一等的。
爸,有些話我必須和玉容說,你要幫我!”
胡青抿唇,她不想讓心裏的疑團越來越大。
那個找回來的孩子,是真孩子還是假孩子都沒關係,她現在想做的就是見見冷玉蓉,那個已經多年未見的好友,這是她回來的最大的目的。
看著胡青堅定的麵容,胡老歎了口氣。
他什麽都沒說,背著手離開了書房。
胡青有些內疚地看著父親離開的背影,她知道,他這是答應了。
第二天,胡家的車子就開進了軍區大院。
胡老打著拜訪葉老的幌子,帶著胡青進了葉家。
老胡,怎麽想著到我這兒來了!”
葉老是個精神爍爍的老者,看上去非常睿智。
隻是也不知是不是最近的煩心事太多,導致麵上有些許疲憊之色。
對於胡老的到來,他還是感到有些詫異的。
當年發生那些事,胡家就慢慢離開了權力的中心,和他們這些老友也漸漸不再聯係,隻是偶爾打個電話問候一聲而已。
今天這麽突兀的來訪,還真是多年來的首次。
還不是我家這丫頭,想著來拜訪你,順便見見玉容,你也知道這兩個孩子從小關係就親近,耐不住她軟磨硬泡,這不,我就厚著臉皮來討一杯茶喝!”
胡老哈哈大笑,有些無奈地看向身後的胡青。
老爺子,我看您這身體是越來越好了!”
胡青上前,笑容滿麵的和葉老問好。
是青丫頭啊!你這一嫁人就再也見不到影兒了,現在舍得回來了?”
葉老也是從小看著胡青長大的,雖然多年未見,卻也不覺得陌生。
明明當年是個小丫頭,一轉眼都這麽大了,真是滄海桑田。
哪裏,這不就回來了!老爺子,我想見見玉容…”
在葉老麵前,胡青就像個孩子。
她也沒拐彎抹角,直白地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當年發生那樣的事,冷玉蓉成了植物人,自此之後葉流華就把她整個保護起來,生怕外人接近一步就再出什麽不可控製的事情一樣。
她當時也是年輕氣盛,被拒絕後就再也沒來過。
而且葉流華那人看著也著實可怕,這些年更是冷的像個冰做的人。
很快,胡青就知道了什麽叫說曹操曹操就到。
她剛說完,門外就響起了堅硬的腳步聲,仿佛重錘般,給人巨大的壓力。
來人踩在大理石的地板上,發出的聲音就像是踩在人的心上。
父親,胡老”
葉流華對著胡老點了點頭,表示敬重。
盡管過去了十多年,但他的樣子也沒有發生什麽變化。
一襲軍裝,肩上的肩章晃得人眼花。
葉流華臉上線條很硬朗,長得很好看,可是他渾身鐵血的氣息讓人有些害怕,那濃濃的陰鬱和冰冷,仿佛看一眼就能把人凍結。
胡青暗自撇嘴,這麽多年了,還是這副德性。
流華,青丫頭想見見玉容”
葉老看了看胡青,說道。
對於自己這個兒子,他還是很滿意的。
多年前,如果不是他以鐵血手腕力挽狂瀾,也沒有現在的葉家。
就是這樣一個兒子,對待感情卻從未改變過,有時候固執的讓人害怕。
別說是外人,就是他這個父親,有時候要見見兒媳婦都需要經過這個兒子的批準,可見他對妻子保護的有多麽嚴密。
不過這些年玉容的身體好了些,他也不再那麽謹慎了。
聞言,葉流華冷淡地掃了胡青一眼。
這次你總要讓我見見玉容了吧?”
