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蓁神情淡淡，這第一樓老板娘的確是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本以為該是什麽妖嬈多姿的風流之輩，不然也不會與人共度良宵，但眼下看來，她可真不像是那樣的女人，反而英姿颯爽，頗有些虎門女將的風采。

    “走吧，為了表達我的歉意，葉小妹今晚的一切開銷都算在我頭上”

    瓔珞處置完管事，就回過頭來，對著葉蓁道了一句歉意，旋即就親自帶著她與伽羅進了第一樓，言語間盡是不拘小節的灑脫。

    葉蓁對瓔珞的感官稍微好了那麽一點，看樣子往日不叫侍女進門的就是那蠻橫的肥碩管事，倒是與這第一樓老板娘瓔珞沒有太大的關係。

    周圍看熱鬧的人看主角都離開了，也就紛紛散去。

    瓔珞將葉蓁和伽羅帶到了二樓的雅間中，這裏裝潢十分雅致，不同於外麵的金碧輝煌，而且環境相比一樓的嘈雜來講要好上不少。

    “葉小妹且喝點茶水，吃些點心，稍後我就叫人送飯菜上來，為表歉意，我親自下廚，希望你能賞光多吃一些，伽羅，幫我好好招呼一些葉小妹”

    瓔珞在給葉蓁和伽羅斟完茶水後，就轉離開了雅間。

    伽羅的乃是上好的新茶，葉蓁杯盞中的則是一杯慘淡無味的開水。

    葉蓁看了瓔珞轉身離開的背影一眼，倒是對她生出了一些好感，難怪能成為這第一樓的老板娘，的確有著一顆七竅玲瓏心。

    她在這第一樓中想必是有著一些勢力，在茯苓和葉楓大戰後，她和茯苓的資料就擺在了瓔珞的麵前，但她能夠照顧到她喝白水的習慣，足以看出這第一樓老板娘的與眾不同，雖然外表與她想象的有些不符，但這人品應該沒有多大的問題。

    “我今日可算是沾了你的光，居然能吃到瓔珞的手藝”

    伽羅一直在不著痕跡地打量著葉蓁，他當然也是看過了後者資料的。

    “我才要謝謝你的解圍”

    葉蓁搖了搖頭，看先前老板娘所言就知道，她和伽羅是舊相識，而且關係不一般，否則也不可能那般自然地吩咐他照顧於她。

    “我隻是不希望第一樓惹來茯苓那家夥的怒火罷了”

    伽羅笑著搖了搖頭，他那張平凡無奇的臉笑起來時倒是好看了很多。

    聞言，葉蓁頷首，看樣子，伽羅和瓔珞之間的關係的確有些不同凡響。

    “你也是為了今晚的以畫會友來的吧？想參加奪寶賽？”

    伽羅看上去話不多，但出於瓔珞剛剛的吩咐，不免多了些話，顯然是擔心葉蓁受到冷落，從而表達出不滿，那樣的話才算是他的失職。

    今晚會來這裏的，絕大多數都抱著同樣的心思。

    “嗯”

    葉蓁點頭，這倒是沒什麽不好承認的。

    奪寶賽她確實要去瞧瞧，若是運氣好，正好碰上魁首的獎勵是紫焰靈株，那她也輕鬆很多，雖然這樣的幾率很小，但也想去碰碰運氣。

    再者，即便魁首獎勵不是紫焰靈株，那她也要去見見珍寶大人。

    “葉繆畫藝出眾？”

    伽羅有些好奇地詢問了一句，恰巧，他也是之人。

    葉蓁想了想，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她的畫技從來都用在司繆身上，但以他的風姿，她卻也難以描繪十之二三，所以這話卻是不好說的。

    “你倒是無需為此感到擔憂，瓔珞對你有些好感，到時你問問她，或許能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反正那奪寶賽的賽事很快就會成為一個公之於眾的事”

    伽羅見葉蓁神情，隻當她並不懂畫藝，不禁說道。

    “你又在說我什麽壞話？”

    就在這時，雅間外傳來瓔珞滿含笑意的聲音。

    須臾，有小廝推開門，瓔珞親自端著托盤走了過來，托盤上擺著幾盤十分精致的小菜，色澤搭配極為漂亮，讓人看著就生出食欲，而且菜色聞上去噴香撲鼻，想來味道卻是不差的，這色香味中，色和香目前來說倒是占全了。

    “我說的可不是壞話，再說，我怎舍得？”

