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至情至性,千萬載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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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太魯莽了,如果損壞了可怎生是好?!”

    畫婆在檢查完畫作之後,還轉過頭來訓斥了葉蓁一句,神情是壓抑不住的憤怒,許是知道她還有事情要從葉蓁嘴裏撬出來,不禁努力將憤怒給壓下去。

    她發現自己今晚情緒實在太過多變了,這可不像是往日那個冷靜的畫婆。

    “畫婆,若我沒記錯,這應該是我的東西吧?”

    莫名其妙被訓斥了一番,葉蓁也不惱,而是語氣清淺地說出一個事實。

    聞言,畫婆竟被堵得說不出來,的確,這話是她所畫,即便是用來參賽的,那也是她的所有物品,她如今這般寶貝的模樣,說起來還有些好笑。

    一時間,畫婆的臉色青一陣紅一陣。

    “你這丫頭,也太不討喜了,你難道不知道我的身份?”

    畫婆皺眉看向葉蓁,潛台詞便是:知道我身份的話,就趕快將畫送給我!

    但若是遵循畫婆的潛意識說下去,那便也不是葉蓁了,這畫她可不會交給旁人,這是給先祖的,盡管後者如今隻是虛無的意識,連靈魂體都算不上。

    “我自然知道畫婆的身份,逍遙坊的掌管者,位高權重”

    葉蓁點了點頭,認真看著畫婆的眼睛說道。

    聽到這話,畫婆是徹底說不出話來了,她這話有毛病嗎?沒有啊!

    瓔珞依舊跪在地上,沒有畫婆的命令,她可不敢起來,不過這葉小妹的膽子她也算是真正見識過了,她哪裏需要茯苓來撐腰啊,自個兒就把腰給撐起來了。

    畫婆的確位高權重,這麽多年來,還從沒有人這般對她說過話。

    “瓔珞,你先下去,我有些話要私下和這不聽話的小丫頭說!”

    畫婆一揮手,示意瓔珞退下。

    瓔珞眉頭一皺,眼神中盡是對葉蓁的擔憂,但畫婆之命不可違,她隻能慢悠悠地從地上起來,在路過葉蓁時,修羅之氣傳音給她道:

    “萬萬不可再忤逆畫婆,順著她一些,否則沒人能救得了你!”

    瓔珞離開後,房間中就剩下了葉蓁和畫婆兩人。

    “說吧,你到底是誰,怎麽會知道我主曾經的事,莫說什麽憑空所想,我根本不會相信,你要知道,如今我還這般好言與你說話是因為你還沒有惹怒我,若你再不說,那便休要怪我以大欺小,以老欺少了!”

    說話間,畫婆周身氣勢洶湧,帶著滾滾殺氣。

    葉蓁眉頭一蹙,這畫婆絕對是她來到無間地獄後所遇到的最強者,那些什麽高級城池的天才與之相比那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完全沒有可比性。

    “這話該是畫婆與我說,我這畫到底是哪裏有問題”

    葉蓁卻並不準備一吐而出,而是繼續與對方周旋,打著哈哈。

    她可不相信畫婆在沒有得到確切的答案之前會對她動手,畢竟這或許是極為稀罕和不可思議的東西了,所以,她一定會平安無事。

    畫婆真以為她是那種嚇一嚇就什麽都會說的小姑娘不成?

    聽罷葉蓁的話,畫婆氣勢依舊未曾收斂,她不禁釋放出雄厚的修羅之氣,直接對著葉蓁的天靈感就拍了上去,臉色冰冷,不帶絲毫猶豫。

    葉蓁眸子眨也未眨,平靜地近乎可怕。

    在修羅之氣即將拍到葉蓁時,突然一斂,旋即一收,緩緩散去。

    “小丫頭,是我小看你了,果然,能和當年的事情牽扯上關係的,又有幾個是普通人呢,就當是我老婆子求你,將這幅畫的出處告訴我,如何?”

    畫婆終歸是退讓了,她泄氣般坐回到位置上,語氣十分懇切。

    若是有認識畫婆的人在此,看到她這副模樣,一定會被驚得眼珠子都掉下來,畢竟她曾經是出了名的嚴肅冷酷,此生還完全沒有示弱過第二個人。

    葉蓁看著畫婆不語,目光卻放在了畫作上。

    如今,她已有十之八九的把握,修羅主宰便是蘇濃!

    畫婆乃是逍遙坊的掌管者,而逍遙坊背後靠的又是無間地獄,既然畫婆位高權重,無人敢惹,那她的主人又能是什麽人?