看他不說話,胡青語氣有些著急。
這臭小子,小時候就不討喜,長大之後更讓人討厭了。
我帶你去”
葉流華並沒有拒絕,而是冷著聲音說道。
聽到他答應,胡青緩緩鬆了口氣。
對著胡老和葉老點了點頭,葉流華就向後院走去。
胡青趕忙跟了上去,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啊。
葉流華這人,心思轉變太快,讓人摸不著頭腦,還是小心點為好。
葉家後院很大,繞過花園,就來到一棟安靜的小樓。
這樓和整個葉家就像是與世隔絕了一樣,樓下都是玻璃花房,栽種著並不名貴的小雛菊,星星點點看上去極為漂亮。
見此,胡青挑眉掃了一眼葉流華的背影。
這人,雖然性格很糟糕,但是對玉容還是不錯的。
小雛菊,是冷玉蓉最喜歡的花。
站在樓下,葉流華眸光微暗。
他隻是抬頭看了看二樓主臥的方向,並沒有上去。
你自己去”
說完,就踩著軍靴離開了這裏,整個人冷淡到極點。
胡青雖然疑惑,卻也不在意。
她推門進去。
這小樓和外麵的景色一樣,安靜地讓人沉迷。
裏麵沒有很多傭人,隻有一個她所熟悉的嬸子——劉嬸。
劉嬸是冷玉蓉母親當年的陪嫁,從小就照顧著她,自從冷玉蓉嫁到葉家後,也跟著過來,要說起來,感情自然是極深的。
胡青小時候也經常到冷家去玩,對劉嬸也頗為熟悉。
劉嬸!”
看著在廚房忙碌的劉嬸,胡青聲音有些激動。
她也好多年沒見過劉嬸了,這種感覺還真是讓人想失聲痛哭。
聽到呼喊,劉嬸轉回頭來,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的胡青。
你…你是青小姐!”
都是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劉嬸記憶中還是有胡青的。
她有些不敢相信,沒想到當年的孩子,現在也長這麽大了。
誒!劉嬸!”
胡青眼眶有些泛紅,她上前兩步,抓住了劉嬸的手。
沒想到多年後相遇,會是這樣一幅場景。
好,好啊,真好!”
劉嬸有些激動,不知道該說什麽,一個勁兒地說著好。
她看了看胡青,還和小時候一樣漂亮,臉上笑容更慈和。
劉嬸,玉容呢?”
擦了擦眼角的淚,胡青眼神略有些忐忑地問道。
多年未見,她也不知道自己那好友現在變成了什麽模樣。
小姐在樓上呢!在樓上!青小姐來的正是時候,她見了你,不知道該有多高興!走,今天就留在這兒,你們啊,好好敘敘舊!”
劉嬸說著,就拉上胡青的手,向樓上走去。
她眼睛有些亮,這麽多年了,曾經小姐的手帕交都散了,真是好不容易能見到一個,有人惦記總歸是好的。
二樓隻有一個房間,空蕩蕩,靜悄悄的。
劉嬸推開門,聲音中帶著些喜氣:
小姐,你快看看誰來看你了!”
胡青這時也看到了房間內的身影,她坐在輪椅上,看著落地窗外大片大片的小雛菊,消瘦的背影孤獨而寂寥,看著就讓人心疼。
胡青的眼淚瞬間就止不住的落了下來。
而聽到劉嬸的話,那人也轉回頭來。
她有著一張漂亮卻病態的臉,歲月並沒有掩蓋她的美麗,青絲如瀑,氣質典雅,隻是眉宇間總是帶著愁思,好像有萬般愁苦之事。
冷玉蓉一眼就看到了胡青,她正奔潰地大哭,像個孩子。
看著這樣的她,冷玉蓉笑了,笑著笑著卻也落下了淚。
小青蛇,哭哭唧唧的可不像你!”
有些費力地把輪椅推動,麵向胡青。
冷玉蓉聲音帶著些許打趣,嗓音中的歡喜卻掩蓋不住。
玉容,玉容,玉容!”
胡青再也控製不住,撲過去一把抱住了冷玉蓉。
她大喊著,聲音中滿是痛色。
腔調是很熟悉,這一生中,也隻有她會用這種調笑的語氣叫她小青蛇。
冷玉蓉也閉著眼睛抱住了胡青,淚珠不斷劃過。
看著兩個抱頭痛哭的孩子,劉嬸也擦了擦眼角,關門離開了。
樓下,原本離開的葉流華又走了回來。
他站在花叢中,聽著傳入耳畔中的哭聲,抿起了唇。
過了許久,才踩著沉重的步伐離開了小樓。
小樓房間,冷玉蓉拍了拍胡青的後背。
兩個就要年過半百的人,竟然就這麽哭起來,想想也有些好笑。
好了,你這麽多年沒來看我,要哭也應該是我哭才對”
伸手擦去胡青眼睛的淚,看著她兔子般通紅的眼睛,冷玉蓉笑著說道。
你可拉倒吧,我不來看你還不是因為葉流華那臭小子!你當時那個樣子,他把我趕出去了,你的消息我幾乎是不知道的,想見你一麵好難!”