    伽羅苦笑著搖了搖頭，後麵的話很輕，輕的幾乎叫人聽不見。

    葉蓁精神力異於常人，自然捕捉到了這點細微飄散在空氣中的幾個字，她目光掃過瓔珞和伽羅，看樣子，這兩人間果然是有著一段不為人知的情事。

    “暫且不與你計較便是，葉小妹，都是些家常小菜，你可莫要嫌棄”

    瓔珞將菜肴擺好，客氣地對葉蓁說道。

    “老板娘的手藝是極好的”

    葉蓁搖頭，這話卻是十分認真，以她看來，這幾道菜的確趨於完美，若是火候掌握的再嫻熟一些，怕也是不遜於六品靈食的存在。

    不過，要和她相比起來，卻還是差了一些的。

    “什麽老板娘不老板娘的，我喚你葉小妹，你自認也要改改口了，難道說你是瞧不上我這開酒樓的老女人不成？若是可以，叫我一聲瓔珞姐便可！”

    瓔珞搖了搖頭，對葉蓁的客氣有些不滿，不禁說道。

    她很少對人這麽客氣，但眼前這傳的沸沸揚揚的女人卻極得她的眼緣，說話不遮不掩，雖有背景，卻沒有那等壓人的氣場，反而平和而寧靜，令人舒服。

    “瓔珞姐”

    葉蓁點了點頭，對於稱謂，她倒是沒有什麽忌諱。

    “哎！哈哈，姐就喜歡你這種爽利性子，好了，你們先用些小菜，我今晚還有事要忙，暫且不能接待你們了，有什麽需要的盡管和小廝侍女說”

    瓔珞說完，又匆匆忙忙地離開了。

    伽羅神情有些落寞，目光放在幾盤小菜上，移不開眼。

    葉蓁卻是不管那麽多，她看了伽羅一眼，見他情緒有些不對，便也沒有搭話的意思，執起筷子就夾了一些菜喂入口中，頓時，口腔內充斥著香味。

    她沒有評價什麽，而是一道一道都用了一些，這才放下筷子。

    瓔珞的手藝若是放在這逍遙坊內，被誇讚的天上有地下無倒也沒什麽不可，但如果放在饕餮大陸，恐怕頂多也就是個六品靈廚。

    她有些過度在乎香味，而忽略了菜肴的口感。

    如這一道涼拌碧絲，碧絲草堅韌，擁有嚼勁，製作出來理應是酸辣爽口的，但從瓔珞手中做出來，卻有些軟糯，入口的盡是各色香料的味道，反而遮掩了碧絲草本身的爽脆和鮮味，這倒是有些本末倒置了。

    “怎麽，不合你的口味？”

    這時，那一直神遊天外的伽羅回過神來，他看向葉蓁，有些愕然。

    他也拿起筷子吃了一些，發現還是原來的味道，一樣的令人著迷，但落入葉繆口中，好像並不是這樣的，故而他才會有此一問。

    “很好”

    葉蓁搖頭，淡笑一聲，卻不再入口菜色。

    伽羅心有疑慮，但看葉蓁不願多說，便也閉口不談了，他本也就不是多話的人，今晚能和一個陌生人搭話這麽久，已是不易。

    一時間，氣氛冷凝的有些古怪，但當事人卻沒有任何不適感。

    葉蓁透過雅間的窗子看向樓下搭起的台子，雅間不愧是有權勢或有財富之人待得位置，視野極好，可以將下首的台子盡數收入眼底。

    此時，下方大堂已經被密密麻麻的桌子給擺滿了，粗略看去，起碼有數百人之多，這般龐大的數字顯得下手焦躁而炎熱，葉蓁隻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鑼鼓聲響徹大堂，樓內頓時安靜了許多。

    “要開始了”

    伽羅轉頭對葉蓁說了一句，就轉頭看向下首的台子。

    那裏，款款走上去一人，那人紅衣似火，長發披散，簪著一支樸素的木簪，但依然不減其顏色，眉心的梅花花鈿別有一番韻味。

    她麵容絕美，卻透著女子所沒有的英氣，正是瓔珞。

    “這是你第四次盛裝打扮”

    伽羅臉色有些僵硬，口中喃喃自語。

    他有些控製不住自己的手，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

    葉蓁看了他一眼，並不介意他的失態，也不好奇兩人之間的故事，隻是望著台下，她可不想錯過得到奪寶賽消息的機會。

    “諸位，瓔珞在此先行感謝你們前來”