    必然非修羅主宰莫屬!

    “隻要你將這畫的出處告予我,日後這逍遙坊任你來去,分文不取,所有此地的規則都隨你,甚至我的權利都可以分給你,這樣如何?!”

    畫婆似乎已經被逼急了,她睜大眼看著葉蓁,豁出去般說道。

    “那畫婆可以先告訴我,你為何會對這畫如此執著嗎?”

    葉蓁沉吟片刻,終於在畫婆無可奈何之際出聲了。

    聞言,畫婆愣了愣,臉上也出現一些猶豫之色,但這是葉蓁好不容易軟化的第一步,她若是不說,那指不定她又遮遮掩掩起來,到時可就難辦了。

    思及此,畫婆忍不住歎息一聲。

    老了老了,她活了這麽多年,竟被一個年輕的小丫頭絲絲拿捏在手中,而且話語中一直掌握著主動權,隻能讓她一步一步退讓,一步一步揭露底牌。

    這一刻,不管是出於什麽,畫婆都對葉蓁產生了一些讚賞。

    這樣的年輕人,日後成就必然不低,在無間地獄也不會是什麽籍籍無名之輩。

    “我們明人不說暗話,你是不是認識曾經的殺神…帝天?”

    畫婆直直望著葉蓁,吐出來一個曾在修羅場君臨天下的稱謂,她不想錯過葉蓁的任何一個表情,那般緊張的模樣叫人看了忍俊不禁。

    但在這樣的情況下,也沒人能笑得出來。

    葉蓁緩緩鬆了口氣,如今已不是十有八九,而是肯定了。

    “丫頭,這人竟認識我?瞧她的年紀,不該知道我的!”

    虛無神先祖此時也出聲了,他聲音極為訝異,他並不認識畫婆,別看後者這副垂垂老矣的模樣,實際上給他做孫女都嫌太小,他又怎麽可能認得?

    他先前一直沉靜在葉蓁的畫中,倒是沒有過多注意這老嫗。

    “先祖,或許蘇濃…還活著”

    葉蓁長睫微垂,意識裏,她輕聲說道。

    話落,虛無神先祖又沒了聲音,但葉蓁卻能感知到裝載他骨骸的虛無神鱗片發出陣陣顫抖,有一種近乎要爆發出來的感覺,而這種感覺畫婆也感覺到了。

    “這是?”

    她驚了驚,畢竟以葉蓁如今的修為,不可能展露出這般大動靜的。

    “先祖,冷靜一些!在事情還沒有徹底確定之前,莫要衝動!”

    葉蓁蹙眉,她沒想到蘇濃對先祖竟如此重要,說是生死軟肋怕都不為過,竟然因為聽到這個消息而激動的要破鱗而出,完全不顧自己的死活。

    雖然他現在已然是一縷殘魂,但若脫力虛無神鱗片這個載體,怕是會瞬間消散於天地間,往日做的一切努力都是白費,就算蘇濃還活著也和他沒有關係了。

    葉蓁的話到底是有用的,暴動緩緩散去。

    “在我回答您的問題前,我希望您能先回答我”

    葉蓁抬頭看向一臉愕然的畫婆,皺著眉,鄭重說道。

    “你說,若是可以回答,我必然不會有所隱瞞”

    畫婆想了想,點頭應了,如今她和葉蓁各持消息,可惜她是那個焦急想要知道的一方,所以隻能被其壓製,不斷吐露消息,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如今的修羅主宰,是不是個女子,名喚蘇濃?”

    葉蓁深吸一口氣,不再猶豫,冰淩一般的眸子看著畫婆,一字一頓地問道。

    她明顯感覺到,先祖在她問話後,也如屏住呼吸一般緊張。

    下一刻,畫婆震驚的近乎站不穩的身體給了他們答案。

    果然,那讓外界驚駭,修為幾乎和司繆,屠胥持平的修羅主宰,是一個女人,還是一個從上古活到現在的女人,也是和先祖有過一段感情的蘇濃。

    “你果然知道!你果然知道!”

    畫婆在震驚過後,就一把拉住了葉蓁的手腕,語氣說不清是驚喜還是複雜。

    “你認識殺神帝天是不是?你認識他!哈哈哈,老天有眼,終歸是讓我主等到了,等到了!說,帝天現在到底在哪裏?他到底在哪兒?!”