有些人就是這樣,盡管多年未見,但再見時也不會覺得陌生。
這種相隔多年,沒有半點隔閡的,才叫真朋友吧。
止住哭聲,胡青就忍不住吐槽起葉流華。
怎麽也要把當初受的苦一吐為快,必須讓玉容好好管教。
冷玉蓉認真聽著,時而笑一笑。
玉容,你的身體好多了吧?”
胡青上下檢查了檢查冷玉蓉的身體,臉上滿是擔憂。
放心,既然坐起來,就不會再倒下”
冷玉蓉看似柔弱,說出的話卻帶著一股硬氣。
不管是為了心裏的疑惑,還是自己的家族和親人,她都要好好活著。
看到你這樣,我就放心了!”
胡青緊緊抓著冷玉蓉的手,一直看著她,像是要把這些年沒看到的樣子都刻在心裏,有時候她在想,如果當年的事沒有發生,結果會不會不同。
你怎麽會突然回來?”
冷玉蓉有些疑惑地問道。
她知道胡青當年是嫁到了海城,那個她曾出事的地方。
玉容…”
胡青張了張嘴,好不容易鼓足勇氣要說出口,卻被劉嬸打斷了。
小姐,青小姐,吃點東西吧,甜粥,你們小時候都愛吃的!”
劉嬸端著兩碗帶著香糯滋味的粥,熟悉的味道讓胡青有些懷念。
謝謝劉嬸!好多年沒喝過了,不知道嬸子手藝退步了沒!”
胡青笑眯眯地端起粥,喂到嘴裏,還是當年的味道。
她若和冷玉蓉站在一起,就不是個溫柔的人,小時候的胡青是格外淘氣的,而冷玉蓉就是那個別人家的孩子。
隻要和冷玉蓉在一起,她才會表現出自己的另一麵。
劉嬸做的粥一直很好喝,怎麽樣,是不是後悔這些年沒再來看我了”
冷玉蓉也笑著端起粥,一口一口喝了起來。
這種兩個人一起喝粥的情景好像已經好久沒有過了。
小姐,你已經好久沒這麽笑過了”
劉嬸眼圈又有些紅,她的聲音感慨而欣慰。
聞言,冷玉蓉嘴角的笑微頓,旋即搖了搖頭。
是啊,她已經很久沒有這麽開心過了。
劉嬸,麻煩你去告訴我爸爸一聲,今天我想在這裏陪玉容”
喝完粥,看著冷玉蓉,胡青說道。
有些話,她想等到夜深人靜時再說。
好的青小姐,我這就去!”
劉嬸點了點頭,匆匆忙忙走了,她巴不得胡青留下來陪著冷玉蓉。
劉嬸還是偏心你啊~”
胡青有些吃味地撇撇嘴。
好了,張伯還不是同樣偏心你嗎,都多大的人了,還和小時候一樣”
冷玉蓉笑著搖了搖頭,胡青的性子,還是沒有任何變化。
對了,我聽說那個孩子最近出了些事?”
胡青抿了抿嘴,還是問出了這句話。
她知道,孩子聯係不到的消息絕對不會有人瞞著冷玉蓉。
她是個非常愛孩子的人,一旦有什麽事,都瞞不過她。
聞言,冷玉蓉臉上的笑沉了下來,冷淡地點了點頭。
是,那孩子又不知道去了哪兒”
提起葉承歡,冷玉蓉並沒有多少慈愛,反而冰冷的像是在說一個陌生人。
見此,胡青眸子微動。
在她的印象中,冷玉蓉可不是個嚴母。
當年還沒出事時,她剛懷上孩子,就隔三差五打電話來和她研究育兒經,語氣裏是滿滿的母愛,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東西都留給孩子。
玉容,你難道不擔心嗎?”
胡青有些疑惑地問道。
雖然她也覺得那個孩子和冷玉蓉沒有什麽相似的地方,性情上也和葉家人大相徑庭,但相處多年,難道真的半點感情都沒有?