    台上，瓔珞微微福身，這個樣子的她少了幾分淩厲，多了幾分柔弱，台下頓時一片叫好聲，為了能一睹瓔珞的芳容，不知多少人一擲千金到這逍遙坊來。

    既然是銷金窟，那逍遙坊的花銷自然是個極大的數字。

    首先，想進入第一樓，就要先拿出十個信用點，這極高的門檻幾乎將絕大多數憑血液交易為生的新人給拒之門外，再者，這裏的酒水點心也堪稱天價。

    所以，在口口相傳，奔相告知的情況下，瓔珞容顏成謎。

    瓔珞一番開場白後，已經酒過三巡。

    “老板娘，還不開始？”

    “是啊，都這麽長時間了，就算是看你也看夠了吧？”

    “老子來這裏可不是看女人的，為的是那奪寶賽的消息！”

    “……”

    下方，已經有人開始叫囂起來。

    “好了，看來諸位已經等不及了，既然如此，瓔珞也就不再廢話，我們現在便開始吧，以畫會友，題目便以無間地獄為引，公平起見，裁判就是場上這幾位，想必以執法隊的聲望，你們也不會覺得作弊這種事會發生在執法隊身上吧？”

    瓔珞叫人拉起簾子，露出其中端坐的幾個嚴肅的人，有男有女，他們身穿執法隊的服侍，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人，這個時候，當然不會有人說什麽不是。

    瓔珞見震懾住了眾人，不禁鬆了口氣。

    索性她有前車之鑒，向魚辭借了幾個人過來，否則情況恐怕會和上次一樣一發不可收拾，有這幾人在，多少都能起到一些作用。

    “除了執法隊的諸位大人，瓔珞還邀請了幾位逍遙坊有名的畫作藝女，想必在場各位也見識過她們的畫藝，有她們來品評，也更有說服力”

    瓔珞在介紹完執法隊的人後，還介紹了幾個看上去有些靦腆的侍女。

    執法隊的人主震懾，而這幾人可就是真正的畫藝高手了，讓她們來品評畫作才算是有些門道，否則執法隊的一些大老粗，哪裏懂什麽風雅畫作？

    “老板娘，規矩還和以往一樣吧？”

    這時，又有人發起了詢問，其聲音有些猥瑣，卻引起了眾多男人的共鳴。

    “自然，若能奪得魁首，足以證明此人才能，瓔珞最是敬重有才華的人，若能與這樣的人共度一個美妙的夜晚也是極好的，我當然不會反悔”

    瓔珞神情不變，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

    而雅間中，伽羅在聽到瓔珞的話後，身體僵了僵。

    他又仰頭飲了一杯就，最後似覺得有些不過癮，索性拿起酒壇灌入口中，讓辛辣的口感在嘴裏炸開，但他卻不忘記下剛剛問話之人的麵容。

    他決定了，在賽事結束後，要找那人好好聊聊。

    “筆墨紙硯已經準備好了，時間是一炷香，諸位，可以開始了”

    瓔珞纖手一揮，示意侍女點香，看著嫋嫋升起的香煙，下方眾人也開始緊鑼密鼓的籌備起來，他們所想的都是奪得魁首，從而得到和美人共寢的機會，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奪寶賽的賽事消息，這才是他們的最終目的。

    不過，能在得到消息的同時和第一樓美貌的老板娘來一段風花雪月的故事也是極好的，日後與人津津樂道，也不失為一種炫耀的資本。

    雅間內，侍女也給葉蓁和伽羅送上了紙筆。

    伽羅沒有多言，他眉眼中有些微醺，但依舊有著清晰地意誌力，開始研磨動手繪畫，他功底顯然是很強的，隻是稍微上色場景就有些成型了。

    葉蓁看了伽羅一眼，沒有著急動手，而是將目光看向被小火溫著的白水上。

    瓔珞為了讓葉蓁能隨時喝到溫熱的白水，才叫人端了小爐來隨時溫著，這樣貼心的舉動也叫葉蓁多了幾分微愕，想不通這位老板娘對她為何如此。

    “大人可是需要什麽？奴這就為您準備”

    小廝見葉蓁一直沒有動手，不禁問道。

    “無需”

    葉蓁搖了搖頭，她當然想要拿到魁首得到奪寶賽賽事的消息，但這裏每個人都擁有著不俗的畫技，她想要萬無一失地從中脫穎，恐怕還要劍走偏鋒才是。

    再者說，以無間地獄為主題的畫藝，比起花鳥魚蟲，委實難了一些。

    她想了想，指尖凝聚出微光，輕輕一挑，頓時爐子裏一根木炭便飛入了她手中，這支木炭纖細勻稱，用來繪出一張以陰暗為色彩的圖要合適許多。

    “這？大人是要添碳嗎？”