    畫婆沒等葉蓁開口,就不斷發出疑問,整個人宛如癲狂了一般。

    “冷靜一點”

    葉蓁將畫婆扶著坐下,使用能量幫其順了順氣息。

    好半晌,畫婆才恢複了一些,不再像剛剛那般竭嘶底裏,但也依然沒有方才的冷靜睿智,她一直看著葉蓁,好像生怕她從自己眼皮子底下跑了似的。

    “我的確認識司帝天,隻不過他已經死了”

    葉蓁想了想,率先說出這樣一句話。

    蘇濃能從上古活到現在,恐怕多半是沾了無間地獄這怪異地方的光,不然即便是申屠祖神一族,活到現在也是一件極困難的事情。

    看畫婆的模樣,想來蘇濃已經等了先祖多年,等來的卻一直都是失望,這倒是證明了她對先祖的深刻感情,隻是,先祖之死,她是不是知道呢?

    聞言,畫婆神色立刻就變了,幾乎有種要哭出來的衝動。

    “怎麽可能?殺神帝天怎麽可能會死?他明明是修羅碑上排行第二的大人物,怎麽可能會死,他如果死了,那我主怎麽辦?”

    畫婆麵色慘白,模樣看上去都蒼老了幾分。

    “你應該是不認識司帝天的,為何會這般清楚他們的事?”

    葉蓁所言的意思便是畫婆和蘇濃先祖並非一個年代的人,怎麽會對這種事如此清楚,而且看她先前癲狂的模樣,好像已經對這件事魔怔了一般。

    聞言,畫婆苦笑一聲,司帝天都死了,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用?

    不過,想到自己的主人,畫婆還是歎了口氣,說出一段密辛。

    原來,當年先祖離開修羅場後,蘇濃也心灰意冷地離開了,回歸族內,可惜,麵臨的卻是要嫁給屠?的困境,無奈,她一氣之下脫離族中,重新回到修羅場,對她而言,哪怕最後無法和司帝天在一起,也絕對不會嫁給別人。

    從那以後,她就成了修羅場真正的主宰,掌管一切事物。

    不過,她心底一直認為,司帝天是愛她的,總有一天他會回到他們定情的地方,也就是修羅場,故而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她都那般苦苦等待。

    可惜,等來的卻是虛無與失望。

    終於,眾生界破碎,她為了護住其中的生靈,拚盡修羅之氣將修羅場藏匿在虛空之中,躲過了天道的眼睛,為此,她付出了一身修羅之氣,但福禍相依,她沒想到自己這般舉動竟然得到了福報,修為更上一層樓,與真神隻有一步之遙。

    雖然如今的她還不是不死之身,但等上千萬載也不是什麽難事。

    就這樣,蘇濃的日子一直在等待中度過。

    而畫婆,則是曾經蘇濃侍女的後人,她已經不知是第幾代了,因為他們一族天賦不強,所以每一代後人中都沒有天賦超絕之輩,每一代陪伴蘇濃千年,就會化作一杯黃土,而蘇濃和司帝天的事也傳了一代又一代,直到畫婆。

    “我們的使命,除了陪伴我主,便是尋找司帝天。”

    “可惜,這麽多年來都沒有一點消息,而且眾生界破碎,讓我們難以跨越星辰,這樣一來,也加大了尋找的難度,每一代先輩死去,都是我主最悲傷的時候”

    畫婆聲音有些機械,她完全不知道如果主人蘇濃知道司帝天已死,會怎樣。

    她想,或許會瘋狂,會死亡吧。

    等待,永遠是世界上最淒苦的事。

    而聽到畫婆的話,葉蓁也算是捋清了事情的真相,這一刻,她不得不對那蘇濃產生欽佩,不管她生為何族,能有這般毅力,就是一個至情至性的好女人。

    都說申屠祖神一族喜淫,但蘇濃卻開辟出了一個全然不同的申屠祖神。

    她等待了千萬載,心恐怕都麻木了,也不知是什麽在支撐她一直等待下去,而且身邊的人不斷老去,死去,唯有她一人活著,這種感覺絕對算不上好。

    而在場的,真正感到痛入骨髓的,應該是先祖吧。

    葉蓁此刻已察覺不到虛無神先祖的氣息,那恐怕是一種悲傷到絕望的情緒吧,所謂的門戶之見,在如此深刻的感情中,好似也變得不再重要。

    但如果每一段感情都要用千萬載來證明,那未免太過殘忍了。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明明,明明她感情該淡薄的…”

    先祖此時如同迷途的小孩,說話語無倫次,甚至帶著哭腔。

    他這樣子讓葉蓁抿唇不語,先祖在她眼中一直是慈和且睿智的,但就是這樣的人,在麵對自己虧欠了多年的愛情時,依舊迷惘而悲痛。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葉蓁輕輕搖頭,聲音很輕,很淡,卻夾雜著點點悲哀。