那孩子本事大,不需要我操心”
冷玉蓉笑了笑,說出的話不知是誇獎還是諷刺。
不過她聲音真的極為冷淡,好像是真的不關心那個孩子的死活。
胡青抑製住了想要問下去的衝動,自然而然地轉換了話題。
冷玉蓉也當作不知,和胡青談論起了別的。
這麽多年的變化,可說的東西恐怕三天三夜都說不完。
有時候閨蜜間的感情可不分年齡,說著說著,時間眨眼即過。
今天冷玉蓉不需要劉嬸來照顧,一切事情都是胡青親力親為。
直到天色漸暗,兩人才躺在床上。
我們已經好久沒一起睡了,還記得上學時候,我時常賴在你家吃飯睡覺,我們好的就像是一個人,真是懷念那個時候”
胡青伸手抱著冷玉蓉,聲音帶著點點笑意。
是啊,那個時候真好,無憂無慮”
冷玉蓉眼神有些直,不自覺地說著話。
兩個人的思緒飄得很遠,像是已經回到了當年。
樹陰蔽日的校園小道。
”玉容,今天我要在你家住!“
中學時的胡青臉上滿是稚氣,周身也沒有沉澱的風韻。
她是胡家的人,自有一股別人沒有的氣場。
”好,隻要你不怕胡叔叔揍你就好了“
穿著中學製服的冷玉蓉笑著說道。
那個時候的冷玉蓉麵容美麗,眉宇間滿是詩韻,手中捧著一本書走在林間小道上,引得不少男孩子注視,如同一朵冉冉開放的百合花。
”好吧,我怕…“
聽到冷玉蓉的話,胡青瞬間蔫吧下來沒了說話的興致。
見她如此,冷玉蓉輕笑,銀鈴般的笑聲悠悠然傳了出去。
中學時的冷玉蓉和胡青絕對是校園中少有的漂亮姐妹花。
不論是姿容,氣質,成績,背景,都遠遠把別人甩在身後。
”
學生時代是最沒有煩惱的,回想起時,總是好的回憶。
你一直都是女神啊,那時候追求你的人何其多”
胡青扯起嘴角,目光中有些許調侃。
她是很優秀,但和冷玉蓉在一起,光芒也會被掩蓋。
你不也一樣”
冷玉蓉無奈地看向胡青,兩個上了年紀,都當了媽媽的人居然在夜深人靜時談論年少時的追求者,這話若是傳出去,那就好玩了。
我可不一樣,我就是沒想到你最後還是嫁給了葉流華”
說到後半句,胡青聲音有些低迷。
她一直記得,冷玉蓉的想法和她是一樣的,不想再靠近權門,隻想找個簡單的人過平平淡淡的一生。
葉家是永遠不可能從權力的漩渦中抽身的,冷玉蓉的選擇無異於跳進火坑。
那時候她出國去做交換生,回來後就嫁了人。
當她得到消息時,冷玉蓉已經和葉流華在準備婚禮了。
她很不解,想要詢問,卻也不知道從何問起。
是啊,人的一生總要瘋狂一次,可是,瘋狂卻要為自己所做的付出代價,而我的代價就是孩子,那是我一輩子都忘不了的痛苦”
冷玉蓉聲音很平淡,隻是眼角卻有淚溢出。
她想起當年在暮水鎮發生的一切,忍痛舍棄的孩子。
玉容,我一直想問你,為什麽那孩子失蹤…”
胡青湊到冷玉蓉耳邊,小心翼翼地問道。
這件事很有可能牽扯著什麽秘密,必須要謹慎些。
你是想問我為什麽不關心她”
冷玉蓉問話時帶著些笑,笑容有些冰冷。
胡青沒有回答,氣氛一時間有些沉默。
是,她很好奇。
當初費盡千辛萬苦找回來的孩子,為什麽會是這樣的態度。
她這樣的態度,反而讓她心中的想法開始明晰起來。
那個孩子,不是我的孩子,她絕對不是我的孩子”
冷玉蓉輕聲說,後一句更加肯定。
她說這話時,才有些許人氣。
證實了心中的猜想,胡青緩緩輸出一口氣。
玉容,我有件事想和你說”
抿了抿唇,胡青握住了冷玉蓉的手,聲音鄭重。
嗯?你今天說話有些吞吞吐吐,這可不像你”
冷玉蓉回眸看向胡青。
她不會隱瞞胡青任何事,就像兒時交換的秘密一樣。
她知道,無論是什麽話,胡青都會幫她隱瞞,就像一個稱職的旁聽者一樣。
我在海城,見到一個孩子,那孩子長得和你年輕時候很像很像,那一刻,我幾乎以為看到了你!不止是長相,更像的還是她的氣質,悠悠淡淡,明明年紀不大,卻仿佛一泓波瀾不驚的泉水,而且她也在海城,你不覺得很巧嗎?”