    小廝在一旁驚訝地問道。

    “你先退下吧”

    葉蓁搖了搖頭，將小廝揮退。

    小廝行了一禮就退了下去，獨留葉蓁和伽羅用心作畫，不過伽羅已經漸入佳境，畫紙上已經具備了雛形，而眼下香已經燃了十分之一。

    葉蓁手持木炭，想了想，也在畫紙上洋洋灑灑地落了下去。

    ……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香已經即將燃盡。

    那端坐在台上的瓔珞目光時而掃過二樓各個雅間，往日奪冠的也多是出自於那些天之驕子手中，隻是不知道這一次能與她共度良宵的又是誰。

    “——咚咚咚”

    銅鑼聲響徹，將沉浸在畫作中的人紛紛驚醒。

    “諸位，時間到，請你們放下筆，將畫作交予身邊的侍女手中”

    瓔珞起身，揮手示意侍女們收起畫作，這些侍女在眾人作畫之前就已經立於參加之人的身邊，這自然是對這些人的製約，省的有人投機取巧，妄圖作弊。

    雖然畫作主題是隱秘，但也難保不會有人聽到什麽風言風語。

    不過，這樣的製約卻並不包括樓上雅間中的人，畢竟那些都是有身份有背景的，不論是實力還是別的什麽，瓔珞都不會派人監守他們。

    這個世界，本就是這樣，不公平的處境隨處可見。

    雅間，伽羅放下畫筆，看著自己精心繪製的作品，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的畫作上，繪製的乃是無間地獄的血腥與殺戮，單是看著就覺得有一股戾氣撲麵而來，叫看得人不禁被感染皺眉，的確有幾分靈氣。

    伽羅畫技驚人，他對自己此次的超常發揮也感到有些驚喜。

    他對瓔珞有著特殊的感情，若是能憑借這一張畫再次與她共度一晚，那他便沒有什麽遺憾了，故而這次發揮了十成的技藝，生怕被人比下去。

    伽羅將畫紙上的筆記揮幹，這才轉頭看了葉蓁一眼。

    他原本並不在意，畢竟先前看她的模樣，應該是不會作畫的，然而當他看到葉蓁畫紙上的圖時，愣在當場，眼睛微睜，一副陷入震驚中的模樣。

    而此時，葉蓁也收起了木炭，算是完成了這幅畫作。

    直到侍女敲門，才將震驚中的伽羅給驚醒過來。

    “你…”

    伽羅臉上神情複雜，他本想問葉蓁，方才不是還說不會作畫的嗎，但想了想，她好像並沒有這麽說，在他詢問時，她也隻是但笑不語而已。

    他又轉頭看了看自己的傾心製作，不禁歎了口氣。

    看來這一次他是無法奪冠了，不過若對方是個女人，他也不會那麽介意了，相反他還要感謝她，間接給他驅逐了那些覬覦瓔珞的男人。

    不多時，畫作就被盡數收了起來，而雅間眾人的畫作也被侍女們客客氣氣地給帶走了，雅間再度恢複寂靜，隻是多了一股沉沉的墨香。

    “你的畫藝很好，但這是什麽筆？”

    伽羅似還是有些好奇，不禁拿起剛剛被葉蓁丟在一邊的木炭，問道。

    他自問對各種紙筆有所研究，但對於眼前這黑黑小小，稍微一碰就弄得一手汙漬的筆卻不了解，它繪製出來的畫作線條簡單卻優美，十分逼真。

    “隻是木炭”

    葉蓁伸手指了指依舊在咕咚咕咚燒水的爐子，淡聲說道。

    聞言，伽羅苦笑。

    他沒想到，自己竟然是輸給了一支並不起眼的木炭。

    “我隻是取巧”

    葉蓁搖了搖頭，她也是從華夏大陸所學。

    “不，勝了便是勝了，葉姑娘的畫技，伽羅欽佩”

    伽羅輕歎一聲，微微搖頭，對著葉蓁抱拳，表達了自己的佩服之意，他雖然是口頭修羅碑第二的強者，但依舊對有才華的人十分敬重。

    在這個實力為尊的時代裏，已經很少有人願意詩情畫意了。

    下首，台子上，評委們眼前已經擺出了無數畫作。

    這麽多的畫作，若放在普通人身上，要全部品評出來恐怕也要耗費不短的時間，不過這事此刻放在有修為的人身上，就沒有那麽麻煩了。

    瓔珞一揮手，就將厚厚一疊的畫作整齊有序地排列在上空，入目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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