    她並沒有在意識裏說,而是說出聲來,聽到她的話,畫婆抬頭看了她一眼,眼神略微柔和了一些,但想到司帝天死了的事,她又無法抑製心底的恐懼。

    她怕,怕主人蘇濃知道司帝天已死的消息,又怕她不知道繼續苦苦等待。

    這兩種情緒左右著她的思緒,幾乎讓她無法思考。

    “畫婆,或許,你可以帶我去見一見修羅主宰”

    葉蓁沉吟片刻,終歸還是開口了。

    雖然以她現在的實力去見蘇濃是不明智的選擇,畢竟她除了和先祖有些親緣關係外,她還是葉蓁,如今神魔大陸通緝的金疙瘩,葉蓁。

    即便同情蘇濃,她也沒忘記後者的身份。

    蘇濃可是能和司繆屠胥相媲美的強者,而且她是申屠祖神一族,誰也說不準屠胥是否和她有所關聯,若有,那她就是羊入虎口!

    她可不認為以蘇濃的實力看不穿她的來由,畢竟那是無限接近真神的存在。

    但將蘊有先祖殘魂的虛無神鱗片交給畫婆或是別人,她也不放心…

    她不想用蘇濃和先祖之間的感情來衡量她自己的安危,可是…

    先祖如今已然處於隨時會奔潰的狀態,若是再不加到蘇濃,他恐怕就真的會消散而去了,在這緊要關頭,她隻能選擇救先祖,而暫且舍棄自己的安危。

    當然,她也不會白白去送死,在去之前,她需要做一些準備。

    她不善於賭博,也不想將自己的命懸在刀尖上,這是一場豪賭,更何況如今她還身懷有孕,所以,她必須要保證自己萬無一失。

    而這方法,就是喚醒眾生塔器靈!

    這樣一來,她也就有了製約蘇濃的力量,自然無需再懼怕。

    聽到葉蓁的話,畫婆回過神來,神情認真而專注地看了看葉蓁。

    “小丫頭,你還不曾告訴我,你和那殺神帝天是什麽關係,我觀你身上好像並沒有妖獸的氣息,而是魔族的味道,可是你這味道卻又有些古怪…”

    畫婆語氣十分奇怪,她並非妖獸,自然識別不出葉蓁的身份。

    她是妖魔一族,她的先輩隻不過曾經和那些卑微侍女一樣,都是可悲的產物,如果不是碰到了主人蘇濃,恐怕會一代一代延續成為侍女的悲哀。

    “我是什麽種族重要嗎?我與司帝天,的確有些關係,不然也畫不出這修羅圖,如今我不能去見修羅主宰,若是可以,你便先將這話交給她吧”

    葉蓁反問一句,她想了想,決定讓畫婆將畫交給蘇濃。

    她相信,先祖也是願意將這原本屬於他的禮物交給蘇濃的,待她看了,說不準會親自來尋她,看來,她必須要盡快將器靈喚醒才是。

    至於加快喚醒器靈的方法,還要請教先祖才是。

    “好!我這就去!”

    畫婆鄭重地點了點頭,將畫作小心翼翼地卷起來就起身離開了,沒有絲毫耽擱,她現在恨不得飛奔前去,將這幅畫交給主人,隻是,司帝天之死…

    原本如小女孩般雀躍的畫婆,腳步不自覺就頓住了。

    但她的糾結不在葉蓁的關注範圍之內,她此時正和心不在焉的先祖請教加快喚醒器靈的方法,隻有器靈蘇醒,在它的護持下,麵見蘇濃她才能放下心。

    “先祖,您也知道我如今身份特殊,而蘇濃,我必須要警惕一些”

    葉蓁微微蹙眉,她突然發現這麽早碰上畫婆,得知蘇濃的消息並不好,讓她有些手忙腳亂,幾乎來不及準備,這是極其危險的。

    但突如其來的危機,才是生活。

    聞言,先祖才打起精神來。

    他細細思索片刻,便道:

    “你的思慮在理,蘇濃是申屠祖神一族,她對我有感情,並不代表對那屠胥就沒有族人之情,若是兩人通了氣,以我如今殘魂的力量,無法阻擋蘇濃”

    先祖認同葉蓁的話,他就是再相信蘇濃對他的感情,也不能拿葉蓁的性命開玩笑,他已經千萬年沒見過蘇濃了,又如何能確定自己的話能保住葉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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