胡青越說越激動,恨不得用筆墨把自己所看到的描繪下來。
就在她說話時,冷玉蓉也反握住胡青的手,越捏越緊,到最後都有些顫。
不瞞你說,那個找回來的孩子我也見過,雖然長得和你有幾分相似,但氣質感覺卻截然不同,讓我沒有半分親切感,或許,你也是這樣的感覺吧”
胡青呼出一口氣,把所有的想法都吐露出來。
既然冷玉蓉覺得葉承歡不是她的孩子,那她也就不用藏著掖著了。
海城,海城…那孩子叫什麽?”
冷玉蓉聲音有些發顫,她緊緊盯著胡青。
她有一種預感,仿佛囚困她多年的牢籠會在下一刻掀開。
葉蓁,她叫葉蓁,巧的是她也姓葉,我覺得這也是一種緣分”
胡青沒有賣關子,爽快地說出了這個名字。
話落,氣氛仿佛凝滯了一樣。
冷玉蓉沒有說話,隻是愣愣地看著胡青。
葉蓁…葉蓁…
猶記得當年繈褓中細小的繡字,那是她親自繡上去的。
當年她迫不得已把孩子放在孤兒院,自己卻遭到了重創,好多年後才有了意識,卻隻說得清“葫蘆”和“孤兒院”這幾個字。
那時候,她多麽想跟著他們一起到暮水鎮去找自己丟失的孩子。
可是,她力不從心。
最後,孩子找回來了。
那是個很可愛的孩子,長得和她也有幾分相像,最重要的是她手中有她當年留下的葫蘆,雖然隻剩了一個,但那卻足以證明她的身份。
隻是身為冷家和葉家紐帶的孩子,不能馬虎了事。
dna驗證,她的確是她親生的孩子。
但當時她身體抱恙,一直被葉流華保護著,並沒有接近過自己的孩子。
為了孩子,她努力想要讓自己清醒過來。
也許就是靠著母愛和生的意誌,她又活了過來,是真正意義上的活著。
哪怕雙腿已經失去了重新站起來的能力,但她還有雙手,可以擁抱自己拚命生下的女兒,那個粉粉嫩嫩,沒有父母陪伴在外吃苦數年的女兒。
可是,等她有力氣擁抱女兒的時候,她卻已經長大了。
當她撲進她的懷裏,用軟糯的語氣喊她媽媽時,她卻沒有半分開心,心髒在那一刻猶如破了洞的球,那種感覺不知道該用什麽來形容。
她感到可怕的是,抱著這個女兒,她竟然沒有半分歡喜!
葉流華讓她給孩子重新取個名字時,也下意識的避開了“葉蓁”這兩個字。
那一刻,她覺得有些羞愧。
為什麽她會對自己拚盡生命生下的孩子這樣一副態度?
她想對承歡好,可是,每次對她好時,都覺得格外難受。
漸漸地,也就疏遠了那個孩子,搬到了這個仿佛與世隔絕的地方來。
那孩子或許也察覺出了她的不喜,也很少會來看她。
時間一晃而過,那個讓她不喜的孩子竟在京城打出了不小的名聲。
京城第一名媛,即便是當年的她都不敢如此妄稱。
冷葉兩家本就處在一個極端危險的邊緣,葉承歡卻不知收斂,像是要把世間所有的目光都匯聚到自己身上,那種高高在上的姿態更是讓她不喜。
她把那孩子叫了過來,第一次訓斥了她。
那時,她乖乖聽著,隻是渾身上下散發的黑暗氣息讓她現在想起來都不寒而栗,到底是什麽樣的性情,能在母親訓斥時,一言不發戾氣叢生?
隱隱的,她察覺到了,葉承歡也許並不是她的孩子。
玉葫蘆,dna這些明明白白的證據,好像遮蔽了她的眼。
但是,真正的母女血緣親情,卻是怎麽都遮蔽不了的。
她不相信自己會那麽厭惡自己親生的孩子,唯一能說明的就是她並非她的孩子,當年從孤兒院帶回來時,找錯了!
沒錯,一定是這樣的,她堅信自己的感覺。
因為這樣的感覺,她讓葉流華重新去找。
可是,卻被拒絕了,所有人都以為她瘋了。
又一份dna證明擺在了她麵前,卻被她撕成了碎片。
她不信,不信葉承歡是她的孩子。
從那時起,她不願任何人接觸,沉默的像這件事中的局外人。
那個孩子,葉承歡,竟然還活躍在京城上流圈中,真是可笑。
隻是她沒想到,葉承歡竟然還想要染指修者聯盟,脫離普通人的範疇,這樣大的心思,怎麽可能會是她冷玉蓉的女兒?
更可怕的是,她覺得葉承歡對她產生了殺意…
可惜,現在的葉承歡紮根已深,不是她這個殘廢能夠撼動的。
葉流華那個瞎了眼的男人也被她拒之門外,再沒有半句話好說,這也是為了保護她自己,在沒有找到自己的孩子之前,她還不能死。
葉承歡不是她的孩子,那她真正的孩子呢?
每每想到她親生的孩子在外受苦,而這個冒牌貨卻享受著屬於她孩子的一切,她就恨不得手刃了所有人,一群眼明心瞎的人。
她沒想到,就在一切塵埃落定,她即將絕望之際,胡青來了。
她的字字句句都仿佛甘霖,讓她看到了新的希望。
回想往事,冷玉蓉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她很少有這麽情緒外露的時候,但是這一刻,她卻猶如淚腺奔潰般,抬手遮在眼簾上,所謂的喜極而泣就是這樣吧。
玉容,玉容你怎麽了?你別嚇我!”
胡青微怔,旋即麵色大變。
她聲音急切地看著奔潰大哭的冷玉蓉,有些不明所以。
認識這麽多年,真的從沒見過她這個樣子。
哪怕當初葉流華上戰場連中五顆子彈,冷玉蓉也沒有像今天這樣哭過。
青青,我要去海城,我現在就要去海城!”
冷玉蓉緊緊抓著胡青的手臂,掙紮著從床上坐了起來。
她情緒有些激動,若非雙腿不能動,恐怕現在就要飛奔離開。
玉容,玉容你冷靜一點!”
胡青大驚失色,趕忙製止了冷玉蓉的動作。
冷靜,你讓我怎麽冷靜!我的孩子,那就是我的孩子,葉蓁就是我的孩子!”
冷玉蓉撕心裂肺地喊著,病態的臉上因為激動染上了一抹潮紅。
她現在根本無法冷靜,分離了二十多年的孩子終於有了找到的希望。
聽到她的話,胡青瞳孔一縮。
她沒想到,隻是一個名字,竟然讓冷玉蓉這麽肯定。
我要去海城,我現在就要去!”
冷玉蓉掀開被子,費力地挪動著雙腿。
就在這時,房門被踹開了。
玉容,玉容你沒事吧?你冷靜一點!”
穿著軍裝的葉流華大踏步走了進來,一把抱住近乎癲狂狀態的冷玉蓉。
冷硬的臉上滿是憂慮和心痛,再冷的男人,也有鐵漢柔情的時候。
他每晚都會到小樓下,總是怕妻子會遭受到什麽意外,沒想到今晚她情緒竟躁動到這個地步,這麽多年了,他從未見過她這個樣子。
你放開我!放開我!我要去海城,我現在就要去海城!”
冷玉蓉捶打著葉流華的肩,冰涼的軍裝帶著些寒涼。
聽到她的話,葉流華冷冷地看了胡青一眼。
好了,現在太晚了,明天,明天我陪你一起去好嗎?”
葉流華安撫似得拍了拍冷玉蓉的脊背,聲音帶著絲柔和。
流華,我要去海城,我要去海城!”
冷玉蓉慢慢冷靜下來,但還是一字一頓地說著這句話。
葉蓁”兩個字,幾乎貫穿了她所有的神經。
而海城這個地方,則是她所有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